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侍女並非一個人前來,她身後跟著十數名軍士,這些軍士如同中了魔,表情嚴肅,眼神空洞且透出股凶殘。
張玨認得出,在雞冠山下,那隊著魔的蒙古士兵也是這般,他再一看,更是震驚,他們押著兩名俘虜,正是王虎和屈英,張玨一股衝動上來,想要救人,但身體的虛弱使他不得已,只能癱坐地上。
「這不是服侍阿闌薩滿的侍女姐姐嗎?叫什麼來著?」火魯赤向侍女打趣道。阿闌身邊的侍女自然不是普通人,不過時常見面,卻坐不知道她們的名字。
紅衣侍女不搭理他,只盯著井邊的張玨等人。
自知無法再逃,王翊笑容慘淡。
「你是何人?」侍女開口問。
「原來她們會說話呀!」火魯赤嘻嘻笑道。這些侍女在阿闌身邊從來不言語,彷彿啞巴。他的笑聲其實也在提醒侍女,不要忘記他們的存在,威懾其不可亂來。
王翊面帶苦笑,「一介小官。食君之祿,臨難不能救,死有餘責,快殺了我吧!」
「怎不逃走?據妾所知,成都官屬已經俱遁。」侍女又問。
「我願與城同死。」王翊心意已決。
「忠臣也!」孛爾台歎道。
紅衣侍女到是回頭輕望了眼他。又對王翊道:「既然是忠臣,妾反不會殺你了。你呢?你又是何人?」她改問張玨。
張玨默聲不答,他思索著自己的狀況,,現在力量全無,反抗不可能。王翊、何龍有傷在身,不遠處還有被俘的王虎和屈英,若想脫身只得寄希望於他的兩位火王星同伴。但他們的樣子,似不會出手,張玨感覺得到,他們還想留在五星聯盟中。就是不知這個神秘女人看出自己身份沒有,若沒有,就無需告訴她了。
「我只是城中百姓而已。」張玨低頭道。
紅衣侍女似信非信,再看第三人。
「我是隨從小卒而已。」何龍主動答了。
「一名百姓、一名兵卒、一名小官?」侍女似在懷疑什麼,再打量這三人,又再看另一邊的孛爾台和火魯赤。她到達時,孛爾台和火魯赤已經到了這裡,誰知道他們之前說了什麼。「都帶回去。」女人下令。
「不必了!」王翊撐著井口站起身,「我既已願與城同死,又怎會被你等所囚。」
突然,他翻身一縱,躍下了井口。
「公輔兄!」張玨大喊。
他撲向井口,卻只聽見了「撲通」的落水聲。「公輔兄!」張玨扶在井沿,只能見著波紋蕩漾,而王翊已經沒了。
一切來得太突然,任所有人都沒想到。張玨望著井水呆愣。較遠外,紅衣侍女和兩個火王星人也都面露驚愕,而更遠處的王虎、屈英,目睹此幕之後,則更加震驚悲憤。
張玨趴在井口,望著水波,回憶起與王翊相識的一幕幕,他與王翊相處的時候不多,卻是到了這個星球後結交的第一個朋友。
「為什麼?為什麼?」他在井口上反覆問著。他想不明白,王翊竟有這樣的決心。明明就在自己身邊,卻沒能把他拉住。
旁邊有個人嗚嗚大哭,何龍比任何人都要難過,他追隨王翊多年,鞍前馬後,任勞任怨地奔走,怎想今日就到了頭。
「王參議,何龍隨你來了!」
張玨驚起,看著何龍躍起的一瞬,扯住何龍衣角。奈何小小衣角哪掛得住全身重量,衣角還是從指間滑去。又是「撲通」一聲,水花差點濺了張玨俯低的面部。
一連兩條命,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了。張玨失聲,心中悲急,如果自己沒有喪失力量,定然拉得住他們。有股情緒上湧,如果火王星人會哭泣,那便是要哭了。可是火王星人偏偏沒那種表情,更別談眼淚,所以他的痛苦,化著了莫名的怨,在五官間扭曲。
「這兩人都死了,就只剩你……」紅衣侍女懷疑的目光全數投在張玨身上。
忽然間,孛爾台身影一閃,已超越到紅衣侍女身前,他扭住張玨胳膊,把他給制住。
張玨徒然驚愣,不知好友是何用意。紅衣侍女也被孛爾台這一舉動驚到,立刻問:「那顏這是……」
「此人乃天外天成員,我下令封鎖,全城,就為搜出他。剛才我正要擒拿,姑娘便到了。」孛爾台反束張玨雙手道。
「果真是天外天?」侍女狐疑。她雖有懷疑這三人中有人身份詭異,但沒想到會由孛爾台口中說出。她剛到時,看那情景,還以為他們是熟人相見。「正好,妾也抓住了兩個疑似與天外天有關聯的人,帶回去一起審問吧。」
「如此甚好!」孛爾台點頭贊同,把張玨提起。
起身時,張玨感受到了孛爾台遞來的眼神,那是叫他放心的暗示,張玨相信燎,沒有掙扎抵抗,只回頭望了眼那口井。
國危貞臣現,無論在大安戰死的將士,還是在成都為守城而死或殉節的士庶,那是令人難忘的落日光華。能在這個不起表的小小星球上,看到這麼多震驚的壯舉,張玨頭一次覺得自己這個來自然太空的人淺薄無知了。
他們被押至府衙然,這裡是城中少數沒有著火的地方之一,見衙外兵卒林立,料想有重要人物在此,張玨猜得出是什麼人。蒙古方面的高層他並不怕見,他連大汗都沒放在眼中,還怕大汗的手下?上心的僅是五星聯盟,聯盟中都有什麼人在等著他?
再靠近
些時,聽到了馬鳴之聲,張玨不由心動,這聲音他熟,是他的奔雲。
奔雲自從會發聲後,開始變得越發通人性。府衙之內,五、六個壯漢各拉條兩指粗的麻繩,繩的另一端套在匹淨白無瑕的駿馬脖子。縱使五六人拉扯,都制不住這匹馬的暴烈,幾名大漢差點拉不住,被它拖甩出去。
「沒有的廢物!連匹馬都拉不住!」闊端不耐煩地吼叫,「快把它按住!要是不能把它制服,你們都可以去死了!養你們浪費糧食!」
塔海旁邊恭敬地說話,「俗話說,良駒難馴,這樣的馬中之寶不花些代價哪馴得服呢?殿下稍稍使點耐心,這些都是馴馬的好手,定不叫殿下失望。
「有何難馴?你看它身上套了馬鞍,分明被人騎過。別人可騎,我就不能騎?賤馬!」闊端氣憤道。
洗劫之時,有人在城中發現了匹好馬,便牽來獻與闊端。闊端一眼就看出是匹千里寶馬,大喜之下便要奇上一試,怎想這馬脾氣極大,闊端還不及靠近,差點就被它踢翻,這才叫來馴馬的人。一個馴馬師不行,就叫來兩個,兩個不成,就三個四個,直到叫了六人來,都未能將此馬制服。
「殿下你請看,孛爾台和火魯赤兩位那顏來了。」塔海看到有人進了衙門。雖是他和闊端都不太喜歡的兩人,但可以借此轉移闊端的注意力,闊端不生氣了,下面的人也好過些。
張玨進了門,看到果然是奔雲,不禁有喜。奔雲也應看到了張玨,更加狂暴了,想要掙脫身上的束縛。
他們現在都成了階下囚,還是安靜些吧!張玨把食指輕放唇上,無聲地嘴了口氣,奔雲懂得了,立刻平靜下來。
「殿下,你看他安靜了!」塔海欣喜道。
闊端也挺驚喜,不過他此時已更多地注意上進入府衙的一行人。孛爾台和火魯赤,連同紅衣侍女,在他面前停下,禮節性地施禮表示對王子的敬意。
闊端對這兩位那顏沒什麼可說的,甚至對他們還有些怕。他也禮節性隨意還禮,打算讓他們過去了。
不過這時,這群人中卻有人吸引住了他——誰叫王虎生得那麼突出呢!
「塔海啊!你看這人是不是很面善?」王子指著王虎道。
王虎以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罵了句。
塔海元帥定睛一瞧,立刻就認了出來。他雖不知此人叫什麼,但那支宋使團留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他當然刻是此人。「殿下,此人是……」
「就是膽敢打傷我的那個南人!」闊端也早認出了他,「你居然出現在這兒!」王子興奮地叫,大步走下石階,向王虎走去。現在就要報在哈拉和林被打之仇。
可這時,眼前卻是一片紅,紅衣的侍女擋在闊端面前。「殿下,此為重要囚犯,交給妾等處置就好。」
這個女人是阿闌薩滿的心腹,闊端不敢逆其意,報仇之心暫壓下了。瞥了眼王虎,反正已是囚犯,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闊端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離去了。
他的目光順便在人群中掃了圈,發現還有些的俘虜,有個宋軍女兵,軍服勁裝,看起來身材不錯。可再看女兵的臉,闊端頓時失了興趣,差點沒叫出個「鬼」字。另還有個俘虜,是個年輕男子,闊端沒興趣地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過。然而目光頓時停滯,一雙蒙古人特有的小眼睛都瞪大了。
「你……你是……」他盯著張玨結巴。
塔海見有異,也湊來看。不由得同樣呆在當場,「怎麼會?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四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