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太子受了傷寒的事,被秘密隱藏著,並無人知道。
直到冬獵最後一日,皇帝總算出面稍微主持了一下此次冬獵事宜。
謝繼宣在下面看著神色略顯憔悴的老皇帝,想到尚平之所說的,皇帝憂思太過,導致病情反覆。他就覺得好笑,看樣子皇后娘娘的功力還是未曾退步,能將病情好轉的老皇帝氣得「憂思太過」,也真是本事了得了,就希望老皇帝別把這氣出在他那老實巴交的娘身上,否則他才懶得理會。
等老皇帝說完話,太子殿下難得地騎上馬,對謝繼宣道:「皇弟不是一直想與本宮討教一番,不如就今天,我倆比比最後狩獵的多寡,皇弟以為如何?」
太子殿下一直對他都是冷漠對待,這會兒突然變主動了,謝繼宣也不擔心,只是挑了挑眉,淡然地翻身上馬,側臉淡笑:「那臣弟就恭敬不如從命,大哥先請。」
謝繼宣拉繩退後一步,讓太子先走。
太子殿下雙眼一瞇,也回以淡笑,抽動馬鞭,「駕」,塵土飛揚,毫不當讓地駕馬離去。
謝繼宣看著太子這樣,唇角微微一揚,臉上洋溢著笑意,也跟了上去。
兩位主子開始比拚,身後自然少不了侍衛跟隨保護,雖然是皇家獵場,但兩位皇子萬金之軀,誰敢怠慢。
回到營賬中的皇帝聽到太子與三皇子比試狩獵之事,本就不好的臉色更為難看,聽到還是太子殿下主動邀約,臉色就更為沉重了。他吩咐薛公公。
「多派些人跟過去,務必保護好太子安全。」他這偏心話說得毫不猶豫,底下的薛公公眸光一閃,卻恭敬地應答,走出主賬前往安排了。
留下賬內的皇帝,手指微顫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卻莫測地想起暗衛匯報的被人為激怒的猛虎此時正在圍場外圍作亂之事,再聯想太子的主動邀約,老皇帝不能不多想。他這個兒子在謝繼宣面前吃了太多虧,一時衝動會做出什麼,他這個當父親的,卻能瞭解個大概,但謝玄怕就怕在太子偷雞不成蝕把米,被謝繼宣反將一局。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疑慮?這就不得不提兩天前齊襄王的來信,裡面竟然提到了他這位三皇子,還說齊國太子對三皇子有過一面之緣,一見如故,並且引為摯友之事。
謝繼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與齊國太子聯繫上,這不能不讓謝玄提高警惕,是否以前他太過小看這個一無是處的三皇子了?難不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這個三兒子竟然一直在藏拙?
只是一封信,就引發了謝玄對於一直表現得張揚無腦的謝繼宣無數的懷疑,讓謝玄不得不立刻反思自己以前是否太過輕視這個三兒子。
如果謝繼宣知道他刻意隱藏的一面被齊襄王的一封信輕而易舉地打破,不知道會不會在牟越頭上又記上一筆。
謝繼宣那日挑釁了一下太子,今是謝繼安就主動邀約他比試,要說沒有貓膩,就是說給太子殿下自己聽,都覺得不可能。
謝繼宣追上太子殿下,兩人並肩同行,掃了一眼身後跟著的侍衛,謝繼宣就令道:「本宮與太子殿下單獨比試,你們退回營地等候。」
侍衛不動,臉帶游弋地看向太子殿下。」你們先回營地。」還是太子有威信,說了這話,那些侍衛就直接接令回了營地。
「嘖嘖!」謝繼宣連連搖頭,「還是大哥說話有用,剛剛的侍衛並不隸屬於東宮,而是父皇的親衛吧!可真是讓臣弟羨慕不已。」
「哼!」謝繼安冷哼了一聲,雙腿一夾馬腹,就直接往前飛奔而去。
謝繼宣微微一笑,緊跟了上去。
風呼啦地從耳邊吹過,可突然從側面飛馳而來兩道箭,驚得身下的馬兒一陣嘶鳴,瘋狂地往前亂竄。
謝繼宣身手過人,剛穩住馬兒,空中的長箭又飛馳過來,不為射殺,只為驚馬。
這行為,謝繼宣神色一正,連忙去看前方的太子殿下,卻見謝繼安也是一臉驚亂,還差點好幾次被馬兒摔下去。
謝繼宣皺眉,他這段時間幾次三番挑釁於謝繼安,他也早算到太子殿下將會在此次機會發難於自己,但情報上說的卻並沒有包含這次的亂箭,他可不信謝繼安會為了發難自己而不把他自己算進去。
此時情況緊急,身後飛箭亂入,竟是無差別攻擊,逼得他們往西北方前進,謝繼宣還好,他身懷內力,又極擅騎射,極有技巧地躲避身後的飛箭還能抽出工夫觀察飛箭射來的方向,暗處射箭之人最少有六人之多。
太子殿下手下可沒這般擅射的人才,這倒不是謝繼宣把太子看扁了,而是太子殿下對外形象一直都是欣賞儒之人,他身邊聚集的人才也多是臣謀士,太子殿下若要對哪個人下手,可不會這麼大費周章,他身邊的臣你一句我一句就能讓那人五體投地,自請謝罪了。
不過心中雖然是這麼想的,嘴巴上卻得理不饒,「大哥這次還真是下了大手筆了,不過手下這般無差別攻擊,就不怕有個意外,將大哥給誤傷到了?」
謝繼安駕馬在前方奔馳,躲過身後的暗箭,臉上卻並不輕鬆,他雖然也擅於騎射,但跟謝繼宣相比,卻還是差得太遠,所以躲得也十分狼狽,若是那些人旨在殺人,太子殿下也定然不會像現在這樣輕鬆了。
「你閉嘴。」
「閉什麼嘴!大哥都能做得出來,還不準備臣弟說說?」謝繼宣可比太子殿下游刃有餘多了,他加快速度,與謝繼安並肩而馳,頭微微向右一偏,像是有預兆性地就
躲過了身後飛馳而來的又一隻飛箭,嘴裡嘖嘖稱奇,「不過大哥怎麼就沒計劃到自己呢!臣弟還真擔心,到時候臣弟沒有事,大哥受了傷,等回營地時,父皇怪罪下來,那臣弟可真是冤枉死了。」
謝繼安臉色難看,對謝繼宣的話可不相信,父皇極寵他這個三皇弟,哪可能真正怪罪到謝繼宣的頭上。他上次彈劾謝繼宣不也被他父皇三言兩語略過不提?
冷冷一笑,狼狽躲過又飛來的一箭,卻眼見前方突然出現的木頭圍欄,那圍欄下是懸崖峭壁,謝繼安瞳孔一縮,緊拉馬繩,想停下來,已經是來不急了……難道他是要死在這裡了?
卻聽身後謝繼宣猛然高聲喝道:「鬆手。」
謝繼安本能鬆開緊握韁繩的雙手,眼見身體衝出圍欄的一瞬間,腰間一緊,就被一隻強勁的手臂給整個從馬上提了起來,只見謝繼宣腳下一個猛力踏在極馳的馬背上,借力提氣,就如飛鷹一般,落地在一旁的泥地之上。
而那兩匹飛奔的馬卻毫不停留地往前飛奔,衝出了圍欄,越下了萬丈深淵。
只聽那兩匹馬在空中長長嘶鳴了兩聲,就這麼衝到了崖底。
這一瞬間,謝繼安都還沒回過神來,雙眼毫無焦距地看著那被衝破的圍欄上,臉色微微潮紅,剛剛最後一秒若不是謝繼安相救,他肯定也隨馬一齊衝了下崖。
謝繼安驚魂未定。
「大哥抱這麼緊,臣弟可生受不起。」謝繼宣抱著謝繼安安全落地,見謝繼安因為後怕,雙手緊扣在自己的腰際,不由得挑眉閒語。
謝繼安猛然回神,聽到他的話,下意識地低頭,正看到謝繼宣落地後就已將自己放開,反倒是自己雙手緊緊摟著謝繼宣的勁腰,連忙鬆開,晃了晃身子,後退了一步。
他也是恩怨分明,拱手就朝他作了一揖,「這次多謝皇弟相救。」
謝繼宣眨了眨眼,「口說無憑,大哥準備怎麼致謝,可是想好了?」
還是被他這個三皇弟的厚臉皮打敗,謝繼安皺眉,看向眼前笑瞇瞇的男子,「皇弟有何要求?」
「嘖嘖。」謝繼宣搖了搖頭,看著謝繼安略微潮紅卻難掩俊美的臉龐,腦中突然閃過惡趣味,笑道:「臣弟聽話本裡常講,一般英雄救美,美人都會以身相許,大哥也算得上美人,不妨以身相許,報答臣弟的救命之恩,可好?」
謝繼安被他這般孟浪調戲的話氣得臉色更紅,隨即卻又忍了下去,臉色淡淡,「皇弟說笑了,本宮此次為皇弟所救之事,回營後一定呈報父皇,多謝臣弟的救命之恩。」
這是想和稀泥,把一切推到老皇帝身上,讓他獎賞自己營救太子之功?謝繼安倒是想得太美,也不問問他答不答應。
「只可惜大哥雖是好意,但到時候父皇一定會深究這次放暗箭的幕後主使者,大哥想為臣弟請恩,可也想好了對策解釋那些放暗箭的人為何會突然消失了?」謝繼宣意有所指。
謝繼安微微皺眉,這才發現身後放暗箭的人竟然全都消失不見了,再去看謝繼宣一臉嘲諷的臉,不由得憋氣,沉聲道:「你以為這是本宮的手筆。」
「難道不是嗎?」謝繼宣挑眉,突然發現自己怎麼這麼惡劣,喜歡極了太子殿下變臉的模樣。
謝繼安一噎,心下大怒,他是要對謝繼宣下手,但卻不會將自己的安全來兒戲。剛剛那夥人明擺著是衝著他跟謝繼宣二人來的,那些人不是他的手筆,那難道……想到猜測,謝繼安諱莫如深地看了謝繼宣一眼。
「怎麼?大哥這麼看著臣弟,是想反栽贓到臣弟的身上?」
謝繼安見他誇張的表情,不由得側過臉去,打算步行回營地。
山路崎嶇,騎馬時還好,但是步行,卻是萬分艱難,更別說謝繼安剛剛受了驚嚇,勉強被壓下的高熱還來湊熱鬧,讓他覺得十分難受,手腳都開始有些不好使了。
謝繼宣見太子不回答他,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