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大雨已斷斷續續下了十日,如夢臥在席上看著來回忙碌的村民,不住輕咳。
自那日決定離開,為了避開延公子的眼線,如夢便喬裝打扮,在哥哥的安排下乘上去往平碩的貨船,一心投奔西邊的師父。卻不想船還未至葉城,就遇上了暴風雨,被困於離葉城幾里之外的有德村。
本以為歇上兩日待雨停後,便可繼續上路,哪知這傾盆大雨下了整整五天未見小。不僅如此,更是伴隨著山洪引發了水患,連停靠在沿岸沈家的貨船都被衝垮,船裡歇息的工人也跟著沖走,一時間村民們人心惶惶。
有德村依山傍水,東面是寬至百米的桓河,西面是平地而起的山崖。桓河在這裡轉彎北上至幻城,山崖卻東西縱橫,將有德村環繞在這桓河之窩。
而在山腳下,有兩條小路供村民們進出,順路繞過大山,便可到達葉城。
由於雨季時節桓河下游會大幅度漲水,所以每年朝廷都會撥款建堤,尤其葉城一帶地勢較低,所以最為重視,就連有德村也有受益。
但這次水患的程度大大出乎了人們的預料,只五天的時間便已漫過堤壩,沖毀了沿河的房屋。再加上有德村的成年男子大多都上葉城討工去了,留下的儘是些老弱婦孺,根本無力抗洪。村民們跑的跑,散的散,本來就只剩百人的村子,此刻更是寥寥無幾。
其實如夢見這洪水只增未減,也想盡快離去,可正當她帶著紅袖準備上路時,卻發現陸續有村民返回村裡來。
紅袖好奇,上前一問才知,原來出村的兩條路竟已被洪水淹沒,整個有德村被困於山水之間,要想活命就只得翻過那險峻的山崖,逃到葉城去。
坐以待斃就只能等死,如夢當下決定請村長出面,組織村民齊力抗洪。於是,主僕二人來到村長家,一番曉以利害之後,便在村長的帶領下召集了全村的百姓,大家分工合作開始築堤。
在如夢的建議下,村長將年輕男女分為三組,一組負責在山腳採石,二組負責挖沙,而村裡的老人便將泥沙混合後,縫入舊衣舊布之中,由三組運到岸邊築堤。就連村裡的孩子們也不停歇,用接來的雨水煮熱粥和薑湯,為村民驅寒。
因為大家齊心合力,竟然只用了三天時間,就把整個村子用沙堤圍了起來,村民們在雨中歡呼雀躍,一個個紛紛前來村長家感謝沈姑娘。
可這次的水患是三十年未遇的大患,豈是三兩層沙堤就能抵擋住的,沒兩天功夫洪水便衝破防線再次闖入了村中。
「村長,這水患大有滅村的趨勢,看來我們只能捨棄外圍的房屋,將範圍縮小重築高堤。也許有了外圍房屋的阻擋,還可拖延一時半刻,等來救援的官兵。」如夢焦急地看著村長,道出事實。
村長雖為難,但也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於是只猶豫了片刻,便帶著如夢來到屋外,看向頂著蓑笠前來的村民們,開口喊道:「鄉親們,這次的洪水來勢兇猛,而咱們又被困於之中無法與外界聯繫,能靠的只有我們自己。
此刻,洪水已越過之前築好的堤壩,為了大家的安危,我和沈姑娘決定要捨棄外面的房屋,重建高堤。而沒有房屋的村民們,可以先收拾好細軟住進內層的村屋中,大家相互幫助,一定能度過此次的難關。」
聽了村長的話,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夢知道,要讓他們捨棄住了一輩子的房子,等於讓他們沒有了家。但此時此刻唯有保住性命,才有機會重建家園。
於是,如夢上前一步來到村長身邊,紅袖見狀也急忙撐傘前來:「大家不用擔心,我是幻城沈府的大小姐,如若這次能與大家一同倖存下來,有德村重建的所有經費,都由我沈府一律承擔。」
紅袖在一旁見大家有些不信小姐的話,也繼續補充道:「我家小姐是當朝水部郎中沈琉昭的妹妹,而且沈府是開船行的,對水性頗為瞭解,大家只要聽我家小姐的安排,上下齊心就一定能共度難關。」
有了保證,村民們自然也知道人命比房子重要,於是異口同聲地支持沈姑娘的建議,當下便回屋收拾東西,準備繼續奮戰。
而回到屋中的如夢,卻急忙將村長拉到內室,低聲細語:「村長,這次有德村看來是凶多吉少,單靠村民的力量根本無法脫險。之前我在書中見過一種天燈,可在夜間燃放升入天空傳遞信號,此刻也唯有一試,希望能有人前來相助。」
村長何嘗不知此事的嚴重性,就怕有德村會消亡在自己手中,所以一聽沈姑娘還有辦法,簡直快跪在地上磕起頭來。於是半刻不敢耽誤,急忙召集幾位老婦人,在沈姑娘的指點下開始製作天燈。
近兩日雨水減弱,洪水也沒有先前兇猛,如夢不敢掉以輕心,一面吩咐村民趁機搶險繼續築堤,一面加緊趕製天燈。
但由於夜晚細雨綿綿,空氣又潮濕,天燈還未升上夜空就已墜下,如夢看著那一盞盞救命的燈火落地,眼淚順著金色面具悄悄地滑了下來。
「不要停下,」如夢開口鼓勵老人家,彷彿也在鼓勵自己,「只要有誠意,就一定能有一盞飛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