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不由得溫軟起來,「你怎麼哭了?」
聽到她這話,他稍稍放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嘴角漸漸蕩起一絲笑容來,「你肯理我了呀。」
朵拉撇撇嘴,「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跟我說嘛,幹嘛非要弄得那麼跩?」
周栩生的表情頓時不自然起來,「你冷冰冰地,我哪敢找你說話……」
這倒是真的,她一擺出拒人千里的姿態,他便失去主張,不敢貿然上來驚擾,要不是聽說她跑這店裡來乾洗車的活,他或許就一直這麼,遠遠地只觀望著她,直到她肯主動招呼他,「栩生,你過來!」從前,她便是這樣的,動不動就叫他,「栩生,你過來!」
他每日做夢,都要夢到她那時任性的樣。
朵拉挑挑眉,「那你今天還花一千塊洗車?」
周栩生輕輕咳嗽一聲,「我生氣了,你有事有困難也不肯跟我說,寧願在這裡洗車……」
朵拉說:「我們非親非故的,我幹嘛要求助於你?」
周栩生凝視著她,「你如果覺得這麼說很解氣的話,那就隨便吧。」他回頭看了一眼洗車行,「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繼續在這裡做下去的話,我就有辦法讓它關門。」
朵拉又急又氣,喝道,「你敢!」
周栩生氣定神閒,「你看我敢不敢。」
朵拉惱怒地甩開他的手,掉頭就要走,周栩生一把攥住她,「你來幫我做家教,我付你工資。我的作老也寫不好。」
朵拉執拗地一揚頭,「我不!」
周栩生微微一笑,「我還可以讓薇姐的老公和她離婚。」
朵拉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周栩生!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周栩生繼續微笑,「為了你,我什麼手段都可以使得出來。知道我是怎麼來到海城的嗎?我絕食了整整天,結果我媽什麼都答應下來。」
周栩生的母親姓夏,是個成功的商界女強人,當然,她的成功多少也沾了周父的光,可是整個家底便有了堂而皇之的來由。周父在外雖然是個人人敬之畏之的大領導,在家裡,卻幾乎全是妻說了算。他們婚後多年都沒有孩,她十歲才懷上栩生,再加上生栩生時大出血,差點死在手術台上,這場驚嚇,決定了她在家中的地位,當然也讓她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孩愛若珍寶,平時大多對他有求必應,雖然心裡不喜他和敗落了的許家還有關聯,但眼睜睜地看著他竟然以絕食做威脅,心下惱怒,卻又不得不妥協。周栩生因此,才得以如償所願,來到海城。
周栩生上前一步,面孔只與朵拉咫尺,朵拉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深處,那一點點堅持與凶狠,心裡不由得一悸。
他感覺到了她的微微一顫,於是退開一步,輕輕放開她,嘴角帶起一朵不置可否的笑容,「別逼我。」他聲音輕似耳語。
朵拉看著他。
曾經有多熟悉,如今就有多陌生。
朵拉深深吸口氣,「好。我答應你。」
周栩生勝利一笑,自包裡數出鈔票,「這是一千塊洗車費。還有,從明天開始上課,上課時間從早九點至晚八點。至於工資,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她賭氣地接過錢,轉身就要走。
他在身後叫她,「我送你。」
她硬邦邦地答,「不要。」
他把車開至她身旁,逼得她直往後退,他搖下車窗,面無表情,「上來。」
他一貫來忍她讓她,但每每只要他一堅持和嚴肅起來,她就不敢再放肆。有時候她也會情不自禁地想,他真的是他之父母的完美結晶。周父在官場上的冷酷與威嚴,周母在商場上的世故與淡然,周父骨裡的柔,周母內心裡的狠,他全都具備。
朵拉拉開車門,又狠狠甩上車門,衝著周栩生大聲嚷,「你幹嘛這麼凶啊,你幹嘛……」
突然地,他趨近來,輕輕吻住她。
朵拉呆住了。
她知道他喜歡她。從小到大,他一直喜歡她,他只喜歡她。但他從來沒有這樣過。他牽過她的手,她伏在他懷裡笑過哭過,但是,這是他第一次親吻她。
她愣住了,不懂得反抗,也不懂得回應。
他說:「朵拉,我愛你。記住,朵拉,我愛你。」
她這才反應過來,順手就打他腦袋,罵道,「喂,你這……你這……」
他接口道,「臭流氓,王八蛋,壞小,混賬東西……好吧,隨便。」
他偷襲成功,心裡無限歡喜,眼梢眉角全是笑意。
她瞪著他。
他愉快地說:「啊喲,到啦。你們慢慢吃,記住哦,明早九點,不許遲到。」
他替她打開車門。
陳皓一早看到她,站起來揚手叫她,「這裡,朵拉,這裡!」
朵拉頭也不回地朝陳皓走去。
薇姐拍拍身邊的凳,「朵拉,來,這邊坐。」
朵拉衝她笑笑,在她身邊坐下,從包裡取出那一千塊錢,「別介意哦,薇姐,其實那個是我朋友,他脾氣有點古怪,其實不是什麼壞人……」
陳皓看了她一眼。
朵拉渾然不覺,「不好意思,薇姐,我以後不能去車行工作了,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今晚這餐呢,我請,謝謝大家這些日以來對我的幫助!」
大家面面相覷,薇姐狐疑地問,「怎麼了?怎麼突然不做了?」
陳皓一拍桌,站起身來,「是不是周栩生威脅你?」他一腳踢開凳,「我找他算賬!」
朵拉又急又氣,「你打架很厲害是吧?動不動就打打殺殺!都說他是我的朋友了,給我介紹了一份別的工作……」
陳皓兀自不相信,「他什麼時候成了你的朋友了?」
朵拉懶得理他,扭頭對薇姐說:「薇姐啊,你雖然不是我的老闆了,但總是我的薇姐嘛!我以後還陪你去買衣服!對了,我還要教你怎麼挽回老公的心!」
薇姐臉紅了,輕輕「呸」了一聲,「小孩,胡說八道!」
她生性粗放,並不以為詡,兩杯白酒下肚,緋紅著臉偷偷問朵拉,「到底怎麼挽回男人的心?」
完全忘了朵拉只有十七歲。
朵拉一本正經地,「你要多多愛自己,把自己變成一個人見人愛的美女,然後,還要會撒嬌!」
陳皓耳朵尖,一聽之下便嗤之以鼻,「不喜歡你的男人,哪怕你貌若天仙,手段萬千,他也不會喜歡你。」
朵拉掉頭喝斥他,「閉嘴!」
陳皓乖乖地閉了嘴,一臉受傷的表情。
阿強立刻安慰他,「女人不跟你見外,才會吼你罵你。」
陳皓立刻眉開眼笑,「阿強哥說得有道理。」他嬉皮笑臉地對朵拉說,「你要保證一輩這樣吼我罵我哦。」
他們一直吃吃喝喝直到深夜。連朵拉也喝了一小杯米酒。
陳皓送她回家。
天空明淨得有點不同尋常,不像冷冬的夜,倒像初夏。
陳皓終於忍不住問:「周栩生那小到底給你找了什麼工作啊?」
朵拉說:「幫他補習作。」
陳皓怪叫起來,「他功課那麼好還要什麼補習,明明是另有目的。」他賭氣起來,「我也要請你幫我補習作。」
朵拉伸出手,在陳皓腦門上狠狠彈一記,「別老是糟蹋你姑姑的錢。」
陳皓還是不爽,「那你別跟他說多話。」
朵拉哭笑不得,抗議地叫道,「喂!」
陳皓悶悶地,「反正我不喜歡這個人。陰陽怪氣的。」
朵拉微笑一笑,岔開話題,「我有點想吃糖。」
陳皓挑挑眉笑,「這裡!我帶著呢!」
他獻寶似地掏出一顆酒心巧克力來,眼看著朵拉剝開糖紙,把糖丟到嘴裡,他不由自主地蹦出一句話來,「朵拉,以後,只有我買的糖,你才可以吃。」
朵拉愣了一下,猛地想起自己也對他提過這麼無理的要求,「你只能給我一個人買糖!」
朵拉好笑起來,「拜拜。好夢哦。」
早上七點鐘,朵拉就醒了。海城冬天的清晨,天光遲遲未明,燈光已經熄掉,行人稀少,月光街頭的早餐鋪,蒸氣氤氳,朵拉叫籠蒸餃,一杯豆漿,吃得津津有味。
突然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說:「老闆,給我來份和這位同一模一樣的。」
朵拉一愣,回過頭,正碰上周栩生笑咪咪的眉眼。
他在她身邊坐下,喜氣洋洋,「我特意來接你。」
朵拉白他一眼。
他不以為詡,仍然歡喜,「我們會和從前一樣。一切會和從前一樣。」
他很自信地說。
朵拉每天給周栩生佈置一道作題。我的同。我的爸爸。我的媽媽。反正寫人物可以寫半個月,周栩生直叫苦,「所有認識的人都快寫光了。」
朵拉不動聲色,「這是在教你對任何人都要仔細觀察。」
寫完人物,開始寫動物,周栩生說:「我總共就沒認識幾個小動物。」
朵拉仍舊不動聲色,「寫作還需要多動腦筋,多查找相關資料,多發揮想像力。」
中午時分,周栩生讓人備甜點,朵拉聽到小石砸到窗上的聲響,她循聲走到窗邊,看到陳皓正站在樓下,使勁朝她揮手。
她衝他擺擺手,他堅持著,招手叫她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