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自那場夜火之後,再沒見著王虎,鄒伸之焦急了陣,也沒尋著人。彭大編了個理由,那夜死傷甚多,王虎說不定看熱鬧時捲入禍事,死傷在哪兒都未可知。鄒伸之責王虎不該去看熱鬧,但人都不見了,責備何用,只歎他運氣不好,便罷了尋人之事。
哈拉和林城的緊張氣氛從未消退,使團上下都密切關注著局勢,尤其張玨和彭大,還得提防五星聯盟的反擊。彭大得了解毒之法,歸心似箭,但現在的狀況根本走不了,他怕肉爛了,便將肉風乾,小心收藏。
鄒伸之還在苦苦等待蒙古主的召見,但哈拉和林狀況頻出,一會兒拖雷家出事,一會兒燒了宮帳,大汗哪來的空閒。更能引起動盪的流言開始在城中流傳。有人說,因為拖雷家的人不滿大汗處罰,才放火燒了大汗宮帳。假若謠言屬實,拖雷家已夠族誅之罪。這會兒,那些老臣子紛紛趕至,為拖雷家說情,這樣的情況下,大汗更沒心情與宋使談國事了。
「得想個辦法離開才行。」彭大向張玨訴說苦惱,「使團沒見著蒙古主是不會走的,而我也無法自行離開,五星聯盟已經監控全城了吧?況且我若一走了之,如何向推薦我入團的史制置交待?」
「大哥你肩負太多了。」張玨替他感歎,「如今只能希望使團快點完成使命,如此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哈拉和林。」
彭大並不樂觀,「只怕使團完成了使命也走不了,五星聯盟已經知道使團員有異,不會輕易放我們走。」
「即是如此,到時只有殺出條血路。」張玨笑得乾脆,「大哥要有心理準備,現在出現的鳥啊蟲啊,都是小嘍囉,五星聯盟可不只這點實力,這次埋伏是他們輕敵了,經此損失,不會再犯錯誤。」
彭大深表贊同,前方苦戰尚未開始。
「張玨!張玨出來受死!」
旁外突然一聲吼,彭大正喝著茶,差點沒被嗆到。擱了茶碗,把張玨看住。
張玨也是驚愣,誰在吼?
不等他們一看究竟,鄒伸之已找上門。
「外邊來了個胡人,你又得罪誰了?」鄒伸之對著張玨愁眉不展。
張玨想到了幾種可能,五星聯盟找茬,闊端王子報復,甚至在決鬥中被自己打趴下的三個蒙古武士來一雪前恥都有可能。但當他見到驛館外叫喊的人時,把自己的猜測都否決了,他也不知這人是幹什麼的。
叫喊的人騎著高大的棕紅雄馬,鬃毛飛揚,猶如團烈火,此人外貌不似尋常胡人,生得極英俊,引得路人不躲,反圍來窺視。
「張玨滾出來受死!」他喊的又是漢話,連通事都不用了。
張玨已在他面前,混在圍觀的團使人群中。這人喊著他受死,好像有深仇大恨,卻根本不認識他,張玨既莫名其妙,又覺好笑。他為什麼要乖乖「滾」出去?讓這傢伙吼。不過周圍人的目光卻出賣了他,那人喊張玨,自有認識張玨的人往他這邊看。
那英俊的胡人注意到此疑點,立刻衝他喊道:「你就是張玨?」
既被認出,張玨便大方認了,「我就是,你有何貴幹?」
「我是雍古部的按竺邇!我要和你決鬥!」胡人指著他道。
周圍的人群起哄了。
「他就是按竺邇?」
「那個以一人之力,打死兩頭老虎的人?」
「他怎麼來了?誰惹了他?真倒霉啊!」
人群切切議論,張玨已聽出,似乎是個厲害角色。但仍不以為然,回道:「我根本不認識你,為什麼要和你決鬥?」
「認不認識不重要,你踐踏了我的尊嚴,你必須死!」按竺邇直接張玨鼻尖。
張玨好似城裡人丟了雞,而自己這個三十里外不曾出門的鄉下農夫被當成偷雞賊,何從說起啊!「喂,我跟你根本不認識,我們第一次見面吧?請問我怎麼踐踏你的尊嚴?」
按竺邇英俊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了,「還裝不知嗎?豁阿公主選了你做附馬,撕碎了我的畫像!」
人群再次嘩然。這次連使團的人都把張玨驚異地盯住了。
「附馬?怎麼回事?他被選中了?」
「宋人要做附馬?」
「娶大汗最漂亮的女兒!」
「什麼公主?我與她根本沒見過,她怎麼選我!」張玨扶額,完全太突然了,一會兒要決鬥,一會做附馬,這些信息完全沒有預兆地洶湧湧來。
宋使團自然站在張玨這邊,立刻有人回應,「公主撕了你的畫像,你找公主啊!來我們這裡撒什麼野?」
「住嘴!不許侮辱公主!」按竺邇揮鞭,抽向說話的人。
那人驚叫,本能以手抵擋住臉,眼前就要被抽中,忽地一隻手臂橫擋眼前,鞭繞了手臂之上。張玨發力,那鞭子就被奪了過來。
「你到是挺忠心,可惜人家公主就是看不上,忠心表給誰看?」張玨譏笑兩聲,反皮鞭扔還給他。
「別得意!」按竺邇一雙眼睛如兩把尖刀,要將張玨刺穿,「念你沒有準備,我亦不願被人說,贏得不夠光明磊落。今日就放你一馬,明日此時,我會再來,到時就是你的死期!」按竺邇說罷,手中飛出封書信,揚鞭策馬而去。
張玨打開信封,先有一愣,後便樂了。身邊的人圍攏爭看。
「還是正式的戰書?早有準備啊!」
「這回你該怎麼辦?那小子看起來不好惹,就算你武功厲害,但他背後頗有勢力,就算贏了他,也會背後整死你吧?」
張玨符之一笑,如果不是當著這麼多人,他就把戰書放在手裡燒了。
事後,彭大為他打聽來了消息。這個叫按竺邇的人乃是現任雍古部首領。雍古部本是雲中府境內居於荒野的小部落,蒙古入金,便脫離金國依附蒙古。按竺邇少年時就展現出過人武力,曾一人打死兩虎,那時他才十四歲。
「這麼厲害?」張玨驚訝,「難怪那麼囂張,一副我死定了的口氣。這樣的本事,以一個土著來說,已經非凡了。」
「若是本地人還好,就怕別有來歷。十四歲年紀打死兩頭老虎,能是平凡人做得出來的嗎?」彭大不信。
張玨同意,在五星聯盟的老巢裡,什麼怪人怪事都可能發生。
「還有件事挺可疑。」彭大深慮道。
張玨請他快講。
彭大道:「我特地調查了公主招親,其實那些蒙古親貴沒一個願娶公主,皆因迫於大汗的威勢才來求親,心裡巴不得落選。可看這個按竺邇的表現,他似乎很想做這個附馬。」
「可能他不知道公主有天煞孤星命。我看他是個愣頭青,情報不通很有可能。」張玨笑道。
「君玉太樂觀了。」彭大憂心,「我擔心他別有所圖。」
「在那個剋夫公主身上能圖到什麼?他不怕新婚當夜英年早逝?」
「那就不知啊。」彭大看到張玨嬉笑神色,沒一點防備,歎了聲,「還等得出來?你可是公主看中的人,就算你能過得了與按竺邇的一戰,但蒙古主要招你為附馬怎麼辦?」
「呃……」張玨不想做附馬。
「我看明日之戰假意輸掉如何?」彭大為他拿主意。
張玨想了想,拒絕此意,「輸掉決鬥就不用做附馬了嗎?況且按竺邇有殺意,我非贏不可。」
「那該如何處理公主好意?」
「這件事……大哥不用為我擔心,我看公主相中我應不是一兩天了,蒙古主遲遲沒有消息發出,估計看不上我這種雜役,他不會招我做附馬。」
「但願如此吧!」彭大歎道。
「張玨!」這時,房門外又有人喊,「外面又有人找你!」
「又找我?」張玨驚訝。
不等出去,那人已經進來了,登登陣小跑,氣喘須須。
「玨哥哥!」
「木都!」張玨更驚訝,「你身體好了?」
「嗯,差不多了。多虧玨哥哥的藥。」木都點頭道,「聽說玨哥哥要與按竺邇決鬥,我好擔心。」
「你都知道了?」
「整個哈拉和林都傳遍了!按竺邇好厲害的,玨哥哥怎麼打得過他?」
「太小瞧你玨哥哥了!」張玨攬過他的肩,「看我明天怎麼把按竺邇打得趴地求饒吧!」說完,他即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