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鄒家院裡擺開宴席,鄒明德和郭荊娘為張玨接風洗塵,慶祝他歸來。
由於來得突然,家中準備不夠,就擺了桌家宴,在坐的除了主人家,就是王虎和段大師這樣跟著來的客人。張玨也坐桌旁,不過他是不吃的,滿桌酒菜估計大半都得讓王虎和熊寶享用了。
席間,張玨總算得知了鄒家發生巨變的原因。
他離開後,鄒家依舊經營著城西的米鋪,生意不是特別好,但也不至於虧本挨餓。直到來了個知稱張玨朋友的胖子,這個人就是熊寶。
熊寶以趕著投奔,已經沒有去處為由,想賴在鄒家。郭荊娘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張玨之友,但見這人真的舉目無親,有幾分可憐,就留他暫住,讓他在店裡當個夥計。怎知這傢伙空長一身肉,體力活幹不好一件,到是那張嘴說個不停,指這不對、那不行。但他又能說會道,使人覺得有那麼幾分道理,郭荊娘試著照做,果然能行,覺得此人是個人才,大膽用他管生意。熊寶果不負重望,米鋪的經營一下子起來了。
「街口的那家布行經營不善,熊先生叫我把它收了。當時我就愣住,我們賣米的收人家布店做什麼?幾十年老鄰居了,這不是落井下石麼?而且人家都做不動,我們不懂布匹生意,更不會做呀!」郭荊娘笑道,「熊先生說,他們只是得罪了上家,不給貨了,才經營不下去。換個老闆,上家才會鬆手,這是救他們。我們雖買下店,不會趕走原來的人,還使他們經營,餓不死他們。要是布匹生意真不好做,他們那店位置當道,改其它生意一樣能活。聽了熊先生一席話,我便收了那家店。」
「結果一收就收上了癮,把整條街都收了?」王虎大笑猜測。
鄒家人有幾分尷尬地笑了笑,趁人家生意低谷時,收人家店舖,這是以前城東楊家對他們用過的手段,現在他們用別人身上,始終覺卑劣了些。
「我終於體會了把什麼叫錢滾錢啊!」鄒明德是幾十年的老生意人了,依然驚愕地感歎。
最初收購布行,幾乎耗盡米鋪能用的錢,鄒明德挺不樂意,還以為熊寶是冒充張玨朋友的騙子。可收到的布行開始正常運轉之後,錢成倍地回來,一家店賺一份錢,兩家店就賺兩份錢,很快回了本。接著又收第三家店,一家接一家,賺的錢就不是成倍地漲了,翻著番漲。現在鄒家已經快把城東楊家比下去,成為名山第一富戶。
胖子熊寶得意地顫抖著臉上的肥肉,「這些都是小買賣,隨便玩玩。只要膽子大,哪有不來錢的呢?」
王虎聽得驚詫不已,他在白馬山當了多年強盜,在旁人眼中那是無本生意,其實當強盜的成本相當高,刀口上舔血,搏的都是命,哪及眼前的這位肥商人,撥弄撥弄算盤就來錢。這胖子他認識,以前被他劫上過山寨,當時就覺得這胖子極有些門道,所以綁著沒殺,想不到今日竟坐一張桌上吃飯了。
「我看你什麼買賣都做,賣米、賣布、賣酒,是不是想把全城的生意都包下啊?」王虎興奮問道。
張玨暗暗發笑,要不是熊寶丟了飛船,買賣都做到外太空去了。
「都說玩玩了,這些小錢我看不上眼的。」熊寶被眾人捧著,開始忘乎所以,「聽說四川首富馬道乾有店數萬,大船數百,商隊無數支,生意遍佈十二國,很了不得。改天我上成都與他會會?四川的絲綢又稱蜀錦,很是有名,馬道乾正是做蜀錦起家。我也想做這門生意,哪天真要到成都去摸摸門道。」
他說得好似一出手,馬道乾就要破產倒閉,然後由他壟斷市場似的。周圍人早信了他的能力,做什麼生意都成,不過要與馬道乾一爭,都覺得誇張了,馬家畢竟家大業大,鄒家這點財力比不得。
熊寶不知收斂,還想自誇一番,「勝過馬道乾不是沒有可能,不過需要多花些功夫,只要我能降低蜀錦生產成本,在價格上就能壓他一籌。降低成本的手段有幾種,減工錢、延長工作時間、壓低採購原料價格,但這些辦法吃力不討好,還討人罵。最好的辦法還是提高效率,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多絲綢。可這就涉及到工藝改良,我是空有想法,沒有技術啊!」
王虎嘿嘿一笑,瞥了眼身邊的段大師,「要技術?找我師叔啊!我師叔什麼都會!」
「這位先生是……」熊寶只知道他是跟著王虎一塊來的老頭兒,沒仔細看,王虎這麼一提,到細眼看了幾分,「你是……」熊寶瞇了瞇眼,被肥肉擠得狹窄的眼縫裡閃出精光,他顯然已看出段大師是什麼人了,但這裡有鄒明德這樣的普通人在場,不可表露。
他們討論得興奮,張玨卻一直冷靜著,見他們實在無法收斂,才剛起步就做首富之夢,不則得說道:「不是我打擊你們,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蒙古已經宣戰,到時兵荒馬亂,怎麼做生意?」
他這話激起了在坐之人的憂慮,他們似有些清醒了。
王虎哎了聲。段大師搖搖頭。熊寶似乎在思索,似要在戰亂中想出條發財之路。
鄒明德想了想,面帶憂鬱之色道:「應該不會打到四川腹地來吧?四川四周是大山,蒙古人騎馬的,騎軍難進。或許跟幾年前一樣,在川北轉轉。我們住在川西,更不用擔心了。其實我們反擔心你,君玉啊,你還要去從軍?」
張玨沉下神色,沒有回答。
鄒明德更擔憂道:「你說你被分到曹友聞的軍中,那可是在川北最前沿啊!你去了,必與蒙古的軍隊遇上,那就凶多吉少了。家裡現在有錢了,大可花費些,疏通制司關節,免了你的軍役。你看可好?回名山來吧!荊娘的心意,我這做舅舅的早看出來了,你若不嫌……」
「舅舅!」張玨止他說話,「男兒有志,豈有臨陣退縮之理?
軍,我一定要從的。」
飯桌上場面尷尬,鄒明德吱唔著嚥下話語。
接下來,桌上沉默了許多。
張玨自知,剛才這句拒絕不僅傷了鄒明德的心,但他不能答應。而且心中總有種感覺,驅使自己到北方前線去,只有與蒙古人交手,他才可能遇到自己想遇見的人吧?安居於名山縣,什麼都得不到。
晚飯後,自有下人收拾桌子,大家都散去了。鄒明德為王虎和段大師安排客房。張玨則拍了拍熊寶的肩,許久不見,有許多話與他私下談。
到了後院,僻靜之處,熊寶已經難掩興奮之情,首先大叫:「老大,知不知道,這兩年想死我了!」說著就撲上去一個熊抱。
張玨以一根手指把他推開,「少來!你小子居然一聲不響跑回四川,害我在襄陽苦苦尋你,與一大幫外星人大戰,小命都差點沒了!你到在四川賺大錢享福!」
「你遇上水沖星人了?」熊寶驚,「哪一撥?襄陽有兩撥水沖星人。」
「兩撥都遇上了。」
「看到我托水公主轉給你的信了嗎?那個穿紅色鱗甲的女人呢?她怎麼樣了?」熊寶急切想知道襄陽發生的事。
張玨叫他慢點問,熊寶的經歷,也是他所好奇的。
熊寶激動之餘,講述了他的遭遇。這些故事,張玨在那封信裡已經讀過了,熊寶與水沖星人交易不成,逃命途中遇到水公主,最後覺得襄陽太危險,留書離開。
「我想了一想,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的商人,在這麼凶險的星球亂撞,實在不是明智,說不定路人甲乙丙就是個外星人,把我害了呢?還是覺得你身邊安全,就回四川找你。哪知運氣不好,你太講義氣了,竟和你錯過。」熊寶咬了咬牙,「對了,那個穿紅鱗甲的女人最後怎麼了?那女人,歹毒啊!就是她第一個提出要殺我!」
「死了。」張玨淡淡地說。接著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了他。
聽到魚清清身首異處,最後變成了條無頭魚時,熊寶緊握頭,露出大仇得報的痛快。
「你不找飛船了?」張玨問。熊寶都在四川做起生意,哪還有尋找飛船的樣子。
熊寶甩手歎道:「暫時不找了。沒有一點線索,找也浪費體力和時間,等有了線索再說。」
張玨現在對飛船也不那麼渴求了,反正這裡有許多外星人,熊寶沒有,別人也會有。不過熊寶身上有件東西,他卻非在意不可。便說道:「那麼,我們尋找飛船的約定還算數嗎?避水丸怎麼辦?」
「避水丸?」熊寶彷彿被戳到弱點,結巴了,「那個……」
「你給我的藥已經吃完了,看我去襄陽救你辛苦一場,把剩下的藥給我怎麼樣?」張玨索要道。
熊寶結巴得更厲害,「那個……那個藥……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