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可怖的面孔,干皺的臉上佈滿深淺褐斑,如蛇皮的疤痕,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火光下妖異生輝,乍看之下,確實非人,可仔細一看,又極眼熟。
「屈花臉!」王虎大駭。
「屈隊將!」張玨平靜道。
來人在巷中時,他只見到光影,分不清是否非凡,待近了才發現是普通人,急喊王虎住手。點出火團才看清是屈英,她的那張臉在閃動的火光下如同鬼魅。
張玨趁屈英正盯著王虎之際,以腳鉤起放地上的燈籠,捏碎掌心火團,把燈籠點亮。
火光一暗一明,把屈英的目光吸引而來,燒傷疤痕下,那雙有神的眼眸怔了怔,她似想問什麼,但又止住了話。剛才的光亮好似並不來自燈籠,比燈籠明亮得多,但眼前張玨除了燈籠,手中再無別的光源,興許是自己的錯覺,屈英便沒放心上。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屈英問兩人。
「這也是我們要問你的。」張玨擔心屈英剛才看到他的異能,所以刻意沉穩著語氣,「屈隊將,深更半夜,你不在營內休息,怎到街上來了?」
王虎也道:「你晚上出來幹什麼呀?知不知道你那張臉多嚇人!像老子這麼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士,剛才差點嚇死!幸好張君玉火點得快!」
幸好張玨火點得快,不然那一錘砸下去就出人命了。
但此話卻使得屈英狐疑,慢步走入他們之間,負手把他倆打量,「奇怪,一般人若見暗處有異,有燈在手時,應舉燈照明才是,你們卻把燈吹了……」
「那是一般人,我們兄弟警惕性高!」王虎辯說。
「城裡缺更夫,我們臨時來做幾天,今夜尚是首次。屈隊將也該告知你為何出現在此了吧?」這個屈英不是好唬弄的,張玨不願她糾纏在他們露出的疑點上。
「我也來夜巡。」屈英回答。
王虎哼道,「騙誰?夜巡隊根本不招壯女營的人。」
「自發出來夜巡,不可以嗎?」屈英輕笑,不過她那張臉被火燒過的臉笑起來,有些使人不寒而慄,「我們壯女營也鬧了鬼。丁女內衣頻頻失蹤,我初以為是你們這些不要臉的男人幹的,抓幾個可疑之人來審問,什麼都沒問出,後來直到有人目擊……」
「目擊?」張玨驚住,「屈隊將,你們目擊到什麼?」
「目擊到……」屈英眼露不可思議之芒,「晾在外面的內衣自己飛了起來,飛出營外。我們追了陣,沒追上,想起最近的風傳,或許真與鬼神有關。我提議夜巡捉鬼,她們沒一個願意,只好一人出來了。」
「也只有你才敢啊!不過打個燈籠也好,怎麼摸黑前行?」王虎無法想像壯女營的嬌娘子怎麼夜巡捉鬼。
張玨也陷了思索,能使物體自己飛起來,那是什麼技術?各種科技在腦中過了遍,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飛起來,失重了。可消除重力這種技術只能範圍使用,不可能指定單個物體。
「既然是抓鬼,有火氣,說不定鬼就不來了。你們可有發現?」屈英問。
不用張玨暗示,王虎已知道該怎麼答,當然回沒發現異狀,事實也確實沒發現。
「你,叫張君玉?你在想什麼?」屈英發現張玨的異狀。
「沒有,我在想天黑夜寒,屈隊將一介女子,與我們在這幽暗之處相處不太好。」張玨想支走這個女人。
屈英冷笑,「名節這種東西,不是我不在意,只是我們真女生了什麼,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啊!」她的笑聲中透著絲嘲諷,只是無人覺察得到。「好了,不打擾你們,我們各巡各的。」她說罷,微低頭,從他們身邊走過。
張玨默不作聲,目光平視前方。
忽然,他目光一凝,彷彿看到了什麼。但不動聲色,轉身幾步趕至屈英面前,把她攔下。「屈隊將,不如一起走吧,好有個照應。」
屈英抬頭把他看著,驚訝意外,「為何?」
「沒有為何。一起走吧!」張玨沒說理由,似有說不出的理由。
屈英可不是別人說什麼就做什麼的人,拒絕道:「不說個理由,我憑什麼要跟你們一起……喂!你,你幹什麼?」
她叫起來,連旁邊的王虎都感吃驚。張玨居然拉住屈英的胳膊,強行要她同行。
屈英自幼習武,連王虎這樣的人都能被她擒住,她哪會讓自己被人強迫。手腳開動,就要反擊,可張玨的力氣之大,超乎她想像,掙脫不出,而且腳踢上他身體時,感覺踢中的是石頭。
「屈隊將,就委屈一下吧!」張玨不放手,硬是攜住屈英,三人一同走在寧靜的夜色中。
王虎對此大為不解,但礙事於屈英在場,沒有問出口。直到事後巡完回營,只有兩人時,張玨才告訴他,當時他在屈英身後看到了個肉眼無法辨識的人型影子,不知什麼時候跟來的,他也是偶然轉換了視覺模式才發現。那東西跟著屈英,所以他才拉她同行,他們走了好一陣,那東西才沒跟著了。王虎大叫為什麼不出手?當時屈英在,不便出手,機會雖錯過,但那些東西既然徘徊在大安軍,必有其目的,以後會有機會的。
夜風呼呼地吹,隨著夜更深沉,風也越大。寂靜的街道聽見噠噠的赤腳奔跑聲一掠而過,卻詭異地見不到人,若有人在旁,必定以為又撞了鬼。
鬼是沒有的,有的卻是未知的生物,腳步聲穿過巷道,入了深處,在黑暗中停下。
彷彿有什麼生物從虛空中顯現出來,但四周太暗,完全不見形體,只見幽綠暗光在瞳孔中如夜貓般時隱時現。這種眼珠反射的幽光還有好幾對,說明這樣的生物在小巷中不只一個。
「幹什麼去了?」古怪的聲音冷冷責問,「告訴過你們,不要亂跑!現在滿城風雨,都是你們擅自行動惹出的。行動還沒開始,就想讓對手知道我們的行蹤嗎?一群蠢貨!」
「合森閣下,我再也不敢了!」晚到的傢伙卑聲說,「我,我只是見到個美人,跟著她走了一段。」
「閉嘴!錯就是錯!這個星球哪來的美人,放眼望去,全是醜八怪!最醜的女人就是達格娜,這個星球的人居然稱她傾國傾城。想來也是,長那麼醜,足以嚇死一國人了!」合森厭惡地哼了哼,對手下們道:「你們都機靈點,這裡不比得五星聯盟的領地。要是不能完成盟主的囑托,我們都得完蛋!」
「合森閣下,你說得未免太嚴重了。他只是盟主,五星聯盟的組織者而已,我們雖是成員,命卻不由他管,他敢殺我們?濫殺成員,不怕破壞了聯盟協議?」群體中一個不服的聲音起來了。
合森冷哼,「你們以為他做不出?別忘了高傲的蜃氣星人是怎麼被他殺到只剩一人的。你們能比蜃氣星人更厲害?」合森閃著綠光的雙眼中彷彿看到了過去的一幕,那場不流血的血雨腥風。
這裡的傢伙們也經歷過那件事,個個語音哽咽,想說又不敢說。那時候,他們只知盟主沒露面,而在聯盟中囂張到奪取盟主之位的蜃氣星人瞬息間只剩一個了。他們不知道蜃氣星人怎麼消失的,但聽到了消失前的恐怖喊叫,然後那些蜃氣星人再沒出現過,只有提前投降,靠出賣同伴的唯一叛徒才活了下來。
「好了,都給我謹慎些。制置使馬上就要到了,別給我出岔子。」合森說完,催眾手下回到隱藏地。
手下們都不敢再說話,默默跟著。
他們的藏身之所是城內一處廢置的民尼,幾年前蒙古人攻來,攻城時的大火焚燒了這裡,至今沒有修復,也就沒有城中居民再到此來,正適合他們隱藏。
其中一個蜥蜴人悄悄到了處角落,打開只破爛木箱,取出他最近的收藏——都是女人的內衣。他拿出一件,嗅了嗅,腦中浮現出今夜在巷中見到的女人。那是他在這個星球見過的最美的女人了,可惜有兩個不識趣的男人陪著她,不然他已經得了手。
此城存在如此大美人,當然得保密,他瞥了瞥其他同伴,暗自計劃什麼時候再去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