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書房裡竟然還藏了一個人。
「不,不是……」盛夏矢口否認,然後故意將手往後藏了藏,「奴婢只是,只是……」
看見她故意躲藏的手,阿爾卡米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他一把將盛夏的手抓起來,奪過她握在掌中的紙片,「那麼,你手中的這張紙又是什麼?」
阿爾卡米的注意力果然被那張紙吸引了。雖然明白那張紙上的內容完全不是阿爾卡米猜想的,但是盛夏還是做出慌張的樣子,「大人!不是那樣的……」
「不是哪樣?」阿爾卡米眼中的殺意更甚。這個女奴和那個藏在深處的人,果然都是薩利赫派來人?她負責竊取資料,而不遠處的那個人則負責和外部交接?
「大人……那只是我和依娜絲不小心撕下的詩集書頁……」少年忽然走出書架,站在阿爾卡米面前主動辯解。
詩集……書頁?
阿爾卡米低下頭一看,手中的紙張裡寫的果然只是普通的詩篇。
雖然少年的出現在意料之外,但見他沒有毀了自己的佈局,盛夏也是大大鬆了口氣,忙開口乘熱打鐵,「對不起大人,我和……」
該死的,自己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這時少年卻主動站了出來接話:「我和依娜絲……兩情相悅,我想要找些情詩駁她歡心,於是我們便跑到了大人的書房裡,還請大人原諒。」
少年紅著臉,很明顯這幾句話已經是盡了他的所有能力。
阿爾卡米顯然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得到這種回答,意外卻又情理之中……
不過……
輕笑一聲,阿爾卡米的目光掠過兩人身上,眼中滿是不屑,「所以,你想告訴我,你們兩情迷意亂之下就在我的書房裡逗留到這麼晚?理由不錯,但是……」
「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麼做到一個衣服凌亂,而另一個卻穿戴整理的?」
冰冷的質問讓兩人呼吸一滯,盛夏猛地轉過頭,看到了少年煞白的面孔。他的衣服確實很整齊!
「我,我們……」少年嚅囁著一時間不知道再說些什麼。而阿爾卡米已經走到了書桌後坐下,淡淡地審視著兩個耽誤了自己不少時間的下人。
「說出實情,我會考慮給你們個輕鬆點的死法。」阿爾卡米冷冷的目光穿透兩人的心臟,一種我為魚肉的感覺讓兩人無法再多作動彈。
這種時候也只能實話實說了!
盛夏咬了咬唇瓣,對著阿爾卡米重重磕了一個頭,「大人,我們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真是越來越有趣了。阿爾卡米看著她,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筆,倒是很好奇她還能編出什麼更有意思的故事來。
「我和他都是阿娜妮姐姐身邊的人。阿娜妮姐姐死後,不少和她有些齟齬的人便開始為難我們。」盛夏說罷又對阿爾卡米磕了一個頭,「請大人明鑒!」
阿爾卡米這種自負高傲的人,必然不會記得幾個奴隸的名字,於是盛夏故意將阿娜妮的名字搬了出來。
用手指敲打著書桌,阿爾卡米又問道:「那麼,你們手裡的書頁,還有你的衣服、他的辯解又怎麼解釋?」
咬了咬唇,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大人,那些侍衛一直對我心懷不軌……今天他們對我下手的時候他出來幫助了我,然後惹惱了他們,他們便將我們一起丟入書房,企圖借大人的手處死我們!」
「至於那書頁,我們醒來後發現在大人的書房裡,慌張之下不小心將書籍毀損,那時大人您來了,我慌忙之下便拿著這張書頁跑了出來……他怕您遷怒我便隨口編了個理由。」
阿爾卡米的目光在兩人臉上轉悠一圈,又回到盛夏臉上,「是麼,解釋的很好啊。但是你的同伴臉上的表情卻明顯在表示你說的話不事實!」
盛夏轉過眼看到少年臉上驚疑的表情,差點沒被一口氣憋死,這個少年真是豬隊友啊豬隊友啊!他就不能乖乖低著頭面無表情嗎!
磨了磨牙,盛夏氣餒地把真正的實情說了出來,「大人……我們被人陷害丟進書房是真的,但是是分別被丟進來的。我醒來找到他之後,我們交談了幾句,還沒商量出個對策您就來了……我擔心您懷疑我們是間諜,所以故意撕了張書頁又弄亂自己的衣服……」
這小女奴,竟然在和他玩欲擒故縱?
看到她遮遮掩掩的樣子,自己必然會起疑,認為她是間諜。發現她手中的書頁並不是情報,再看到她的衣服,自然會相信她說的話……若不是那個少年愚鈍,此時此刻自己也許已經走進了她精心安排的陷阱。
以自己的性格直接,對方若是說出被人陷害的話也許並不會信,但她先將自己冠以「間諜」的身份,再冠以「偷情」的「真相」,最後再揭露被陷害的事實……
置之死地而後生,倒是……很瞭解他多疑的性格。
原來自己的多疑已經明顯到連一個小女奴都可以察覺的地步了麼……
想起以前某個因為自己多疑而徹底離開的女奴,阿爾卡米抿緊了唇瓣,再望向眼前這個明顯不一樣的女奴時卻有一點恍惚。同樣傲人的容貌,聰穎的頭腦,狡猾的計謀……
這一次,不想讓這樣的棋子從自己手上溜走。
「陷害你們的人是誰,告訴我他們的名字。」阿爾卡米停止了敲擊桌面的動作,抬頭看著兩人,「我給你
們這個機會,這一次可以饒你們不死。」
揚起一抹勝利的微笑,盛夏低下頭恭恭敬敬地說道:「大人,他們也許只是一時歹念作祟,不必趕盡殺絕。」
「你看起來可不像是這麼容易就會饒過自己的敵人的人。」阿爾卡米聽著盛夏的回答不由失笑。
盛夏忽然抬起了頭,「大人,如果你的敵人只是一隻仇恨你的螻蟻,那又有什麼可怕的?」
阿爾卡米看著她熠熠發光的雙眸,不由一愣。
當敵人比你卑微太多的時候,何足畏懼。
阿爾卡米啞然失笑。
聰明的女奴。
「依娜絲是麼,如你所願,從今天開始,你代替阿娜妮,負責我的起居餐飲。」阿爾卡米深深看了她一眼,「聰明的人在身邊總是會省心不少。」
「是。」盛夏應了一聲,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少年,捕捉到對方眼中的喜悅。
他們,活下來了!
盛夏和少年活著走出阿爾卡米的書房,並且得到了阿爾卡米的重用。這樣的真相讓那些想要處理掉他們的人恨得牙癢癢,但現在的盛夏和少年已經不是他們可以輕易下手陷害的人了。
盛夏因為頭腦聰明已經為阿爾卡米欣賞,想要更上一層樓,甚至到達昔日阿娜妮在阿爾卡米身邊的地位並沒有什麼困難。
至於那位少年,艾敏,則因為心思單純而沒有引起阿爾卡米的太多在意,但顯然也已經被劃到了可信任,或者說,不足畏懼的那一類裡。加上盛夏的照顧,倒也沒再遇上什麼麻煩。
像以往一樣為阿爾卡米準備好午膳,盛夏敲了敲門,得到允許後便推開書房的大門走了進去。
「大人,請用餐。」盛夏將食物端上,然後垂首站在一邊。
阿爾卡米有個奇怪的習慣,用餐向來在書房中解決,偏好的食物也是一些方便食用的東西,只有待客的時候才會去餐廳正式用餐。
看著一邊用餐一邊還在瀏覽著書的阿爾卡米,盛夏不由歎息一聲。果然一個國家若是沒有勤於執政的國王,那麼必然會有一個認真勤懇的宰相。但是在外阿爾卡米的名聲向來不好,人們對他敬畏,卻也認為他是個奪取王權,架空哈里發權力的奸臣賊子。
看阿爾卡米用完餐,盛夏麻利地走上去收拾餐盤,正要端走忽然被阿爾卡米叫住。
「依娜絲,我在想,你對府中的生活是不是很適應。」阿爾卡米靜靜看著盛夏,問出的問題讓盛夏有些意外。
宰相大人這算是在對她的個人生活進行關懷?
如果真是這樣,這種受寵就不止是若驚了,應該是驚嚇才對。她可不覺得阿爾卡米會突然閒到關心自己的生活……必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自己做。
盛夏有些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依娜絲是府中的女奴,不管如何,對要侍奉一輩子的大人您也好,對要呆一輩子的府邸也好,自然都是要適應的。」
這算是對自己在表達忠心嗎?不管怎麼聽話說的都有些牽強啊。
「你的意思是,並不怎麼適應?」
「這是當然。」盛夏點了點頭老實回答,「大人您可是掌握我們生殺大權的人。所謂伴君如伴虎,時時刻刻都要在您面前小心謹慎,我如何適應得了?」
「伴君如伴虎……依娜絲,你記錯了,我可不是什麼『君』。」
盛夏抬起頭看了阿爾卡米良久,然後一笑,連連道歉:「是的,是依娜絲記錯了,大人自然不是什麼『君』。大人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