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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3章 蛛絲 文 / 荔簫

    她居然……主動親了席臨川!

    啊啊啊為什麼會主動親席臨川!

    ——紅衣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趴在榻上、頭悶在枕頭下面,心情十分悲痛。

    雖然屋中並無旁人,連小萄都被她轟了出去,也還是覺得說不出的窘迫羞赧尷尬!

    細一想方纔的場面便臉上一陣熱,紅衣捂在枕頭底下快要哭出來,卻又欲哭無淚。垂在榻邊的雙腿蹬來蹬去,卻是怎麼蹬都還是無法緩解這份不自在。

    席臨川則被她那舉動弄得在書房中懵了好一會兒,又在書房裡回味著悶聲踱了幾圈,而後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料理該料理的事情。心裡就一個念頭:不能讓她失望。

    彼時是下午,他謹慎地思考著可行的法子,叫了禁軍都尉府的官員來吩咐了幾件事,而後看看已然全黑的天色——雖則是寒冬臘月故而天黑得早,但也差不多該是用晚膳的時候了。

    下意識地抬手在自己側臉上她吻過的地方一觸,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後又強放下手。尷尬地四下看看,好在沒有別人,仍是刻意地輕咳一聲將面色緩成一臉嚴肅,而後推開書房的門,往紅衣住的維禎苑去。

    最合紅衣心思的那個婢子小萄才十三歲,個頭也比紅衣還要矮些。他到時,見小萄在側邊的廂房中,窗戶全開,她伏在窗沿上發著愣朝正屋張望著。

    席臨川眉頭微蹙,上前信手一敲木窗:「看什麼呢?」

    「……公子。」小萄微驚,連忙站起來,走到門邊朝他一福,回說,「娘子不讓奴婢進去……把自己悶在裡面,半天了。」

    席臨川一愣,走到紅衣房門前一推門,果然是閂著。

    剛要叫她開門,又忍住了。席臨川四下看看,遂轉身進了小萄房裡。

    四處環視一圈,席臨川拿了案上切水果的小刀,重新回到紅衣門前,將刀刃從門縫順進去,向上一挑……

    門閂砸地「光」地一響,紅衣一嚇,忙撥開枕頭坐起來看。

    定睛之處,席臨川正撿起門閂擱到一邊,挑眉看看她:「幹什麼自己悶在屋裡?走,用膳去。」

    紅衣抱著枕頭,怨念地看著他,腦子裡重複著一句:我自己吃就好了,現在可不想看到你了。

    兀自念叨了半天,卻終究沒把這話說出來。放下枕頭起身往外走,絕口不提自己悶在房裡的原因,深吸一口氣,裝得跟沒事一樣.

    其實他們鮮少這樣一同用膳,在去珺山之前沒有,在珺山他重傷的期間多是她餵他、然後回房吃自己的,是以目下他專程邀她一起吃晚餐,席間多有點尷尬。

    主要是沒什麼話說。席臨川滿腹政事,連吃東西都食而無味,更別說分心出來找話題逗她;紅衣則因自己下午主動墊腳尖「啄」了他而仍存窘迫,抬眼一再打量他,也不吭聲。

    互相夾菜倒是都很勤快,你給我夾個蝦仁、我給你添個雞丁,一頓飯吃得也莫名「默契」。

    見他一聲不響地伸手把她愛吃的一碟酥皮點心換到了她面前,紅衣咬著筷子想了想,站起身拿起他的碗盛湯。

    門聲微響,二人同看過去,齊伯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公子,有禁軍急著求見,我讓他們去正廳等著?」

    席臨川一怔,略作掂量覺得既是「急著求見」就不耽擱為宜,立即讓齊伯請人進來。紅衣見狀就要離開,被他一扣手腕:「你吃你的。」

    ——她眉梢眼底寫著「不合適吧」。

    「你知道分寸,不往外說便是了。」他話語平淡卻滿含信任,紅衣想了想,無愧地坐回席上,悶頭吃自己的。

    禁軍很快便到了,看見紅衣在座,一滯:「將軍?」

    「說就是了。」席臨川一臉淡然。

    那禁軍呈上兩封信,另附了一張紙,稟道:「最後兩封的字跡查到了,是將軍府上出去的舞姬,現在在竹韻館掌事,叫綠袖。」

    「咳……」紅衣猛地一嗆,忙掏帕子擦嘴,滿目愕然地看向那禁軍,「綠袖?!」

    席臨川揮一揮手讓那禁軍退出去,一手執著那張紙讀完,方緩緩向她道:「從赫契人的住處搜出來許多信件,牽涉府裡四十多人。」他眼皮微抬,壓了音又道,「也有和你字跡一樣的,但被我扣下了。」

    ……怪不得他要送她離開!

    紅衣驚愕中亦覺動容,思忖著道:「因為將軍信我是被人陷害?」

    席臨川點點頭:「嗯。」

    她目光落在案上的那兩封信上,又說:「那我若說……我覺得綠袖也是無辜的呢?」

    席臨川未作反駁,啞音一笑:「我也覺得。不僅如此,我覺得那四十餘人裡絕大多數都是無辜的。」

    並非他隨意發善心,但他到底是活過一次的人了,府中許多人的情況他都清楚。

    他知道他們不會去為赫契人辦事,只是一時又無法證明他們的清白。

    紅衣扁一扁嘴,手裡的筷子將眼前剛咬了一口的酥皮點心戳了一下又一下,直戳得豆沙都冒出來了,終於躊躇道:「我能……看看那信麼?」

    席臨川想了想,兀自將兩封信都抽了出來,先自行讀了一遍,覺得沒什麼要緊的,才遞給了她。

    紅衣接過信後讀了兩遍,就

    就覺得……

    真是晦澀難懂!

    除了字跡熟悉,就沒什麼其他讓她覺得眼熟的東西了。信中內容提及軍情、論及朝政,莫說其中糾葛她看得眼暈,便是有的人名……她都不能順利地讀出來!

    視線草草地劃過一行又一行,意思最多只懂了六分。翻到末尾,她的目光停在了落款上。

    「綠袖。」她凝視著這兩個字蹙蹙眉頭,而後將信紙一推,湊近了席臨川道,「你看。」

    「嗯?」席臨川看過去,她指著那個「綠」字:「這個地方重描過,所以這個比劃這麼重。」

    雖都是繁體字,她至今不算完全適應,但綠袖的名字到底見過太多回了。「綠」字的右半邊,第一筆該是「豎折」,因要在間架結構上好看,那個「豎」多會傾斜一點。

    眼前這個字上的這一筆不僅被描得明顯粗了,而且不難看出先前似是寫成了筆直的一豎,是以寫信者提筆重寫,開頭處完全重合,結尾則因一個不傾、一個傾斜而變得墨色濃重。

    「偶有寫錯重描一筆也是嘗試。」席臨川皺眉琢磨著道。

    紅衣卻說:「但最不容易寫錯的應該就是自己的名字了。」

    尤其還是信尾落款,除了仿造以外就只能是署自己的名字,隨手一簽名便可,筆畫爛熟於心,哪有寫錯的可能?

    席臨川睇一睇她,一喟:「我知道這不是綠袖寫的。」

    ——他覺得他方才剛說過自己知道綠袖無辜,她無需再這樣刻意證明這信並非出自綠袖之手。

    紅衣美目一瞪,手指在信上一敲:「我想說,這寫信之人名字裡的某個字也是絞絲旁!」

    這倒讓席臨川一愣。

    因為是從後一半開始寫錯的。

    比如……一個姓李一個姓張,不可能在寫完一個「木」字頭後在下面續一個「長」;再比如一個150的移動號、一個186的聯通號,也不太可能在寫完「150」之後續上「186」以後的數字。

    但若前幾位數字或漢字都相同,後面就不一定了。最明顯的,莫過於年份切換的時候,多少人寫完「2014」再悶著頭把「4」描成「5」啊!

    「這算是種慣性……這人平日裡總寫絞絲旁的字,才會習慣性地落筆直接寫下去。」紅衣把自己的思路大致說了,抿唇一笑,「我也就是這麼一猜,未必對。給將軍當個參考罷了。」

    實在很有道理……

    席臨川看著她的笑眼愕了半天,不得不覺得欽佩——這雖不是什麼難以想到的事,但畢竟是禁軍都尉府都沒多想的事,連他也不曾疑過這一點。

    「將軍優先查府裡名中帶絞絲的人吧。」她托著下巴悠悠道,「這範圍可小多了。何況反正都是要查,先查了這一部分,若是沒有,再查其他人也不遲!」

    名中帶絞絲的……

    席臨川認真想了一番,伸手便捉了她的手腕:「多謝提點。這就把你送禁軍都尉府去。」

    「為什……」

    「麼」字還沒出口,她就反應過來:名中帶絞絲的,他頭一個想到的可不就是她麼!「紅」字是絞絲旁啊!

    挑眉怒瞪,她努力表達著怨憤瞪了他半天,他還是不鬆手,眼中帶笑地看著她,端然是要逼她先說話。

    「我這得算自己投案自首……」她咬咬牙道,席臨川認真地一點頭:「嗯,為夫保證替你多美言幾句。」

    「美言沒用……」她扯扯嘴角,「聽說牢裡的飯不好吃,將軍要保證我三餐有肉才肯招供!」

    「嘶——」席臨川倒抽涼氣冷然掃視,覺得難得她這麼有興致跟自己貧嘴,便心情大好地配合著應和下去,「那我保你連宵夜都有肉,你倒說說你能供出點什麼?」

    「我給將軍默寫所有帶絞絲旁的字!」紅衣理直氣壯一叉腰,「按筆畫排序還是按發音規則排序,將軍自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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