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兩日,張玨便接到大汗之命,將由塔海帶領他去見想見的人。
提起塔海,張玨只能藐視,這個人為了討好主子,不惜在決鬥前的飯菜裡下瀉藥。陰謀失敗,雖沒揭穿他,識趣的就該躲遠些,怎料此人臉皮夠厚,居然還敢來面對。
塔海到了驛館,笑盈盈喚出張玨,整個人表情自然,絲毫沒有一絲愧疚,活像瀉藥之事與他完全無關,他根本不知情。
張玨並不怕他再玩手段,他來得正好,找個機會報瀉藥之仇。
工匠之地在哈拉和林城外西北方向,兩人及一干隨從騎馬即到。
塔海不忘使命,把張玨細細打量,眼前的年輕人不過十七、八歲外貌,到是相貌堂堂,難怪公主能看中。除此之外,到沒有特別之處,不過塔海決不會大意,忽視每個細節,此人既然能三拳打趴三名蒙古武士,必有過人之處。可敦有交待,要他務必查清此人底細,若有機會,也可置其於死地。
路上,塔海以閒聊的姿態問東西,張玨怎會不知他在打聽自己。早就編好的身世背一遍給他聽,什麼鳳州人,避戰亂南奔,再到襄陽從軍。塔海根本不識南方地名,只是點頭,聽不出破綻。又問了些格鬥相關的話,想打聽他的本領哪兒學的。張玨與他胡吹,居然編出套山中奇遇,得奇人指點,他自己都不能說服的鬼話。可塔海聽得嘖嘖稱奇,看表情信以為真了。
不管張玨說的是真是假,塔海都記下,回報告給可敦,真假就由可敦判斷。
領導工匠的目頭事前已得知塔海與大汗的客人會到此,早在工匠居住地外等候。雖名頭目,其實就是個奴隸頭子,本身就是個奴才。這裡的工匠也都是蒙古人各地擄來的,蒙古攻城伐地有個習慣,凡不降抵抗之城,城破後必屠盡全城,但唯工匠可留一命,擄來為蒙古人造兵器和各種器物。
張玨到生疑了,他要找的人若真是個外星人,此人怎能甘心為一奴隸?真相只有見了面才知。
目頭向塔海恭敬問候。塔海笑呵呵,為眾人介紹張玨,「這位是……」張玨的身份是個難題。雜役卒?說不出口啊!在蒙古人眼裡,雜役卒跟奴隸沒兩樣。讓他一個那顏為個奴隸般的人引路?但這難不倒機靈的塔海,「這位是大宋使團的成員,大汗的貴客。你們就稱張公子好了。」
聽聞是大汗的貴客,奴隸頭目和他們一幫隨從點頭哈腰。
「張公子久仰段大師盛名,專程拜訪,你等還不帶路?」塔海吩咐了下去。
頭目又是串點頭,請張玨跟上。
沿途穿過煙霧瀰漫的作坊街,兩側大小作坊的火爐裡濃煙刺鼻,叮叮噹噹的敲砸聲此起彼伏,工匠們赤著上身,大汗滿頭,旁邊還不時傳來監工的責罵。
過了作坊,前面空地上掛了幾具屍體,腐爛程度各不相同。張玨好奇多看兩眼,帶路的頭目立刻解說,這些都是逃跑者和未能完成工期者,吊在此警示眾人。
他們的目的地在這片區域最裡面,一幢磚木結構的平房內。哈拉和林及附近地區,磚木結構的房屋極罕見,就連大汗住的都是可移動的宮帳,磚木代表著穩定,這裡的主人不會隨便移走。
到了門口就聽見裡邊叮噹響個不停,嗆鼻煙味熏得讓人想流淚,前邊打鐵的都是青壯年,屋子的最裡側坐了位白鬚老者,腳邊旋轉的砂輪流淌濁水。老者把尚未完成的一隻刀身遞上去,金屬與砂輪滋滋作響,難聽得使旁人捂耳。
頭目微微欠身,堆笑道:「段大師,塔海那顏帶著大汗的貴客來拜訪了。」
埋頭的老人只微抬頭,瞥上兩眼來客,冷淡地「嗯」了聲,繼續手裡活計。
工匠的冷淡激起塔海不滿,塔海故意咳嗽,仍引不起工匠再抬頭。張玨到是仔細觀察著,從外形上看,他與這裡的土著長得沒多少區別,但他以奴隸般的工匠身份藐視那顏,說明此人要麼極心高氣傲目中無人,要麼別有背景。張玨更相信後者。
塔海在工匠面前討了沒趣,轉而對張玨道:「看見了吧?就是此人。還有什麼話說?完了我們回去。」
張玨到了老者面前。
「這位就是大汗的貴客張公子。」頭目介紹道。
「晚輩有禮了。」張玨先行禮。
老者這才又抬眼一瞥,「看你一身打扮,從南邊來的?」
張玨應是。
「遠到而來,有何貴幹?」
此時人多,張玨自不會明言,只說道:「前日偶得了闊端王子的佩刀,覺得製造甚妙,因而尋訪先生,想請先生為在下打造稱手的武器。」
「大汗已經同意,你就為他打造吧!」塔海補充道。
大汗的命令未在老者這裡掀起波瀾,彷彿什麼都沒聽見,繼續打磨刀身。砂輪滋滋響了陣,老者看了看刀身,才又說道:「你想要什麼樣的兵器?」
「先生看我適合用什麼?」張玨問。
但老者不看他,只言道:「把手伸出來。」
頭目一旁稱讚此法妙,一個人做什麼職業,有什麼習慣,都會顯示在手上。
張玨伸手。
這次老者多看了一會兒,最後的眼神透出幾縷狐疑。張玨想,莫非他看出了什麼?自己的手明明沒有異樣,破綻在哪兒?
「明明不是用兵器的人,為什麼要兵器呢?」老者問。
他說得極準,
張玨確實不怎麼用武器。火王星人天生的體質就是最好的武器,不僅他不用,火王星人都不用,雙手和控火異能就可消滅大部分敵人。
「以前不用,不過現在想學兵器,因而想打造把好的。我有一朋友,使的柄錘,我借來用了兩下,覺得稱手。不如先生照著為我打造一柄吧?」張玨說著,展開早畫好的圖樣。
畫的是王虎的敲山錘,這也是個試探,看他認不認識。不過張玨仍有些擔心,僅看外表,敲山錘其實與普通方頭錘沒有兩樣,怕工匠識別不出。
「畫得挺巧,栩栩如生。」老者讚道,「光看畫不行,可有實物?這錘有何特別之處?」
王虎使的兵器是錘子,這是許多人都知曉的了,張玨不怕被暗中隱藏的五星聯盟的人聽去。回答道:「有怪異嗎?我就是覺得無論刀槍人畜,鐵錘一砸就碎,甚是痛快,就想有樣學樣。前些日,若不是鐵錘擋了下,我那朋友就被闊端殿下的刀砍傷了。可見再利的刃,在鈍器面前始終差一截。」
老工匠瞇了瞇眼睛,「所以想打造鐵錘嗎?這種簡單的武器我已經不做了,不過公子是大汗的貴客,就由我親自動手打造吧!或武器不是工具,稱不稱手得手上過了才知,公子可願留下,為我做個拉風箱的學徒?」
「你讓大汗的客人給你拉風箱!」塔海驚怒。
「不拉風箱,我就不做。一是為隨時試用武器稱不稱手,二是表示誠意。」老工匠擺出固執面孔。
「老先生說得有理,我應當留下。」張玨同意了。並深深行了一禮。
張玨在窩闊台面前就說過要打造兵器,塔海對他的行為雖覺得有疑,可也沒有深究。老匠人又說他與張玨細談兵器,其他人可以退下了。
真真一點不給塔海這個那顏面子,塔海心裡憋了氣。但這個老工匠在成吉思汗時期就是極受重視的,自己雖身份比他高出無數極,也要禮讓三分,只得順意,留張玨在此。
老工匠又說接下來的內容可能涉及技術秘密,他要與張公子單獨談。說罷引張玨離開作坊,進入後院房間。
關上門,老工匠變了神色就問:「說吧,你是什麼人?來這兒有何目的?」
張玨輕愣,老人已經看穿他了?
見他不語,老工匠又道:「毋須擔心,沒有人可以竊聽這裡,任何竊聽工具在我眼中都是小術而已,藏不住的。你且大膽告訴我,這是什麼?」他出示了張玨帶來的鐵錘圖樣,「闊端的刀是我打造的,加入了特殊金屬,堅硬無比。能擋住它的鐵錘不是一般錘子,而且這個樣式,我似曾相識。」
他果然認出來了。張玨基本可以確定老工匠的身份,但他還不能立刻告知對方自己的情況,反問道:「在回答先生的疑問前,我想確定下先生在五星聯盟中的位置。請問先生與五星聯盟是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