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山位於我們小鎮下街口中學的後面,綿延幾百里的山去只有我們小鎮的一條入口,其他地方不是懸崖峭壁就是灌木密生無法進入,而那個入口後來也被當地政府安了鐵絲網,防止中學的學生好奇進去。
不過每年都有一些神經大條整天念著唯物主義想探險冒險的傢伙闖進去,結果當然跟我們以前那次差不多,但是沒我們好運,最慘的一個被老王頭整的在醫院呆了三個月,還有幾個甚至把命丟在了裡面,也因為這事,老王頭在鎮上的威懾力就如同惡鬼一般。
當年那幾個人的爸媽咬牙切齒的說要找老王頭償命,可剛站在山腳下就再也不敢往裡走了,後來老王頭偶爾來鎮上買點生活用品和食物這些的他們也不敢跑到他面前找他的麻煩,畢竟我們這有這樣的規矩甚至比法律還來得更加有用,即使是自家的親戚也不會為他們出面。
不過這件事也依然會帶來後果,聽我奶奶說為了這事鎮政府還找過老王頭讓他不要做得那麼絕,不管怎麼樣出了人命他們也不好辦,要是讓上面的人知道了,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因為這樣的規矩對於他們的思想政策來講就是封建迷信,知道了可是要嚴肅處理的。
至於老王頭是怎麼回答的我就不知道了,奶奶也沒給我說。我想應該會給點面子,不怕官就怕管,老百姓無論如何也是惹不起當官的人。
當然這些公職人員並沒敢親自進山去找老王頭,而是請的我奶奶去尋的他,很多時候我都好奇老王頭和我奶奶是什麼關係,到目前為止鎮上的人也只有我奶奶偶爾敢進山裡面,每次也都是為了找老王頭,鎮上的人對此也從沒有大驚小怪。
只是出了那件事後老王頭或許也會內疚吧,來鎮上的次數明顯少了很多,一年也就出來過兩三次,這說法是我二爸說的。我認為是瞎扯,就老王頭那樣的人打死我也不會相信會是內疚的人,我覺得應該是害怕,畢竟你殺了好幾個人,萬一真的引起了鎮上人的公憤,雖然不敢進山找你但只要你敢出山恐怕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這山終年累月的被霧霾籠罩著彷彿想遮蓋住自己的秘密一樣。層層疊疊的霧障如同厚重的雲海氤氤氳氳。自從93年那件事過後,當地政府也是嚴禁任何人進去,這次這群外鄉人這麼高調的宣稱要進山,又毫無顧忌的在山腳下駐紮,當地政府肯定知道,卻沒有人出來阻止,看來這群人的來歷一定不簡單。
浩子輕車熟路的帶我來到中學後面圍牆的一個缺口處,我說:「你小子看來早有準備啊」。
浩子嘿嘿笑了一聲,說:「沒辦法,部隊裡面養成的習慣,對外來人都有種警惕,不過我觀察過幾次,這群人恐怕不一般」。
說到這,浩子把嘴湊近我耳邊低聲說道:「這些人都帶著槍,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獵槍,我注意過,有ak,n95在部隊裡面這現在都是最好的制式步槍,還有一些彈匣式衝鋒鎗,白天晚上都會有人輪班站崗」。
浩子的話讓我也警覺起來,我們從缺口望過去,在入口和圍牆之間密密麻麻的駐滿了帳篷,看來人數不少,不時有人從帳篷裡進進出出,我仔細看過後還發現了兩個黑人和一個白人。我擦,沒想到她娘的還有老外。浩子跟我指了指不遠處站崗的人,我也清楚地看見了他手上拿著的槍。我說:「這群人到底是哪來的?完全沒有把政府放在眼裡嘛」。
浩子哼了一聲說:「說不准就是政府的人」。
我搖了搖頭說:「和政府有很深的關係我相信,不過咱們的政府不會僱傭老外來混進部隊裡,從他們的體型神態來看,很像我在電影裡見過的僱傭兵」。
浩子不置可否的「嗯」了聲,說:「還有件事更奇怪,這群人這幾天不停的往劉鐵匠家跑」。
我和浩子往回走的時候做出了很多猜想因為實在想不通劉鐵匠和他們會扯上什麼關係。劉鐵匠是本地人,原名劉鐵軍,因為開了個鐵匠鋪大家都叫他劉鐵匠,後來電焊這些興起,鐵匠鋪漸漸沒了生意,他就把鋪子關了,做起了音像店,浩子說,中學的時候還經常悄悄的在他那裡買過不少美國日本的毛片。
這老頭現在已經七十幾了不過身子還算硬朗,只是到現在也還是一老單身漢,經常喜歡找一些婦女調*。浩子總是喜歡說,「這老頭估計天天呆在家裡看毛片,我他媽的在他那裡買的片子就沒有一個不是沒用過的」。
我們回家的時候已經快傍晚了,夏天炎熱的風直直的拂過我們小鎮,過來的時候還專門瞅了瞅劉鐵匠關的緊緊的屋子,剛還在想這老傢伙是不是與那群人搭成了一夥到那帳篷去了,旁邊開衣店的郭大姐看見我們在劉鐵匠家外面鬼鬼祟祟的瞅了半天,對我們說:「別看了,他去你家了」。
說著指了指我,眼神別提有多深意。我一愣,這老傢伙這時候去我家幹嘛?
不過轉念一想,這老頭自我有記憶時起就經常往我家跑,不時還幫著我們幹點活,二爸老實和他也沒什麼太大的交情,即使在外面遇著也很少說話,後來才被我看出端倪,這老頭到我家主要是看我奶奶,別看平時老不正經但對我奶奶卻極其恭敬,幾乎有一點卑顏屈膝的樣子。
奶奶卻對他一直不冷不淡沒什麼好感,讓我一度懷疑他們以前有過一段糾結纏綿的往事。但在這個時候卻有一點不太尋常。
一路上我聽浩子講,這群外來人來了之後小鎮的人和他們鬧過好幾次,很多人都對93年發生的一切記憶猶新,因此堅決不允許他們進山,甚至有好些人拉著橫幅跑到了當地政府要求他們出面,可笑的是政府那段時間總說沒有人上班因為什麼什麼事放了假,看來和政府的線拉得很深。
而劉鐵匠和他們的接近在這段時期使這老頭也成為了眾矢之的,平時都已經看不見他出門,今天跑到我家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小事,剛聽完
郭大姐的話我就拉著浩子往我家跑去。
到家門口時我向浩子「噓」了一聲,浩子明白我的意思,於是我們躡手躡腳的走進了客廳,客廳並沒有人但我們能清楚地聽到從奶奶房間傳出來的聲音,我們又摸索到房間門後面,在這裡已經能清楚地聽到他們說的每一句話了。我從來沒見過奶奶這麼生氣,以前也沒發現我家這老太太的聲音居然這麼大,感覺我面前的門都在顫抖。
「老劉,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老頭子死的時候什麼也沒交給我,至於那座山,哪個龜兒子還敢進去純粹是找死」。
劉鐵匠的聲音依然畢恭畢敬不過同時也能聽到那裡面刺人的威脅,「大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這次不同,蘭老闆親自過來,肯定也是勢在必得,我相信你也知道他的為人,現在政府都已經和他說好了也不會再管這件事,您只要把東西給我們,我們絕不會為難您」。
「喝,你這龜孫,老娘還怕了你們不成,說沒圖就沒圖,老頭子死之前就把圖給毀了,為了這件事,我老伴,兒子兒媳都折在了這上面,你這老王八忘了93年的事了」?聽這聲音我知道奶奶已經火到了極點。
劉鐵匠卻反而笑了起來,「大姐,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麼!當年你兒子兒媳進了山之後沒多久就發了洪水,你也在那時宣稱把成心魚蓮永遠趕出楚家並銷毀他們在楚家裡所有的痕跡,然後散盡家財大力救助受災的人群,於是災後所有人都讚賞您大義滅親。您做這些無非是為了你的孫子,恐怕到現在還沒有人跟他提過他父母的事吧,這些還不是您在鎮上活動的結果,不想您家名譽受損不想您孫子抬不起頭,可是他們都不知道,那次進山您不僅大力支持而且還親自跟他們一起進去」。
劉鐵匠的話說完之後屋子裡沉默了很久我才聽到了奶奶的聲音,但此時彷彿被別人把生命力吸盡了一般變得如此蒼老衰弱,「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時候回答的卻是另一個人,我聽出來是山東口音,心想這恐怕就是那群外來人中的一個,這聲音十分低沉,「你以為你是唯一活著出來的人但事實上還有一個人也活著走了出來,恐怕這個人你肯定不想看到」。這個男人剛說完這些話突然提高了音調,說道:「門外有人」。
在我們還沒反應過來時,門就被大力的拉開了。不過到現在這個時候我已經顧不上這些,從奶奶他們說到我父母之後我大腦就已經沒有了什麼思想,彷彿一張白紙一般。
我憤怒的揪住開門的劉鐵匠的衣領,對這個人可以說現在是厭惡至極,我捏緊拳頭真想對著他那瘦小打著厚厚的褶子的臉上狠狠來上幾拳,浩子也十分配合的絞住了他的手,不過奶奶炸雷般的聲音卻在我耳邊響了起來。
「你這龜孫,住手」。我和浩子居然被震得脫了手,耳中也直嗡嗡的響。
劉鐵匠整了整被我揉皺的衣服,嘿嘿的笑了一聲說:「大姐還是英雄氣不減當年啊」。
我也慢慢的平復住了自己的情緒,知道這件事恐怕秘密不少,還不是輕舉妄動的時候。
這時我才注意到房間裡的另外兩個人,他們站在劉鐵匠後面一米遠的地方彷彿局外人一樣欣賞著這一齣戲劇,這兩個外鄉人一男一女,男的長得瘦高瘦高的,一身筆挺的西裝,儘管房間裡的光線並不強卻依然戴著漆黑的墨鏡幾乎把臉都遮了一半,兩塊墨漆一般的鏡片配合著那張時刻一樣的臉望向我們這邊。
女的穿著一套連衣裙,妖嬈的身材卻配上一張童稚的娃娃臉,讓我實在看不出她的年齡,彷彿是夜店裡帶著醉人誘惑的舞女,又彷彿學校中純情的女學生。
我看向奶奶,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奶奶彷彿突然蒼老了十歲,曾經精明豪氣的臉上此刻全是疲態。所有人沉默了幾分鐘後,劉鐵匠開了口,「大姐,現在既然大侄子已經知道了這些事,也沒什麼還需要隱瞞的了,不過時間可不等人,我們還是希望你把那東西交出來」。
奶奶「哼」了一聲,「我說過沒有就是沒有,你們還是另尋高人」。劉鐵匠的臉立馬拉了下來,變得尷尬無比,估計是在那什麼蘭老闆面前誇下了海口,那兩個外鄉人此時的表情也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