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玨和王虎跟著屈英急奔到壯女營。壯女營內營火通亮,營中丁女都穿戴整齊,一副焦急狀態。
「她什麼時候走的?」王虎進營,逢人就問。
「我們不知道,服侍隊將的小桃第一個發現隊將不見的,問她吧!」眾女都指向一個小女兵。
小桃就是河邊挑水,引王虎上當的小丁女,這女孩謊話連篇,不過這時候她還不敢說謊。小桃一五一十地,不敢有半點隱瞞。
半個時辰前,她跟往常一樣,打水為楊萃梳洗更衣,可進帳後不見楊萃,直等到水冷,都不見楊萃出現。她有些急了,看到桌上多出來張紙,前一次進來時,沒這東西的。一向好奇別人**的她,就拿去給識字的姐妹看,她們看了都說楊萃走了。
「我已經四處都找過,可能真不在營內了。」屈英道,「我懷疑跟白天的事有關,所以通知你們。」
「她的信呢?」張玨問。
屈英把信呈上,張玨借營火閱讀。王虎也湊來看,光線太暗,他看得雙眼瞇了又瞇。
信裡,楊萃沒說,為什麼出走,只說她有急事回大安,不用找她,不用擔心她的去處,她會去趙制置所在的制司。
「趙制置年輕時,與她祖父楊巨源頗有交情,所以對她十分照顧。」屈英釋疑道,同時也發出不知是羨慕,還是無奈的輕輕歎息。
「該不會直接到制置使面前告我們的狀吧?」張玨開玩笑地笑了笑。
他這個玩笑不好笑,王虎和屈英都一臉嚴肅。張玨正經道:「這件事上報了嗎?」
屈英搖頭,「不管她信裡說了什麼理由,她的行動都是逃後行為。事關重大,未弄清前,我沒有急著上報。上報了,她的逃兵之罪就坐實了,我們也會有牽連,畢竟因我們而起。」
張玨思索了陣,「半個時辰前……走不遠的,我們出去追追看!」
三匹快馬衝出了營地,守營門的士兵雖作了盤問,天黑出營所為何事,見是屈英,就沒細問了。因為男女有別,壯女營自成一軍,其首雖為隊將,但可自行發佈命令。如今壯女營的屈隊將要帶兩個男兵出任務,並無可疑。
「她會往哪裡走啊?」王虎望著茫茫夜色焦急道。
「天已黑,她不可能走山路,走的應還是大道。」張玨分析道,「要麼往東南回大安,要麼直接向南回成都,北邊應是不會去的。亦或者,其實她哪都沒去,還在附近徘徊。我們分三路,我往大安方向找,王虎你去南邊那條路,屈隊將就在附近找。」
吩咐完畢,張玨率先策馬,向前往大安的路上追去。
在不知方向的道路上,馬蹄聲緩慢,馬兒似乎不願趕此路,故意慢著了點。馬背上的是位女子,她催了兩下,坐騎不聽。為了不使人發現,她故意不點照明,但黑漆一片,路不好趕,所以走得慢,而且這馬也不願摸黑趕夜路啊!楊萃歎了聲,今晚走多遠是多遠吧!
越走心裡越氣,自己這樣子,跟狼狽逃竄沒兩樣,可不走不行,屈英這麼一鬧,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她在仙人關聲名狼藉了。而那張玨已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王虎更是背叛了自己,自己還有臉留在仙人關嗎?連這個壯女營的隊將都沒臉再當下去。現在只有先回大安,趁著各種傳言未到之時,編套說辭,把趙制置先唬住,奪得先機之後,再謀新打算。
想起張玨那張臉,她就恨得牙癢,下次定要把他撕碎了。正打算著,忽見遠方火光點點。
「這麼快就追來了?」楊萃大驚,催馬快走。
可她再看了一會兒,立刻感覺不對勁。首先方向不對,那不是仙人關的位置,然後數量也太多了。火把的光點,一點、兩點、三點……如果是找尋她,一支隊小足夠,但這數量,這是支軍隊呀!
觀其來向和規模,楊萃不由得花容失色,「蒙古兵!」她震驚中,呆呆站在原地。
因為距離遙遠,聽不見聲音,若不是對方打著火把,甚至根本看不到。眼前的火光越來越多,大概有數萬、十萬、數十萬,多到數不清了。
發呆之跡,突然身子一緊,像有什麼人貼近了自己後背。她正要喊,嘴被來人摀住,那人動作極快,拖著她鑽入樹林。楊萃又驚又恐,掙扎踢打,可碰不到這人分毫,同時她的馬也被趕進樹林。
入了樹林,就聽到那人噓了聲,似要她安靜。楊萃哪會聽這歹人的話,她張嘴就咬摀住自己嘴巴的手掌。怎料那手極硬,對方若無其事,她自己卻咬痛了。
就在這時,頭頂閃過藍色光亮,她抬頭看,一團雷光掠過上空。那雷光裡似乎還有隻鳥,只是速度太快,她來不及看清。
「是我。」抓住她的人輕聲說,「張玨。」
聽此名字,楊萃不僅怒,還更恨。
「瞪我幹什麼?若不是我,你剛才就被那隻鳥發現了,你必死無疑。」張玨說著,鬆開了手。
楊萃沒有大叫,剛才的怪鳥她也看見了,神奇難喻,不知是什麼生物,但覺得不是好東西。她對張玨也很驚奇,這麼黑,他居然看得到自己瞪眼。不過想到王虎曾描述的奇異,對這個也不會驚訝了。
似乎附近已沒了危險,張玨語氣緩和下來。「你逃什麼?還怕我們告發你不成?」他帶著嘲笑。
「我會怕你們?在四川,我一句話就能讓你們死!」楊萃怒道。不過卻壓著聲音,似還覺得有危險吧?
張玨笑意更重,「好啊!可為什麼我還活
著?你的一句話呢?」
楊萃語塞。她在四川確實有著隱形的權力,她可以將張玨調來調去,可以使自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但其實也並非那麼方便,這些權力都得借助他人,而且不能太過分,否則拜託的人同樣不會答應。另外她也從未想濫用這種權力,把鄒家的命案硬壓在張玨身上,是她做的最過分的一次了。
「別得意!此仇我一定會報。」她發下狠話。
張玨到是淺笑兩聲,「你不就是想報仇嗎?用得著又下毒,又出走?我不信,你不知你那弟弟的所作所為。他畢竟是你親弟弟,我理解你,我老是不死,你安不了心,看著我整天活蹦亂跳,你更生氣。這樣好了,你想怎麼殺我,現在就來吧!拔刀來砍吧!我死了,就認了;我沒死,我們也兩清。別再想著花樣折磨人了,現在多事之秋,你老是在軍中惹事,當心壞了大計。就拿你下毒來說吧,那東西多危險,毒死別人怎麼辦?」
張玨邊說著,邊四周打量。附近應該沒水,只要沒水就好辦,刀砍斧劈,他都死不了。
「你……」楊萃怒色更濃。張玨這麼說根本是在挑釁,作出副大度樣子,其實罵她不顧大局。
如此野郊之中,自己就算把他砍死,也沒人發現的。楊萃左右盼顧,真的沒有旁人。心便是一橫,唰的聲,雪亮鋼刀出鞘,向著張玨劈去。
張玨未有躲閃,本就有意讓她砍的,只是心裡唏噓。真砍啊!對他的恨得有多深?
鏘,刀撞了脖子上,楊萃虎口發麻,震驚之色不掩於面。王虎曾說這個張玨刀槍不入,竟是真的。
「已砍一刀了!要不要再來幾刀解氣?」張玨戲謔道。
楊萃一點沒覺得高興,氣生得更大。根本就是耍她嘛!但明知刀砍無用,依然揮刀欲再砍。
這時,天上再起藍光,之前的雷光鳥又飛回來了。這次飛得較低,渾身閃光,照得樹冠黑白分明。林子裡的兩匹馬,張玨的奔雲到無事,楊萃的坐騎卻驚恐鳴叫。
張玨突然躍起,楊萃以為這廝反撲,嚇得大叫,可叫聲還沒出口,她已被張玨攔腰抱起,扛了肩上。楊萃正要大罵這個無禮之徒,張玨只走了兩步,改變了生意似的,把她像丟件東西般的拋出。她尖叫,重摔地上,壓斷了幾截樹枝。還沒反應,就見眼前藍光刺眼,轟,巨響震耳,彷彿雷落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