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船行越做越大,受益的已不單只是幻城,還有沿河而建的京城。
京城在幻城的北方,兩城之間有靈河相連,而自從水部在河岸設立了單獨的渡口,供人和貨物通過水路往來,京城就變得比從前更熱鬧了。
京城四面有護城河環繞,河中種有蓮花供人觀賞。如夢生辰之日,恰逢蓮花盛開之時,每年夏天,沈珺堯都會帶著一家人乘船到京城探望老丞相。
寧崇帝登基後,沈厚再次住進丞相府。每年夏天,兒子一家人回府的那段時間,是沈厚晚年裡最開心的日子。尤其卓凡每年也會在此時前來拜會老師,並與大家分享自己一年中的所見所聞,丞相府變得熱鬧非凡。
後來沈琉昭入朝為官,而老丞相也年事已高,多留在家中,極少上朝。皇帝感念沈厚為國家的貢獻,安排沈琉昭入住丞相府伴其左右,並特許沈家擁有丞相府的終身居住權。對於這一點,朝中大臣都在私下議論,皇帝似有提拔沈琉昭之心。
崇帝十二年,沈厚壽終正寢,全國上下無不惋惜。而隨著沈厚的離世,沈家每年的約會也取消了,這之中最傷心的莫過於沈如夢。
如夢從小就因掌中的秘密連門都不能出,所以最盼望的就是爺爺能來看她,因為不僅每次爺爺都會從京城帶來好吃和好玩的東西,而且還會給她講在各國遇到的奇聞異事。
五歲的那天,爹爹帶一家人搬進了大房子,如夢也有了自己的小天地,而爺爺也在那天給她帶來了卓凡和紅葉兄妹,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除沈家以外的人。
隨著自己慢慢長大,爺爺的身體也大不如前,除去宮中的事務,他已無力再兩地奔波前來幻城看她。所以爹爹決定造一艘只屬於沈家的船,每年盛夏就帶著一家人來到丞相府,共享天倫之樂。
當年的沈厚官拜丞相,每日上門拜訪的人數不勝數,丞相府門庭若市。可自從爺爺去世之後,這裡再沒了往日的風光,就算哥哥還繼續住在這裡,也已不比往昔,果真是世態炎涼,如夢心裡一陣感傷。
老丞相走後,皇帝命人將大門的「丞相府」三個大字拆下來,另賜「沈府」的牌匾掛了上去,並同意沈琉昭繼續住在這裡,全權處理沈厚的遺物。
沈厚生前勤儉節約,丞相府的下人並不多。如今孫子沈琉昭也延用了他的習慣,將大多數下人遣散後,只留下幾人服侍他平日起居。
為了方便打理,琉昭一直住在西廂,只偶爾讓人去打掃東廂的居室,但東廂門前的蓮花池,琉昭一直悉心照顧著,此刻亦開得燦爛無比。
「夢兒,在想什麼?」琉昭來到蓮花亭,隔著石案坐到妹妹對面,看著眼前有些憔悴的妹妹,琉昭露出了疼愛之情。
昨日午時,爹娘便安排妹妹乘船上京,今日酉時三刻才到了府上,坐了一天一夜的船,那種倦怠的滋味,琉昭自己也早有體會。
恍惚聽見了動靜,如夢從沉思中驚醒,轉頭見是哥哥,便又放鬆了下來:「只是想起以前常與爺爺在此對弈,有些傷感罷了。」
順著妹妹的目光,看向那滿池的盛蓮,琉昭開口應和:「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他老人家逝去也已三年了。我還記得,爺爺經常在我面前誇你聰明,說你下棋的時候總故意輸給他,還說若你是男兒,定能成就一番大事,當時我聽了還曾妒忌一番呢。」
「那是因為爺爺年紀大了,腦袋不夠用了。」如夢淺笑調侃,可轉念想起爺爺那慈祥的笑臉,熱淚瞬間盈上了眼眶。
記得一次涼爽的雨後,塘裡的蓮花也如今日一樣怒放爭艷,如夢拉著爺爺來到亭裡下棋,一連三勝。爺爺不願服輸,執意要再戰三百回合,卻不想中途撐於憑幾之上睡著了。
如夢調皮,採來盛有露珠的荷葉,將露水倒入杯中,想讓爺爺嘗鮮提神。可是,當如夢將杯口靠於爺爺唇邊,輕聲低喚時,發現爺爺早已昏了過去。
那日之後,爺爺便臥床不起,那次也成了如夢最後一次與爺爺對弈。
片刻的寧靜後,如夢收起黯淡的目光,轉頭看向哥哥,說起心中的顧慮:「對了大哥,我想讓你幫我找一個人,他姓延,一個多月前和一個叫劉紹的人一同上京辦事,我想知道他與李家有沒有關係。」
見妹妹一本正經,琉昭知道此人定不尋常,急忙開口問道:「怎麼了?難道這個人也去過家裡?怎麼沒見父親在家書中提起。」
「是我與師父在竹屋遇見的,當時他也問起那件事,不過似是道聽途說,沒有真憑實據,所以沒一會兒功夫就被師父打發走了。但聽師父說他一年間去過好幾次,我猜他定有什麼目的。」如夢解釋道。
聽了妹妹的說明,琉昭沉思片刻,隨即點頭答應了下來,兩兄妹閒聊了幾句之後,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三日後,琉昭帶著調查結果直奔東廂的蓮花亭,可惜的是查無此人。
「怎麼會呢?我明明聽得真切,一個是延公子一個是劉紹,不會有錯。」為了證明自己沒聽錯,如夢還特意看了看紅袖,見紅袖也點點頭,如夢更加肯定。
「可惜確實沒有這兩人的進城記錄,」琉昭也無能為力,「無論水陸,只要沒有京城的居住證,進城的人都要登記姓名並領取暫入證,待出城時再歸還。而京城的戶口簿我也找人查過了,並沒有姓延的人家,就連劉紹這個人也沒有,所以這二人不是沒有進京,就是用了假名。」
聽了哥哥的說明,如夢知道,要想找到這兩個人,看來是大海撈針了。
「也許這二人無關緊要也不一定,」見妹妹有些氣餒,琉昭開口安慰道,「倒是前些
日子我派去調查李家的人,今日已有了結果。原來當年的李家老夫人是太子毅仁的表姨娘,只不過當時李老夫人娘家落魄了,便下嫁李家並一直做著藥材生意,為人低調,知道他們關係的人很少。
弘帝駕崩前夕,太子托李家秘密將靈隱族長送進宮中給弘帝看病,後來不知怎的,剛出弘帝寢宮,太子一行便被六皇子包圍。
皇族的事都是由皇家自己解決,那場對峙的結果就是皇帝駕崩,太子叛國,六皇子繼位,至於過程早就被封鎖,就連史官也沒有記下詳細的經過。這也正是多年來,大家不解靈隱族與那場紛爭相關聯的原因,都以為武帝駕崩是靈隱族長的預言,其實不知他們早已見過面,而且還被靈隱族長看出武帝患了不治之症。」
琉昭一口氣將調查結果一一道出,可雖然哥哥講得平靜,如夢卻聽得心驚。
這件事一定沒有哥哥說的這麼簡單,族長為何會秘密入宮?當時被埋藏的秘密到底又是什麼?
一雙靈眸來回地轉動,如夢心想,如果此時師父在就好了,可以有個人和她一起推敲。可惜自從如夢進了京,就再沒有師父的消息。
由於明日是十五,皇帝上大朝的日子,為了不耽誤哥哥休息,如夢便早早與哥哥道別,回自己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