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了錢,辦什麼事都極迅速,木材、石料買回來了,工人也請來了,鄒家宅院熱火朝天,幾十號人合力掃盡廢墟,開始重蓋房子。
「大家累了就休息,這裡有水。」郭荊娘提著水壺到了工地,她的腿已經好了大半,雖還用不上力,但基本可以自己走。
「表姑娘,你慢著點。」自有下人過來接過她的水壺,把她扶住。
「這點事我還能做的。只願早些修好房子,讓舅舅放一個心。」郭荊娘道。
「鄒老爺情況還好吧?」在此幫忙的鄰人關心問。
郭荊娘歎了聲,卻微笑著說,「還好,就是有些事放不下,一個是房子,一個是表哥。」
「官府還沒把鄒公子的屍體還來?」
「嗯,這個案子還沒結,成都府來了個提刑,現在案子交給他了。」
「哎喲,不管多大的事,總得讓人入土為安吧!」
提及此案,眾人又議論紛紛,無外乎全是鬼怪話題,郭荊娘心中自有真相,不參與他們。
「荊娘,怎沒見張公子?」鄰人問道。
郭荊娘微笑著答道:「今早縣衙差了人,要傳他去問話,已經去了。」
「到衙門去了?」鄰人們笑了,「我們還以為他去認馬了?」
「什麼馬?」
「荊娘你在屋裡養傷,當然不知道了,成都來的王提刑撿了匹寶馬,已經貼出告示,尋找失主,好多貪心的人去冒領,結果全被那馬踢了個四仰八叉。」
「再是寶馬,不是他的,他也不會要。張大哥不是那些俗人。」郭荊娘不樂道。
「不是俗人,還是神仙?」鄰人都竊笑,「說說而已,荊娘就生氣了?」個個笑得有所領會。
張玨已到縣衙,差人領他進了間屋子等著。
「就是這個人?」王翊在門外偷偷觀察。
「正是此人。」身旁衙差小聲答道。
「看身骨不像武藝高強的練家子。」
「人不可貌相,此人確實能以一敵數十,提刑不可輕心。」
「還用你來提醒?」
張玨雖背對著門,但已覺察門外有人,「有話進來說,我又不是俊美男子,背後偷竊有意思嗎?」
話音一落,房門光當大開,張玨不用回頭看,聽那腳步聲有一股氣勢,便知這人非一般官吏,雖職位不高,但心裡有凜然正氣。
那人在張玨對面入坐,與張玨對視,相互觀察。
「這位便是傳聞中,從成都來的王提刑吧?」張玨道。
「我乃成都提刑官王翊,字公輔,受命調查石心寺命案。召你來,只作例行詢問而已,用不著緊張。」
張玨也自我介紹,「我叫張玨,字什麼不清楚的,聽聞二十成年才能有字,我尚未到此年紀。」
王翊笑道:「英雄出少年,聽聞張老弟一身功夫了得,師承何處?」
「三腳貓功夫不值一提,沒有師承,從小受打架,打著打著就會了。」張玨也微笑對道。
一旁立著的衙差感覺氣氛不對,要別人敢這麼對提刑說話,他早替提刑喝斥起來,可面對張玨卻不敢。張玨不卑不亢,甚至露出股想要壓過王翊的氣息,這氣息讓他這個習慣在平民面前擺譜的差吏都有些怕了,給人的感覺就是,這個張玨來頭不小。
「張老弟無師自通,到很有天賦,沒有師門帶領,這麼瞎練真可惜了。」王翊笑問,「不知張老弟家中有什麼人,是做什麼的?」
「我本鳳州人,蒙古破鳳州,家人都死了,家裡也沒有正業。種田、買賣什麼都做過,可全不精通,只能勉強度日。」
反正不管答什麼,就是要讓對方找不到可以追查他身份的線索。
王翊微笑著的臉有些僵硬了,「石心寺失火那晚,你在做什麼?」
「住在石心寺裡啊!」
「這我知道,但我已聽聞,你並未與其他人一起逃出寺院,而是後來才與人匯合。這期間你在幹什麼?」
「沒錯。」張玨點頭,「當時我在洗澡,發覺時火已經很大,其他人都逃走了,這才追上他們。」
「你沒有發現什麼怪事嗎?」
「有啊!石佛走路嘛!好多人都看見的。」
王翊頓了頓話語,觀察張玨,然後問:「別人談及石佛,個個色變,張老弟怎一臉輕鬆?」
「人有不同,有人膽小,有人膽大。我就屬那種特別膽大的。」張玨笑出了聲。
王翊也跟著笑了兩聲。
問話只進行了一小會兒,王翊只做例行,問完了,張玨便可離開。
「提刑,這小子沒說實話。」
張玨走後,衙差向王翊說出心中所感,他的語氣裡有股憤怒,是對剛才壓抑的宣洩。
王翊冷冷一笑,「我怎不知?他的話雖未露出破綻,卻過分掩飾。」
「提刑,不如把這小子先抓起來。」
「怎麼抓?」王翊笑他,「無憑無據,以什麼
罪名?再說,他就算有隱瞞,未必與石心寺有關。他武藝再高,能搬動那尊石佛?石佛走路,我初是不信的,但聽了這麼多人的證詞,又見了現場,現在真有困惑了。」王翊起身,站了窗邊,注視著張玨離去的背影。
僅是剛才一對視,張玨便覺得這個王翊非等閒之人,他身上有種常人少有的氣質。這種氣質他在別的人身上也見過,在霍頓身上就有,在帝國不少軍人身上也有,是一種將氣,一種執著而倔強的烈性。這樣的人,張玨不想惹,反而有些親近之感,只不過這王翊對自己可不想親近,他對自己疑心甚重。
「哎喲!哎喲!」一人痛苦地呻吟著,被人從偏院抬了出來。
張玨停了停,低頭見擔架上之人滿臉的血,頭似破了個洞。
「又被馬踢了吧?」路過的差吏都搖頭取笑。
「明知馬烈,這些人還要前赴後繼,真真要錢不要命了。」
當是什麼事呢,原來是只那匹馬。張玨來時已有告示上讀到,王翊在石心寺附近撿了匹馬,等著失主認領。那馬實在太好,引來冒認者無數,王翊也不分清誰是主人,便叫他們去騎,誰能騎上,就歸誰所有。一時,被那寶馬摔傷踢殘者已不可計數。
張玨對此離無興趣,石心寺附近撿到的能是什麼好東西?可能是只那夜漏掉的石僕。石僕智力低下,只要不主動擊,他也懶得去搭理。
「還有誰?」偏院裡傳來咆哮。
張玨注意了幾分,聲音很耳熟。
「沒人了嗎?本公子出價一千貫!誰能馴服此馬,可得一千貫!」少年嘶聲叫道。
原來是楊茂,張玨更不想搭理,該回家了。
突然,偏院內一聲馬哮長鳴。
「馬!我的馬!」楊茂也叫得更大聲。
許多人都叫了,一隻白影衝出院門,如閃電射躺向正院,看到的人無不閃避。
「當心!」那白影直撞向張玨,周圍的人都吼起來。
又是聲駿馬長哮,白影在張玨面前立住,兩條前腿高直蹬,張玨亦不躲,兩手抱胸,到要看它想幹什麼。白色駿馬圍著張玨奔跑,不時興奮一叫,像是見到朋友般高興。
張玨看到它第一眼,便認出它是石僕。不過這只石僕到很喜歡自己。
「提刑,你看那匹馬!」衙差指了張玨與馬。
「嗯。」王翊點頭,「有點意思,這馬像認識他。」
「畜牧可不會說謊,這馬與他有何關係?」衙差想不通。
「寶馬、張玨、石心寺。」王翊輕念,「迷霧重重,似乎凡人不可窺探。」
「是你?」張玨看著圍著自己轉圈的白馬,「在它身上感了一股熟悉的能量氣息,那是自己的氣息。
石心寺內,他給快要死亡的石僕內核重新注入了能量,使它又活過來。張玨想起這幕,便明白石僕為何見了他歡喜了。
他手一招,白馬停止轉圈,馬頭湊向他,他撫摸鬃毛、馬脖、毛皮滑順,如同真的,石僕的模仿能力極高,連馬的呼吸、呼鳴都仿得惟妙惟肖。
「你是要認我為主嗎?」張玨摸著它頸後的濃密鬃毛問。
白馬興奮叫喚。
「好!」張玨輕拍馬背,一個翻身就坐了上去。
人群也一陣驚呼。
「他騎上去了!」
「那馬居然沒摔他!」
「怎麼做到的?他怎麼把它馴服的?」
張玨看著他們驚訝的臉,甚是得意,騎著馬,在院落內繞上兩圈。
「說實話,這匹純白寶駒到與他有幾分相配。」王翊扶著窗欞,看著看著,竟起了羨慕,「寶馬英雄,怎就想起了天水名將曹友聞?」
「他能跟曹將軍比?差遠了!提刑你太看得起此人!」衙差極不服道。
「現在確實不能比,可當今亂世,誰曉以後?」王翊到是期待。
「混蛋!給我下來!那是我的馬!」院內,一個少年已氣得發抖,衝著張玨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