此時的紫華殿內,只有崇帝與卓凡兩個人。
方才在順和殿裡的一番較量,讓卓凡對這個寧幽國皇帝有種莫名的反感,倒也不是因他隱瞞身份一事,而在於他深不可測的用心,使卓凡打心眼裡不願與他接觸。
「紫華殿是朕的私人書房,沒有朕的允許不會有人前來打擾,今日宋大鴻臚可以在此暢所欲言,說出你心中的任何疑惑與想法。」崇帝斜靠在憑幾上看著卓凡,那悠然的姿態讓卓凡十分討厭。
「請陛下恕罪,今日遠至前來,是領命護送長公主回國,而此刻遠至在此,更是陛下的盛請,遠至不知該說什麼亦不知陛下想聽什麼,還請陛下明示。」卓凡拱手彎腰毫不失禮,心想無論如何也不會主動承認自己的身份。
不過崇帝聽了他略帶挑釁的回答,倒是沒有半分不悅,只是自在地抱著手爐來回翻搓著,彷彿眼前的男人已是老友,無需動怒。
見崇帝半天沒有回應,卓凡心中生疑,到底這寧崇帝打的什麼主意?莫非還想給自己難堪不成。
崇帝猜出了卓凡的心思,巧笑地抬眼看著不遠處的卓凡,眸子裡閃著異樣的精光:「朕與卓兄初見時,卓兄視朕如瘟疫,迫不及待地將朕打發走,甚至連一杯熱茶也未奉上,是否怕朕看穿了你與沈家的關係。」
聽到這裡,卓凡心中再次升起疑惑,他萬萬沒想到崇帝竟已知道了沈家與自己有所往來,更不知他到底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為何不說話了?」崇帝挑眉問道,「難道是被朕猜中了心事,還是怕說多錯多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害人害己。」
卓凡見崇帝有心刁難,猜不透他究竟知道多少沈家的事情,於是決定先否認關係,糊弄過去再說:「回陛下,家父身體抱恙,卓凡常年待在府中照顧,對外界世事瞭解並不許多,自然與沈家也沒什麼交集。」
「但據我所知,沈家與平碩郡王數有來往,難道未曾介紹與你認識?」崇帝不罷休。
「回陛下,沒有。」卓凡以短答表達自己的不悅。
崇帝聽後靜靜地盯著案前的卓凡,那雙猶如鷹眸般銳利的眼神,雖讓卓凡有些怔住,但卻不願示弱。
可就在二人默默對視的當口,紫華殿外突然傳來隱隱的喧鬧聲,崇帝眨眼移開黑眸,揚聲問道:「何人在外如此喧嘩?」
只聽門外傳來喬楚悠悠的聲音:「回陛下,是太后與長公主前來紫華殿,想要見陛下。」
崇帝一聽仁嫦把太后也請了出來,只得吩咐喬楚開門,自己也起身上前準備迎接。
「皇帝有貴客前來,老身本不應該打擾,但公主說此人乃她的救命恩人,又是永州來的大鴻臚,老身自然要來感謝一番才是。」說著,太后已在公主的攙扶下走到內室,她微笑著看了看躬身站在案前的卓凡,默默地挑了挑眉。
一旁的崇帝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太后與卓凡的反應,片刻後才輕扯嘴角接過話頭:「太后視公主如己出,這份母女情意連朕也十分羨慕,不過太后也知道,公主早已是適婚年齡,而宋鴻臚又家世顯赫,此次二人因禍結緣,朕頗有些想撮合良緣的意思。」
太后一聽,心中一驚,這卓凡與沈家的關係,太后心裡可是一清二楚,而陛下此時若真心想將長公主許配給他,恐怕後事難以預料。
好在太后正猶豫要如何開口之時,一直未抬頭的卓凡終於出聲解圍:「陛下,這半年來遠至與長公主的相處中,令遠至深深感受到了公主純真善良的本心,也斗膽把她當做自己的親妹妹一樣照顧,萬分不願疏忽。但公主乃千金之身,本應有更好的歸宿,遠至不過區區一個鴻臚,實在配不上公主,還請陛下另覓佳婿。」
卓凡的這番說話雖重情中肯,但聽在一旁的三人耳中,卻是各有各的想法,尤其是已對卓凡有所欽慕的仁嫦,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於是仁嫦默歎了一口氣,上前一步說道:「陛下,太后,仁嫦從小在你們二人的呵護下長大,對外界的一切人事凶險無從得知,此次仁嫦一時任性天下選夫,更是讓仁嫦明白,姻緣自有天注定,不是世人能夠強求得來的,也請陛下諒解宋鴻臚的不得已,早些送他回永州罷。」
說著,仁嫦朝崇帝行了個屈膝禮,卻不想崇帝半天不吩咐起身,害得仁嫦半曲著雙腿堅持在殿中,心中委屈地似要落下淚來,就連一旁的太后也在這詭異的氣氛中,不敢上前幫仁嫦求情。
片刻之後,崇帝看著顫抖的仁嫦心有不忍,但卻還是面無表情地問道:「若朕偏要將你許配於他呢?」
仁嫦抬頭看看崇帝,再看看一旁低頭躬著身的宋遠至,終於忍不住熱淚,憤憤地跑出了門去。
太后見狀,知道不能再放任崇帝不管,於是急忙客氣地送走卓凡後,命人緊緊地關上了紫華殿的大門。
「此刻只剩你我母子二人,有什麼難言之隱,就敞開心扉說出來罷!」太后皺眉上前。
可崇帝卻擺出一副拒人的姿態,重新坐回筵席上說道:「朕是真心想撮合二人,如若太后覺得朕是無理取鬧,那朕實在無話可說。」
「這真是陛下的真心麼?長公主已近二三的年紀,卻一直未被指婚,難道真是陛下捨不得她想多留在身邊?」太后道出事實。
崇帝聽後也不慌張,挑眉反問:「那太后以為如何?」
「無論是和親還是許給皇室中意的大臣,都是從古至今公主的唯一歸宿,而陛下今日卻將仁嫦隨意指給一個永州國的大鴻臚,老身實在不敢苟同。」
「既
然如此,那就請太后不要再為此事操心,一切交給朕處理便是,朕有些累了,太后也請回罷。」說著,崇帝已撐臂靠在憑幾上假寐。
太后見狀十分氣惱,心想皇帝從來未像今次這樣對自己無禮過,但又礙於他如今已是一國之君,而不再是自己膝下的那個小男孩,太后默默地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紫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