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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5章 旨意 文 / 荔簫

    是山上那個人射死了扎黎。

    這個念頭在席臨川心頭縈繞不去,他竭力地試圖思索清楚那人是誰,卻一點思路都沒有。

    軍隊在天初明時返回了營地,他剛入大帳,即有人呈上了戰況。鄭啟已帶兵與赫契主力交鋒,就在離此地不遠的翎堇山。

    「何將軍呢?」他猶是這般問了一句,聽得那人回稟說「半個時辰前已與大將軍會合」才放下心來。

    摘了頭盔扔在案上,席臨川輕吁著氣坐下來,余衡打量著他的神色,語帶詢問:「將軍?」

    席臨川搖一搖頭:「沒事。」

    「將軍還在想扎黎的死?」余衡稍稍皺眉,見席臨川點頭默認,即道,「他是被我們的弓箭手射死的。」

    「不。」席臨川失神地道。

    余衡又說:「末將檢查過那支箭,是我們軍中的箭。」

    是的,他也看到了。從箭羽顏色到箭桿材質再到箭簇長度,都是大夏軍中用的箭,但是……

    那中箭的方向無法解釋,還有上坡上那人。

    「只能是我們的人射死的他。」余衡篤信道,說著又一蹙眉,「否則還能有誰?」

    「你先出去。」席臨川淡瞟他一眼,待余衡施禮告退,他逕自起了身,一手拿著頭回,往後帳去.

    前線大捷的消息傳到長陽的時候,紅衣已經能閉著眼睛往返於大悲寺與敦義坊之間了。

    起先綠袖是陪她去的,數日之後天氣漸熱,綠袖便說什麼都不肯再出門,死死扒著床榻決絕道:「很熱了!你不需要日日都去祈福的……佛祖肯定早就聽到你的話了!」

    紅衣便只好自己去。

    為何這樣執拗她也解釋不清,好像是習慣了,又好像是心裡有個指南針,每到那個時候就一個勁地指著大悲寺的方向牽引著她去,讓她不去就難受。

    或許……還有點自私的念頭。

    如若因為她某一天沒去而最終聽到了戰敗的消息……

    紅衣很清楚自己這點出息,萬一當真出了這種事,就算她在理性上可以告訴自己「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和神鬼的說法沒有關係」,但在心裡,一定還是會忍不住地去想「如果堅持每天都去拜佛,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於是在大捷的消息傳來之後,她去還願也還得萬分虔誠.

    夏季檔的舞蹈已然排好,這回仍是以戰為題,但將重心放在了軍隊凱旋後的喜悅上。佈局與服飾以金色與紅色為主,耀眼奪目地突出那種欣喜的心情,結尾處舞者的色調則多用藍色與綠色,相對和平的顏色與表現農耕生活的動作,預示著自此之後再無戰爭、國泰民安。

    這舞,紅衣綠袖與謹淑翁主反反覆覆修改了數次,最終全盤定下後三人簡直想上一壺烈酒碰杯慶祝!

    場面恢弘!專業度高!立意正確!

    必定又能再讓長陽城震撼一遍!

    另有一個因這場戰事而出的改動:原是百份「自主申請」加二十份「主動邀請」,共一百二十份請柬;此次總數不變,但是變成了「六十加六十」。

    調整的原因還讓人說不出話來——那六十份皆要邀請此戰中立下戰功的將士,同慶凱旋。

    待從謹淑翁主處得知軍隊歸來的大體時間後,這場演出的日子也就敲定了。

    他們大約六月上旬回來,回城之初大概會有很多宴席,包括宮宴和各位將軍自設的宴席。

    於是這場演出的時間定在了六月廿三,一個不算太緊但也不算太晚的時間。既不攪擾旁的宴請,又能抓住這戰爭凱旋的熱度.

    六月初八,長陽城門打開的剎那,一眾將領覺得自己的耳朵又不太好了……

    鄭啟與何袤說笑著,偶爾見到有興奮的人群衝破衛兵的阻攔湧到道上來,便讓馬走得更慢些,以免傷了人。

    一路上,席臨川顯得格外沉默,在這震耳欲聾的喊聲響起時,也不再調侃抱怨了。

    「怎麼了?」鄭啟扭過頭睇一睇他,「身體不適?」

    「沒有……」他搖頭,斟酌片刻,猶豫著道,「舅舅,我想知道……這一戰中,陛下可有安排什麼人暗中相助?」

    「『暗中』?」鄭啟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隨口一問。」他敷衍著,掂量著分寸,將話點得更清楚了些,「我們不是一直有人潛在赫契?會不會有誰會接到陛下密令協助軍隊?比如……驚蟄?」

    「不會。」鄭啟斷然道,看著他的面色,眉心蹙得更深,「打仗是兩方軍隊的事,由將領做主,潛在暗處的人不會出來——你為何會問這些?見到什麼了?」

    席臨川短聲一喟,看一看兩旁的人群與身後的將士,壓音道:「我遲些告訴舅舅。」.

    宮宴的日子仍舊定在三天後,也算是約定俗成了。

    此前的兩日,倒是誰也沒能閒著。細節的戰況接二連三地呈進宣室殿中,將領們陸陸續續地覲見,然後,又有一道道封賞的旨意從宣室殿裡傳出。

    起初無甚特殊的,無非是給已封侯的將領加賜食邑

    ,又另賜了兩人侯位。

    而後來的一道旨意驀地驚了全軍——皇帝封席臨川做了大司馬。

    全稱說下來,是大司馬驃騎將軍。而聖旨上又加了一句,讓他統領全*權。

    一夜之間,席臨川的風頭蓋過了官拜大司馬大將軍已多時的鄭啟!

    這旨意自然而然地在民間引起了更多的議論,少女們尤為激動地嘁嘁喳喳說個不停,這從前就聲名顯赫的驃騎將軍如今徹底成了一個傳奇。

    席臨川倒是對這事……不怎麼激動。

    上一世時已經歷過一次,那次激動的感覺記憶猶新,反襯得這回興味索然。

    偏生又是闔府都發自肺腑地向他道賀,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弄得席臨川直覺得自己這般從容自若很不合適,就尋著理由讓自己也高興起來:比上次早!早了將近一年!

    ——心裡還是覺得就那麼回事兒。

    當日傍晚,又一道旨意傳出皇宮.

    這道旨意與先前的不太一樣,似乎陣仗格外大些。

    兩列宦官自皇城側門行出,為首的一人捧著那卷黃色絲帛,身後數人則皆是兩人一組,中間架著偌大的紅漆木箱,箱子看上去沉甸甸的,不知裡面裝著什麼。

    這場面引得周圍駐足的百姓越來越多,亦不免有人低低議論起來:「這又是賜到哪個府的賞賜?」

    「必是給哪位將軍的。」有人這樣答道。

    這種事大抵是不多見的,於是消息傳得極快,紅衣綠袖正在竹韻館前廳品茶歇著,就見十數個舞姬興高采烈地往外跑……

    腹誹一句「看熱鬧不嫌事大」,紅衣拽拽綠袖:「咱們也看看去?」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二人攜手走出竹韻館,頃刻就覺迎面襲來一股八卦味兒。

    ——錦紅閣外,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持著團扇低低議論著:「聽說了麼?那些個宦官,好像奔著這邊來了。」

    「這一側可沒住什麼將軍,大司馬驃騎將軍、大司馬大將軍、還有何將軍……那可都在西邊呢!」

    「誰知道呢?興許有哪個這回剛立戰功的將領唄!」

    二人一路都聽著這樣的猜測,到了平康坊門前左右一看,那些宦官正從北邊的道上行來,步子齊緩地一直走到坊門口。

    她們覺得,這賞賜送進哪個坊也不能送進平康坊——平康坊可是紅燈區。

    誰知,為首持著聖旨的那宦官,經過平康坊坊門時忽而拐了個直角,一睇將門口圍得滿滿的「圍觀群眾」,嗓音陰陽怪氣:「讓讓——」

    眾人帶著幾分錯愕忙不迭地讓開道來,待得他們走過去後,又默契地尾隨在了後面。

    壓低了聲邊議論邊走,走著走著停了腳步,抬頭看一看牌匾:竹韻館。

    謹淑翁主也得了信,在婢子的簇擁下迎出門外,目光一觸那黃色絲帛就忙不迭地拜了下去,山呼萬歲。

    「翁主——」那宦官的聲音拖得很長,聽著讓人直彆扭,紅衣在旁邊嘴角抽搐著一哆嗦,想上前給他配個蘭花指。

    「翁主這坊裡——」他掃視那一眾婢子一番,悠悠又道,「可有個良籍的舞姬?叫紅衣——」

    紅衣驟然一驚,這下可沒心思給他配什麼蘭花指了。

    綠袖在她腰間一戳,道了聲「快去」,紅衣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從人群中擠了出去,屈膝下拜:「民女紅衣。」

    「嗯——」那宦官滿意地一點頭,終於打開了那卷絲帛,話音悠長地念了起來,「上諭。赫契兇惡,交兵多年。今幸得天祐,予以猛將相助。大司馬驃騎將軍三戰三捷,護家國安康……」

    紅衣伏地靜聽著,越聽越覺不解,簡直覺得這聖旨傳錯了——誇席臨川的話,讀來給她聽幹什麼?

    那宦官語中輕輕一頓,話鋒一轉:「然,驃騎將軍已近弱冠之年,未有婚約。朕感念其功,特賜良籍女紅衣予其為妾。妻室何人,可待父母之命……」

    彷彿驀被驚雷劈中。

    紅衣愕然不已間全然忘了禮數,張惶地抬起頭,那宦官猶還念著:「賜紅衣錦緞十匹、珍珠一斛、金銀首飾……」

    再往後的話,她就聽不進去了。只愣愣地看著那宦官的口型動個不停,尖細的話語伴隨著耳邊的嗡鳴一併賜入心底,如同符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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