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看到了什麼。
其實那小字也就寫了一條,稱遠嫁齊國的大公主身邊突然出現的一名侍女極似清風閣原來的閣主,夫人。
這其實也有可能是捕風捉影,但謝繼安一點都不敢小覷,特別是在得知清風閣換下的那名新閣主背後的主人極有可能是謝繼宣時,他就更加不敢大意。
哪怕現在他摸清了謝繼宣的脈絡,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透著微黃的燭火,謝繼安俊的臉龐上滿是陰雲,他從榻上起身,坐到案桌前,神色鄭重地寫了足有三大篇紙,才停筆。
隨後第二日開始,便加緊步伐,調查糧食虧空一事以及安撫受災的災民。
這些事情對於太子殿下來說手到擒來,他既然能被武百官號稱為治太子,行事自然光明磊落而且平易近人,不到半個月,益州城內就煥然一新,原本凋零的商舖也陸續開張,賑災之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而可能也是感念於太子的仁厚之心,陸陸續續下了十多天的冰雹也停了,夜間雖然還是寒冷入骨,白天卻是暖陽高照,這也令益州百姓人人稱奇,將太子殿下歌頌得,一時之間無人能比。
此消息也如春風綠草一般,極其快速地傳到了朝中,使得龍顏大悅,朝中武百官也對太子稱頌有佳。
而此時的還呆在益州的太子殿下卻不知道朝中對他的讚譽,他現在是焦頭爛額,在查到糧食虧空一事上,遇到了阻礙。還不止與此,自半個月前那場刺殺過後,對方像是發瘋了一樣,已經連續派了五六撥人前來,明殺、暗殺,屢出奇招,看樣子是非得要了謝繼安的命不可。
這也使得謝繼安煩不勝煩,他這次身邊帶來的禁衛,死了三名,還有兩名重傷,十餘名輕傷。
這種情況,也讓謝繼安猶豫到底要不要動用謝繼宣留給他的人手,也就是禁衛中混雜的屬於謝繼宣的人手。
當然,這得從半個月前那封杜一周送去雁北關外的那封信說起。
其實那封信也沒說什麼,簡單一句話,就是讓謝繼宣自己承認,那些禁衛裡有哪些人是他的暗樁。
當時謝繼宣接到信時,特別是看著送信的人是杜一周時,「呵呵……」就笑了起來。
杜一周被笑得一臉莫名,就聽三皇子朗聲道:「原來大哥這麼關心臣弟,遠在益州還不忘派人送信來關心。」說到這裡,他一臉抱歉地對眾將領道:「各位大人先行商議著,我隨後就來。」
那些將領大多數都是些人精,你來我往地使眼色,自然十分順利地讓三皇子忙,他們先商議,一點都不急。
那時,謝繼宣剛處理完老皇帝留下的探子,也正被那些武夫些小看,連一場戰事都不讓他參與,謝繼宣雖然是主帥,卻被他們聯合起來,以安危原因,困在營中。
正在這個時候,杜一周來了。
他來的這個時機,不早不晚,剛好能讓他借此機會先給眾人一個友愛兄長的印象,連太子殿下遠在益州都關心他這個皇弟,他們沈大將軍的親女兒也正是太子妃。
這位三皇子看來跟太子關係很好。
謝繼宣就是想在動手之前給眾人留下這個印象,隨後他大顯神威,也不會讓嫡系的沈家軍忌憚,反而會因為太子這層關係,對他親近有佳。
所以說,太子殿下哪怕是沒有出場,也被謝繼宣輕而易取地利用了一次。
回到賬內,謝繼宣笑盈盈地拆開信封,看起來。
剛看完,就一臉深意地看了杜一週一眼,「你的本事倒大。」因為信中的意思,很明顯將杜一周排除在外,看來,太子殿下十分相信杜一周的「清白」,這也讓謝繼宣頗有些好奇,「嘖!太子殿下怎麼沒懷疑你也是本宮的人呢!」
杜一周娃娃臉上滿是不滿,「屬下本來就不是三皇子的人,當時清風總管不是明說讓屬下等人直接效忠於太子殿下,保護太子殿下的安危嗎?」
謝繼宣見他義正言辭,笑了起來,「也是,不過像你這樣執行得這麼徹底的,應該也不算多。」
他挑眉,「清風。」
「主子。」清風赫然出現。
杜一周也朝清風點了點頭,「清風總管。」
謝繼宣倒是看得好笑,搖頭道:「既然都認太子為主了,以後這稱呼可不能再這麼叫了。」
這話十分正常,但清風聽得卻嘴角抽抽,他敢打賭,他家主子這是吃醋杜一周承認「清風總管」卻不承認「三皇子」而說的諷刺話。
清風跟了謝繼宣那麼久,自然能從謝繼宣語氣細微處查覺他蛇精病主子的情緒變化,但杜一周並非清風,在聽到三皇子的話後,果真點頭,不再搭理清風。
這人倒是有趣。
謝繼宣玩味地摸了摸下巴。
「主子。」清風打斷他家主子的視線。
謝繼宣「嘖」了一聲,指著賬內唯一的一個矮桌,「你去將那些禁衛裡安排進去的人都寫出來,當然……」他看一眼杜一周,笑瞇瞇道:「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杜一周。」
「對,除了杜一周,將那些人都寫出來。」謝繼宣笑瞇瞇地指揮清風,卻擺手讓杜一周與自己對面而坐。
「三皇子。」杜一周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他原來一直都隱在暗處,這還是第一
次面對面,這麼近地跟三皇子接觸,心中十分緊張。
謝繼宣淡笑,「不用緊張,本宮又不會吃人。」
一旁坐在案桌前寫名字的清風右手一顫,筆下猛然用力,白紙上頓時出現好大一個墨印,只得臉色發黑地重新書寫,雙耳緊閉,不再聽他家主子毫無節操的誆人言語。
杜一周還是緊張,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
「本宮只是想問問太子殿下的近況,太子殿下去了益州可有什麼難處之類。」謝繼宣似若未睹,語氣十分和緩。
但杜一周卻雙眼警惕,「太子殿下一切安好,勞煩三皇子掛念。」
反應這麼大,應該有情況。
謝繼宣臉上的淡笑驟然消失,一臉擔憂,「太子殿下一直都不把自己安危當一回事,本宮就是想幫忙也無從幫起,實在是十分擔心。」
這話說得誠意十足,杜一周的娃娃臉上滿是糾結,想到前往雁北關之前,太子殿下才遇到的那些刺客,也十分苦惱,因為禁衛之中,身手最好的人就要數他了,他這一離開,還真的有些擔心太子殿下的安危。
有戲!
謝繼宣繼續道:「而且你跟著太子這麼久,肯定也看出來本宮與太子殿下兄弟情深,太子殿下在前往益州前,我們都還秉燭夜談,雖然本宮與太子時有爭執,但攸關安危之事,你難道還想瞞著嗎!」說到後面,他的嗓音低沉起來,帶著些許威壓逼人。
杜一周抗不過去,再聯想到那日太子妃給太子下藥當夜,也的確是如三皇子所說,雖然第二日,三皇子就被面色不善的太子殿下趕出了東宮,但兩人的關係應該是挺好的。
此時,遠在益州的太子殿下背脊一陣惡寒,打了一個冷噤,收攏了領口,然後與稍晚一步趕到益州的新知州述說益州城的近況。
杜一周面色一正,就一五一十地將自己來之前,太子被人刺殺一事給說了。
剛一聽完,謝繼宣眸色幽深,就臉色一沉,「可知是什麼人。」
杜一周搖頭,「殿下即刻就將屬下派來了雁北關。」所以具體情況,他也並不知曉。
但是謝繼宣卻皺緊雙眉,在賬內來回走動,神色若有所思。
剛到益州就有刺客?
益州。
益州。
益州!!!
對了!謝繼宣雙眼一亮,右手握拳一拍掌心,總算想起距離益州不遠,就是豫州,而豫州駐地是端王的地盤。
他前段時間就開始調查端王,一是因為圍場刺殺一事,另一則,卻是因為太子身世一事。
這位端王全名桓戎,乃是先皇冊封的異性王之一,因為當年的從龍之功,先皇先是為他封王,隨後將豫州賜給了他當封地,而自那時起,這位端王就擁兵自守。
先皇一死,還留下了遺旨給謝玄,讓他不能動端王,更擔心謝玄到時候不聽他之言,還給端王留了免死令牌,除非謀逆造反之大事,都不能動他分毫。
當時還是武王的謝玄跪在皇帝榻前,答應下來。
登基後,倒也是真的未動端王分毫,只不過端王多次請旨進京,卻都被謝玄給擋了回去。
這件事,就是在前世的謝繼宣看來,都十分的不可思議,若非早調查清楚,那桓戎並非先皇私生子,他都得像現在的老皇帝一樣心存懷疑,並且對桓戎警戒有佳。
而在前一世,端王在他篡位當上皇帝後,以清君側之名義,擁立寧王造反。
這次,端王手腳這麼快,還派了刺客要殺謝繼安,看來是想趁太子遠離京城,好下手除去謝玄的正統繼承人。
上一世桓戎也是直到太子死後,才知道謝繼安與他的真實關係,而這一次,時間這麼早,他自然也不知道太子實際上是他的親生兒子,那刺殺的趨勢應該會越來越猛烈才對。
謝繼宣皺眉,見清風已將人都清算出來,也走到桌前,另起一封信,寫了起來。
信中的意思是讓太子全心相信那些禁衛,那些人既然全都認了太子為主,就不會叛主。
他信倒是寫了,但還真有些擔心以謝繼安多疑的個性,會不會真的聽他的意思全心相信他的話。要是謝繼安因為這個原因而死了,謝繼宣還真的說不清楚心底會是什麼感覺。
杜一周快馬加鞭回到益州時,已是十日後,期間果然已有四撥刺客行動了,雖然都未成功,但還是讓謝繼安頗為被動。
打開謝繼宣的來信,見到信上謝繼宣的筆記,他果真並不相信。
直到禁衛死傷數人,他一一核查,發現謝繼宣信中所寫的人物均不在受傷死亡之內,才心中一沉,不得不真正將這些人當自己人一樣啟用。
生命攸關,他可不想死在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