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蘇凡為我拍的那張照片被上傳到了本次活動的群共享裡，然後又被上傳到了論壇的帖子裡，而且由於我的笑容過於燦爛，這個帖子在長達兩周的時間內，被設為「綠野仙蹤」的置頂帖，帖子和照片的名字都叫「隨風而逝」。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沙漠裡挖出了金礦。」謝非嵐一邊啃蘋果一邊評價道：「你們家那個蘇凡帥哥今天沒給你打電話啊？」
「他今晚去見導師了。」我說。
「嘖嘖嘖，對人家的日程這麼瞭解，上二壘了沒？」
「什麼是二壘？」
「一壘就是牽手，二壘就是kiss啊！」
「……」
「怎麼樣，上了沒？」
「差一點，上了。」我乾巴巴地說。
自我們從沙漠回來後，蘇凡很有耐心地每天晚上打一個電話給我，上週末他還約我去看話劇，我本來猶豫不決，可一想到那兩張票是特別難搶到的《戀愛的犀牛》的前排票，我又動心了。看完話劇，我們一起去蜂巢劇場邊上的港式茶餐廳吃了一頓晚飯，然後他送我回學校。整個晚上，蘇凡都保持著風趣幽默、彬彬有禮的形象，讓我對他也心生好感。我們站在宿舍區門口，花了十五分鐘告別，他說一句，我應一句，後來他見我實在尷尬，就放我走了，我剛說完「再見」，他又突然扯住了我的胳膊，然後，他的臉以慢鏡頭的方式向我靠近，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刻，我鬼使神差地轉開了頭，尷尬地說：「澡堂要停水了。」蘇凡笑了一聲，然後自然地放開了我，說：「去吧。」我發現他很喜歡淺笑，不論是化解尷尬，調侃別人還是無可奈何的時候，喉嚨深處都會發出若有若無的笑聲。自那晚以後，他依然給我打電話、發短信，但是內容裡明顯多了幾分親近。
「我覺得蘇凡挺好的，你可以試試跟他交往。」謝非嵐說。
「什麼叫試一試啊？」我翻了個白眼。我的愛情觀裡，沒有試一試這種概念，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存在中間的灰色地帶。
「你傻啊，兩個人同時看對眼的幾率太小了，大多數的感情裡，都是一方先動心，另一方再跟上前者的步伐。你啊，就是太執拗，非得死去活來才能在一起啊？」
「那總得有點感覺吧？」我煩躁地說。
「搞了半天，你對別人連一丁點感覺都沒有啊？」謝非嵐憤怒了：「那你們每天打電話你儂我儂是什麼意思啊？」
「哪有你儂我儂啊，他給我打電話，我總不能不接吧？」
「來來來，宋詞，你坐好，」謝非嵐拖著凳子，嚴肅地坐在我面前：「你對蘇凡到底是什麼想法？」
「……」
「為了世界的和平，為了人類的繁衍，你必須從實招來！」
「從來沒人正兒八經地追過我，從來沒人對我這麼好過。」我特別誠懇地回答。
「所以你特感動？」
「……」
「你感動的時候，就沒有一點點想以身相許的衝動？」
「……能不能不要討論這麼高深的話題？」我無奈地說：「你要是實在想言傳身教，可以去寫書。」
此時，我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蘇凡來電」，謝非嵐特別鄙夷地看了我一眼，端著臉盆出門了。
我接起電話：「喂？」
「實驗室出了點小問題，耽擱了一會兒，」聽蘇凡的聲音，像是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你睡了嗎？」
「還沒呢。」
他跟我說了些實驗進展，又扯了幾句「綠野仙蹤」的事，然後問：「我記得你明天下午沒有課，對嗎？」
「嗯。」
「想去看電影嗎？我剛好有兩張《瘋狂摩天輪》的兌換券。」
「我和同學約了去打羽毛球。」
「呵呵，我也很久沒有運動了，不然我去c大吧，我們打一場比賽怎麼樣？」
「我技術很爛的。」
「沒關係，我教你。」
「……哦。」
「聽說c大的食堂不錯，明天中午請我吃飯吧。」
「……好。」
「不早了，睡吧，晚安。」
「晚安。」
我關掉手機，爬上床，把頭埋進被子裡，擺出標準的鴕鳥姿勢。怎麼辦？我對他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是喜歡還是感動？感動能變成喜歡嗎？
106.
第二天早上我有兩節課，十二點一下課，我走到主教大廳，就看見蘇凡斜倚在一旁的樑柱上，低頭在玩手機。彷彿感應到我的目光似的，他抬起頭來，綻放出一個笑容，謝非嵐從背後推了我一把，我邁著小碎步向他走去，關公和林森他們發出很響亮的一句：「哎呦——」
「先去吃飯。」蘇凡把手機放回口袋，帶著我走出主教。
「什麼最好吃？」他問。
「教三食堂的豬骨拉麵。」我說。
「行，就這個了。」
豬骨拉麵的窗口前排了很長的一
個隊伍，蘇凡讓我坐著，他去排隊，我擺了擺手，說：「你去找位置吧，我有些挑食，還是自己點吧。」
「行，你把書包給我，我去占座，一會兒過來幫你端面。」
賣豬骨拉麵的小哥手腳利索，沒一會兒就輪到我了，我說：「兩碗豬骨拉麵，一碗大的，一碗小的，小的那碗不要香菜不要辣椒，謝謝！」
「好叻，一共18塊。」
我刷完卡，蘇凡剛好走過來，一手端一碗麵，十分平穩，一點湯都沒灑。
「靠窗的最後一排，已經有兩個人坐的那桌，看見了嗎？我先過去，你去拿筷子和勺。」
「好。」我繞到消毒櫃拿了兩副餐具，然後朝蘇凡剛才示意的方向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頭，好在蘇凡看見了我，伸手招呼道：「宋宋，這邊！」
我從人群中艱難地穿過，走到他坐的那桌，把筷子和勺遞給他，道：「我們學校的食堂就這樣，吃個飯跟賑災現場似的——」
蘇凡身邊坐著的那個同學突然抬起頭看我，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心跳都驟停了。
那個人是李南宇。
「吃吧，一會兒涼了，面都結在一起了。」蘇凡囑咐我。
我沒應他，依然尷尬地看著李南宇，打了個招呼：「學長。」
蘇凡見我們認識，也向他點頭示意。
李南宇轉頭看了蘇凡一眼，然後看向我，嘴角扯出一個微笑：」小詞，好久不見。」
蘇凡聽到他對我的稱呼，揚了揚眉毛：」宋宋，你有兩個小名啊？」」沒有，就一個。」我略帶尷尬地說。
「阿南，下午我要去五棵松那邊，我們早點出發吧。」坐在我身邊的同學突然開口，我又嚇了一跳，轉頭去看她。她是個很漂亮的女生，化了淡妝，眼線拉出一個略為嫵媚的弧度，頭髮呈現出當下流行的栗色，尾部燙成小卷，鬆鬆軟軟地披在肩膀上。
「好，晚上要去接你嗎？」
「我再給你打電話吧。」
我感覺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死心吧，宋詞，我在心裡對自己說，就算不是韓筱遙，也不會是你。
「宋宋，我們今天下午打球，週末再去看電影怎麼樣？省得浪費了那兩張兌換券，這周就到期了。」
「好。」我爽快地答應道。
「我給你拍的那張照片已經成為沙漠徒步的經典影像了，」蘇凡換了個話題：「你的神情配合指縫的細沙，實在是恰到好處。」
「呵呵，往事如夢一場，就讓它隨風吧。」我假裝藝地說。
「對了，你最近上論壇沒有？srt培訓的報名通知已經出來了。」
「是嗎？什麼時候培訓？」我問。
「十一月二號到六號，剛好是你們學校校運會的時間加上週末。」
「這麼巧？」我驚訝地問。
「巧什麼，領隊是你們c大的，叫張梓牧，所以培訓時間特意按照你們的校歷安排的。不過，算上來回的火車，還是得翹兩天課。」
「還要坐火車？」
「你不會以為在北京培訓吧？」蘇凡解釋道：「在雲南。」
「雲南？那麼遠！我媽不得崩潰啊？」我想想都頭大。
「你先報名，不要擔心太多，選拔標準很嚴格，很多人都感興趣，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所以我沒什麼希望了？」
「我認識張梓牧，跟他說一聲，看看能不能走個後門。一般來說，隊員是由領隊選拔的。」
「你一定會被選上嗎？」我問。
「我的戶外經驗比較豐富，也是註冊領隊，沒有道理將我排除在名單之外的。你放心，如果你沒有選上，我也不去了，我們再報名別的項目，行嗎？」蘇凡寬慰我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喃喃地說：「我沒關係的，校運會什麼的可能還需要我幫忙，機會難得，你自己去吧，我對別的項目也不是特別感興趣。」
「好，到時候再說吧。」
我和蘇凡說話的時候，李南宇和我邊上的那位美女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他們吃得更快，十分鐘後便收拾餐盤走了，走的時候，李南宇向我和蘇凡點了個頭。
什麼嘛，討厭鬼。
蘇凡看我一根一根數面，問道：「不好吃？」
「沒有，」我笑了笑：「就是有點消化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