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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4章 新水沖星人的誕生 文 / 玨君玉

    襄陽城外的村中,幾乎家家戴孝,一場大水,帶走了許多人。找到屍首的,急急辦了喪事;更多的屍骨無存,連生死都無法確定,其中就包括許沐的母親。

    失去魚清清之後,娘也不見了蹤影,許沐雙重打擊之下,已慘無人形。不久之前,尋母到江邊,見著漢江水,幽幽恨意頓起,竟然投水尋了短見。可在水中沉了好一陣,都沒把自己淹死,最後被鄰人撈了起來。

    天不要他死,要他活受這痛苦嗎?許沐既恨又不甘,可也無可奈何。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到現在仍不信娘已死了。」他對鄰人說。

    「節哀吧!沒找著屍首的多了去了,大娘也應是如此。早日給大娘立個墳塚,讓她安息才好。」鄰人勸道。許沐最近呆呆癡癡的樣子讓他們有些怕了,又更怕他尋死,有空的時候輪流把他看住。

    「一夕之間,我失去了兩個最重要的女人。我還剩什麼?」許沐按住額頭,痛苦難忍。

    他親眼看見魚清清被斬掉了頭,而殺人兇手之一竟是與他稱兄道弟的張玨。人心怎麼如此難以捉摸?他恨,他想復仇,卻又覺得自己渺小無力,所以數倍痛苦。

    「我已經一無所有,留在這裡沒有意思,尋找沒有下落的娘,是我唯一的指望。」他哀怨地說。

    鄰人歎了氣,不敢再說他娘已經死了,人有指望才活得下去。

    許沐決定出去尋找母親的下落,襄陽沒有,就去附近州縣,興許母親被衝到下游去了。鄰居畢竟不是親人,管不住他,也管得不多。沒多久,許家屋子便鎖了大門,從此再無主人蹤影。

    「媽的。自從觸了煞星,老子天天輸錢!」矮腳八喪氣地出了堵坊。

    「看來八爺是被鬼怪給纏上了,要不請個道長驅驅鬼。」身邊的小廝說道。

    矮腳八拳頭敲他腦袋,「又找江湖術士騙老子錢是不是?找了幾個了,哪個靈過?」

    另一邊立著的小廝接話說:「那是他們沒找著根源。其實細算起來,八爺倒霉都是從惹了忠順軍那幫人開始。」

    「忠順軍惹不起,我那在史制置身邊當差的親戚也說了,忠順軍連史置都不敢得罪,叫我且忍耐著。眼下金人頻頻犯境,邊防還得靠他們。」矮腳八說得搖頭晃腦,一副很懂時事的模樣,「史制置是什麼人啊?他是大丞相史彌遠的親侄子。他都得謙讓著,我敢得理不饒人?等著瞧吧,哪天史制置底氣硬了,就是我向忠順軍報仇之日!」

    「不過聽說史相公重病,史相公一倒,史制置在朝中只怕又矮三分。」小廝擔心著。

    矮腳八豎目厲瞪,嚇得小廝不敢抬頭。身為史黨之人,怎能說史黨的喪氣話?

    「你說得也不無道理。」矮腳八壓下怒火,這也是他必須面對的現實,現在對方更勝一籌,迫使整個史黨不得不低調點。「不過也不全對。朝堂上的鬥爭瞬間萬變,就算史相公真有不測,史黨也未必會倒,畢竟多年積累在此。史制置與孟珙並無多大矛盾,主要政敵還是杜范那幫人。史相公若死了,杜范和那些御史只怕要興風作浪,但也無需擔憂,螳臂當車而已。史制置有經世大才,將來成就必不在史相公之下。我那親戚看人從來沒錯,所以才死心跟著史制置,我等也就放心跟著史制置吧!」

    小廝們都欣慰贊同,其實在他們看來,跟著誰都無所謂,只要有飯吃,不被黨爭連累就行。要知道,一個派系被斗倒了,不僅當官的倒霉,連同他們的家人親戚,甚至家中下人,都跟著受累。前些年韓侂胄一派就是如此,從朝堂到地方,除名的、發配的官員上面,累及的親信就更不計其數了。

    可又有小廝不識趣地說:「史制置確實有大才,跟著史制置確實有眼光,但也要得史制置重用,才撈得到好處。聽說史制置現在最信任一個叫彭大的人,八爺你那親戚漸不受看中了。」

    「哼!」矮腳八很不爽,「彭大我知道,鄱陽來的窮小子。聽聞祖上也是世家大族,後來敗落了,他連飯都吃不飽,靠著一家富戶資助才讀了點書。後來富戶殺了人,他便為富戶頂罪坐了牢。當地知州史定之,也就是我們史制置的族兄,見他胸中有點墨水,發慈悲給他次機會,把他放出去參加應試。這小子運氣來了,居然考中進士第三名,再由史定之推薦,就到了史制置身邊。史制置也愛他有才,這次組建使團,把他安排進去。」

    「可不是,使團非信任之人,不可進的。本來八爺那親戚已經入選,就因彭大來了,才替換了出去。若是盟約談成,那就是千秋功業一件啊!」小廝惋惜道。

    這事不提還好,越提矮腳八越為親戚不值。能不能去蒙古出使到是其次,重要的是,這表明在史嵩之幕僚集團中漸不受重視了,這才要命。矮腳八酸溜溜道:「彭大不失為個優秀的人,他若沒點本事,史制置也不會看中。不過要知道,我那親戚看人極毒,對彭大就評了四個字,『秀林之木』。嘿嘿,就是說,他長久不了。」

    矮腳八自顧自地樂。小廝們也迎奉地跟著笑,都不知為何要發笑,已成了種本能反應。

    「八爺,你看那是誰?」小廝指了對面一人。

    街對面的饅頭攤前,一個短衣年輕人正買著饅頭。

    熱乎乎的饅頭剛出籠,攤主撿了兩個遞上。許沐不敢直接用手掌接住,從包袱裡抽出件衣服捧著。再個饅頭只吃一個,另一個留著,還得當晚飯的。

    「喂!」

    肩上忽然被人重拍,捧手中的饅頭差點掉地上。

    許沐護著饅頭,看了招呼他的人,也是幾個青年。許沐認識他們,

    立刻點頭哈腰。

    「八爺等著你的,還不快來!」幾個小廝提著許沐衣襟,就把人拖走。

    矮腳八在酒樓上望見手下把許沐提來了,雙眼瞇瞇一笑。整整這小子還是可以的,雖然上次倒了大霉,但那是意外,哪可能一動這小子就降災的,除非他有天命。

    「八爺。」許沐向矮腳八恭恭敬敬問候。

    「這是要去哪兒呢?」矮腳入靠著椅背,慢條斯理地問。

    兩側押著許沐的小廝立刻把他的包袱取下。抖開了,裡邊兩個饅頭滾地沾了一圈灰,幾件舊衣服也被拉扯抖散。

    許沐害怕,回道:「我娘一直沒有下落,所以欲去找尋。」

    「你的娘已經死了,眾人皆知,還找什麼?我看是要逃跑吧!你欠我的錢什麼時候還?」

    「八爺,那錢我一定會還的,不會賴。」

    搜完包袱的小廝向矮腳八稟告,沒搜著錢或值錢東西。

    許沐解釋,「家中的一切都水沖走了,已經找不著一錢!」

    矮腳八猛拍桌面,「分明是想躲債逃跑!幸得我撞見了,不然讓你逃走,我找誰要錢去?得讓這小子清醒清醒,讓他看清狀況,我矮腳八不是好惹的!」

    小廝已經會意,打了盆水進廂房。

    「八爺,我不是逃債,你的全我會還的……」

    他們可不是把水潑許沐頭上那麼簡單。按了許沐頭部入水,許沐後面的話無處可說,只剩下咕嚕咕嚕聲,和水面早出的一串水泡。他們讓許沐抬頭順兩口氣,接著又按下去,矮腳入看得直樂,囑咐多溺幾下,讓他喘不上氣為止。

    許沐本能掙扎,他覺得這些人要玩死他,在不斷溺水中,意識和聽覺都模糊了,但那笑聲卻漸凸顯,在腦中如雷轟鳴。

    「八爺!怎麼回事?」水盆邊的小廝都驚奇地叫起來。

    盆裡的水不自然地溢出,漫滿桌面,它們如同有了生命般,有意識地流動。

    就當矮腳八等人驚詫之際,那水忽地躍起,分作數股,直撲矮腳八幾人面部。水附上他們口鼻,如粘上般抓扯不掉。矮腳八欲喊,可一張口,水就往體內鑽,出不了聲,只見面部氣泡如沸。過了一會兒,氣泡也沒了,幾人直直倒下,睜眼沒了氣息。

    許沐撐著盆沿抬起頭,盆裡已沒一滴水,而屋中地面濕漉漉。他還未弄清怎麼回事,就見地上躺著矮腳八幾人,都已經死了。許沐嚇得叫聲出不了喉,慌張不知所措。就幾下功夫,怎麼這幾人就死了呢?

    驚慌中只覺胸中隱隱作痛,拉開衣襟,見著胸前那枚珠子更陷了肉裡幾分。這顆珠子不知哪兒來的,自魚清清死那天,就在自己身上。

    現在哪有時間管珠子,趁著還沒人發現屋裡異狀,許沐收拾包袱慌張開門,奪路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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