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大人」一詞,穆妮爾心神一亂手一頓,便只是勾下了盛夏臉上的面紗,並沒有傷及她的面容。
暗罵一聲該死,穆妮爾左右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和盛夏現在所處的長廊正是通往阿爾卡米書房的必經之路,不遠的那扇門之後便是阿爾卡米的書房。
這裡……是除暗室之外整個府中最為重要的地方!
「穆妮爾姐姐,我們快走吧。」小侍女上前小聲提醒著,穆妮爾恨恨地看了盛夏一眼,又看了看那扇書房的大門,忽然轉了轉眼珠勾唇一笑。
看到穆妮爾露出這樣的表情,盛夏心中不由一顫,糟糕,看來這個穆妮爾要對自己下狠手了!
「把她打昏了,丟到書房裡去!」
什……
盛夏剛想反抗就被人從後腦勺上狠狠打了一棍,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夏……
……是不是有誰在呼喚她的名字?
一雙冰冷的雙眼靜靜地望著她,黑髮男人一點點靠近她,然後毫不溫柔地將她壓倒。無情的刺穿,殘酷的恩愛,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連哽咽的聲音都無法發出。
——回來……
……去哪?
黑髮男人居高臨下地坐在上座,黑色的眼瞳冰冷地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她,薄薄的唇瓣輕輕張啟,然後一邊的侍衛強行將她拽起來,拖到一邊。低下頭,她發現自己的肚子分明已經懷了孩子。
——我身邊……
……誰的身邊?
她茫然地抬起頭,迎上帝王無情的雙眼,侍衛的長刀在眼前閃耀著寒冷的光芒,然後猛地落了下來。眼前炸開一片彼岸花般鮮艷的血色。
「她是真主要的人,真主要她懷的孩子陪伴他。」
安拉不可能這麼無情!蘇丹,你為什麼要這樣,一日夫妻百日恩,只是因為我懷了你的孩子,所以……你就要將我處死?
淒厲的哭聲忽然充滿整個空間,彷彿鬼怪在抓撓著靈魂,在黑暗中尋求著狹小的出口。
猛地睜開眼,盛夏喘著氣發現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剛才的那個噩夢好可怕……
盛夏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都有些不確定自己的腦袋是不是還好好地長在脖子上。當然身首分離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盛夏長吁了一口氣。
為什麼會夢到這種殘酷的事情,一個帝王因為自己的妻妾懷了他的孩子而處死?是什麼原因呢?是這個妻妾不貞,還是他害怕自己的王位被未來的孩子奪走?
算了,不過一個夢罷了,為什麼要去較真想這些呢?
呼了口氣,盛夏揉了揉尚在隱隱作痛的後腦勺,苦笑一下。真是的,自己現在也是進退維谷的狀況呢,竟然還有閒情致去分析荒誕的夢中的情節。
望了望四周,自己正躺在高大的書架的夾縫之間,很明顯自己現在便在她們所說的大人的書房中。
竟然沒有被直接丟到阿爾卡米的書桌前,這也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如果自己被丟在書桌前,阿爾卡米若是開門進來,一眼就看到自己,豈不是在劫難逃?書房裡的書架很多,尋個藏身的地方躲起來,再等到天亮侍女來掃除時,自己今就可以趁機跑出去,這一次就算是有驚無險地混過去了。
看天色已經夜深,只要阿爾卡米不要心血來潮地深夜前來找本催眠的書籍,自己今晚還是很安全的。
吁了口氣,盛夏正打算找個更隱蔽的藏身處等待時機,走著走著腳上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只見一個披著麻布披風,一副府中侍衛打扮的少年正靜靜躺在地上。月光從窗戶裡射進寂靜的書房,照亮少年鋪散在絨毯上的金色髮絲。
盛夏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難道這個少年是……當初好心提醒自己府中危險的那個?
她蹲下身輕輕推搡著少年,壓低嗓子喚道:「喂,醒醒!」
少年囈語幾句,然後皺著眉睜開了眼,定睛看清眼前的人是盛夏,不由一怔,「依娜絲,你怎麼在這裡?」
我還想問你怎麼在這裡呢!
苦笑一下,盛夏在他身邊坐下,「被穆妮爾敲暈拖進來的。」
少年聞言張大嘴巴略有些吃驚的樣子,然後有些洩氣地閉上了嘴,歎息一聲:「果然她們會為難你……我是被灌醉了,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裡了。」
看樣子也是被人陷害了,同時把自己和他丟在這裡,恐怕是有什麼陰謀啊。
尚未摸清狀況就被人陷害,盛夏此刻除了無奈也沒有更多的想法了。
「看來我們得趁早離開這裡,既然那些人是成雙成對地陷害我們,恐怕不久之後他們就會將阿爾卡米大人帶來這裡了。」盛夏冷靜地分析著。
少年卻是有些摸不著頭腦,「陷害我們什麼?」隨後像是想到什麼一般紅了紅臉。
沒有忽略少年臉上一瞬間的羞澀,盛夏勾起唇想笑卻又有些笑不出來,「不是那樣的,恐怕不只是誣陷我們偷情這麼簡單。」
看見盛夏毫不羞澀地說出這個字眼,少年的臉更是緋紅一片,頓時說話也有些結巴起來,「那,那是什麼?」
「也許……會說我們是竊取府中情報給外敵的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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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瞪大了眼睛,正要說什麼,書房的門忽然被人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糟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盛夏咬緊牙關,一時間也有些慌張。
少年也聽到有人進來,緊張到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他們看著彼此的眼睛,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措。
該怎麼辦?
腳步聲由遠及近,兩人皆是靠著書架一動都不敢動,生怕發出一星半點聲音驚動了對方。
快走吧快走吧,真的快不能呼吸了!
冷汗一點點淌下,盛夏在腦中快速運轉,如果被發現了應該用什麼借口搪塞過去,怎麼樣才能保下自己和這個少年的性命?
一片死寂中,冰冷無情的聲音終是如死神的宣判一般降臨了,「別躲了,出來吧。」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彷彿將兩人身上所有的力氣都抽空一般,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完了,被發現了。
少年咬著唇瓣,輕輕拽了拽盛夏的衣角,盛夏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中的害怕和不甘,心中忽然浮起一抹動搖。不能就這樣讓那些小人得意,她和他一定要活下去!
心思一轉,盛夏撇到一邊的書架上擺放著一本詩集,一計湧上心頭。她忙將書籍打開,輕聲撕了一頁捏在手心,然後將自己的衣服扯松。轉過身對少年施了個安心的眼神之後,盛夏毅然走出了藏身的地方,跪在地上低著頭一邊假裝發顫一邊用細微的聲音說話,「大,大人……」
雖然沒看到臉,但是只是看到那雙製作精良的靴子也能知道對方是誰。
沉默片刻,男人走到她的面前,讓人靈魂凍結的嗓音從頭頂響起,「你出來的倒是乾脆。」
明明都沒有看到他的臉卻已經感到一陣陣來自靈魂的戰慄,這個男人天生有著讓人恐懼的能力。
盛夏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在和這種恐怖的人周旋時更加不能慌張。這個男人有著獵鷹般敏銳的洞察力,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本就是踩著鋼絲走懸崖,若是慌了,腳底便是萬丈深淵。
阿爾卡米打量著眼前埋頭跪著的女奴,亞麻色的髮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彷彿一種熟悉的金棕色纏繞心頭。擰了擰眉,阿爾卡米鎮定下心神,目光掠過她凌亂的衣裳,冷漠開口:「你在這裡做什麼?」
故意發出結結巴巴的聲音,盛夏乾巴巴地回答道:「奴,奴婢在做清潔工作……」
愣了一愣,阿爾卡米不由輕笑出聲:「清潔工作?」
真是沒見過撒謊撒的這麼離譜的女奴!
「是,是的,清潔工作。」盛夏又強調著重複了一遍,但那副勉強的樣子顯然已經沒有幾分說服力。
阿爾卡米目光中閃過一絲殺意,這麼愚蠢的人竟然妄圖欺騙他,簡直是在侮辱他!
「哦,那我倒是好奇了,我府中竟然還有這種在深更半夜還勤奮工作的奴隸。」阿爾卡米伸出手緊緊捏住盛夏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看到她面容的瞬間臉上有一絲錯愕。
蔚藍的雙眸彷彿愛琴海最深處的海水一般清澈,精緻小巧的五官恰到好處地裝飾著白皙的面孔。無疑,這是一個極為美麗的女奴。
比盛夏還要……
想起這個禁忌的名字,阿爾卡米的心中不由一顫,隨後他沉下深棕色的眼眸,用彷彿帶著冷氣的聲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依娜絲。」
不是她。當然,怎麼可能是她。
阿爾卡米鬆開手背過身去,「實話實說,你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老實了,或許我還會賞你個輕鬆點的死法。」
身後不遠處忽然傳出細微的聲音,盛夏和阿爾卡米同時一驚。
該死的,那個少年!
阿爾卡米嘴角帶上一抹勝利在握的笑容,低下頭看著盛夏,「依娜絲,你說你是來做清掃工作的?是來清掃我書房裡的老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