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轉頭,立即就明白了那奇異腳步聲的來由。
因為那人身穿長袍,腳下踩著一雙木屐,所以才發出「啪、啪」的聲音。
在他的腰上,懸著一柄長刀。
東瀛武士刀。
他有些離經叛道的束著長髮,眉目張揚,面孔剛毅,有著短短的鬍鬚,看不出其實際的年齡。
我腦中閃過一個畫面,立即把他與那晚在紅月酒吧與我動手的東瀛人聯繫到了一起,似乎,還真是來找我的人?
「韓先生?」刀客見到我,直接就問了出來。
他的漢語略顯生硬,還好能夠聽清楚。
「我是韓八。你認識我?」我轉身正對著他,這時候黑子也早已恢復了普通小貓的大小,來到我的腳邊。
那人搖了搖頭,緩緩將手伸入手中的長袍中,隨手一摸,再伸出來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一張相片。
我看的清清楚楚,照片上的人,正是我。
「據說村正已經斷在了韓先生的手中,在下為此追尋著村正的劍氣而至,特意趕來,想要討教韓先生的劍術,請賜教!」刀客話音落下,很禮貌的鞠了個躬,隨後手腕已經放到了腰間長刀的刀柄上。
又是一個想要比武的人。
我有些無奈,當初跟村正的持有者一戰,實際上我並沒有勝他,斷村正也是靠著魃之右手的威力,而且村正還在我的臉頰上留下一道傷疤,與後來田倩的迎面一劍,同時在我臉上構成了一個十字傷口,只是因為我超強的恢復力,才勉強復原。
現在臉頰處還有些沒有長全,只要細看的話,還是能夠見到那個小小十字傷痕的存在。
只不過,我相信沒有誰會無聊到仔細研究我的臉吧?
聽他的意思,我當初被村正一劍給刺傷,劍氣還留在我的體內?
不容我拒絕,眼前的刀客已經手指一抵,彈出兩指刀鋒,然後擺出一個拔刀的起手式:「村正一刀流已敗,在下半藏拔刀流,劍名半藏,請!」
他們的劍術,還分著這些流派?
顧名思義,一刀流,就是一劍出手,追魂奪命,不死不休;我已經見識過村正的那一劍,正如曇花一現,劍芒所起之處,幾乎已無人可擋。
那麼拔刀流,又是怎樣的劍術?
村正的一刀流,劍勢如風,我當時曾經以觀海有感的一式飛刀迎戰,可惜凡鐵比不過神兵,所以飛刀被村正斬斷,不知道誰勝誰負。
但現在不同,我有名劍青霜。
我笑了笑,伸手撩開頭上的罩帽,一手握住劍柄,微微一用力,寒光如霜雪,劍氣逼人間冷芒四散,青霜已經被我拔了出來。
「好劍!」半藏讚道。
「劍名青霜,劍長三尺三,削鐵如泥,吹毛立斷。」我輕言,然後一抬手,劍尖斜指。
光閃。
劍落。
人分。
我這一劍,不光凝聚了飛刀鎖定之術、北斗七星劍術,甚至還融合了村正一刀的劍術,以及紋理破綻之術。
劍術,不管是劍法,更多的還是一種境界,只要一劍在手,那種感覺,是無法用言語所能描敘的。
這是我第一次握劍使用劍術。
可它彷彿在我骨子裡融合了一般,舉手之間,一劍刺出,輕鬆寫意,劍勢已出,就連我自己都不能掌控!
無法掌控!
劍,已經有了靈性。
我的臉頰有鮮血滴落,滴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音。
這是剛才與畫皮對戰時使用屍力的後果,屍氣遍佈血脈,所以我的每一滴鮮血,都蘊含著毒性。
在我臉頰上次被村正刺傷的位置,傷口再一次的裂開,發出焦裂難聞的氣味。
而我的身後,發出「叮」的脆響。
不用看,我也知道,那把名叫半藏的劍,斷了。
拔刀流的劍術走的是快的路線,刀芒一閃,出鞘之後已經順勢揮出,我甚至能夠感受到刀芒劃破空氣的聲音,以及刀在空氣中飛速劃過,帶起刀刃上的紅光。
那是刀刃與空氣急速摩擦產生的熱度,讓刀刃發出了炙熱的火焰!
但是我的那一劍,正好聚全力於一點,刺在了半藏的刀身中央。
那是他那一劍裡力道將發未發、將出未出的一點,也正是火焰的重點。
那裡,就是他劍術的紋理線。
所以半藏斷了。
只要慢一點,等半藏劍上的紅芒全部亮起的時候,我相信,就算是我,也無法接下這一刀!
除非我再次使用魃之右手,硬抗他一刀。
「韓先生的劍術,果然很高。能敗在韓先生的手中,我死而無憾。」我的身後,傳來半藏刀客的聲音。
「我沒有殺你。」我淡淡的回應。
我那一劍,只是斬斷了他的武器,並沒有殺死他。他只不過是個找我挑戰的刀客,既然敗了,又何必非要取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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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劍客的劍已經斷了,人雖然活著,與死,又有什麼區別?」他在我身後笑著,聲音中帶著一絲果決。
「你該不會……?」我想到村正的結局,訝然的回頭,就見到半藏的半截斷劍已經被他握在了手中,反手刺入自己的腹中。
我沒有阻攔他,任由他跪倒在了我的面前。
劍客為劍而生,為劍而死,他也算死得其所,有些事情,不能勉強。
「韓先生的體質……有些特殊,集合兩大劍客全力,才能留下這麼一點傷口,實在……慚愧!」半藏笑著,緩緩倒了下去。
他的臉上,沒有半點的遺憾。
只不過我的臉上,卻是遺憾滿滿。
此時我已經帶著黑子回到了家中,正在浴室裡查看我臉上的傷勢。
半藏的出現只不過是個小插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我不知道他們那邊的劍術分了多少個流派,從眼下看來,也許我已經成為他們那些劍術流派裡公認的挑戰對手,也許以後,還會有更多的挑戰接踵而至。
也許在村正和半藏以外,還有更厲害的高手,厲害到我都無法招架的高手,但那又如何?
來就來吧,有些道路,勢必是要斬破荊棘才能一路前行的,走的太舒坦,未必就是好事。
半藏和村正的劍氣有些怪異,此時那道刀疤雖然已經癒合,但是即便我如何的催動身體裡的屍力,刀疤卻再也不能夠完全的恢復,在我臉上留下半道明顯的印跡,就跟手術後留下的傷口一樣。
或許是兩人死後的殘念,又或許是那兩柄名劍本身的特性,居然能夠壓制住屍力對肌體的恢復,倒是讓我有些訝然:這麼說來,劍道巔峰的高手,當境界到了一定的程度,豈不是可以用劍術斬殺殭屍鬼魅之物?
不得不說,我還是有些低估了世俗裡「人」的力量。
我一直以為殭屍不死不滅,鬼魅無形無體,人基本是傷害不了的。
現在看來,不光是會道術的人可以傷到鬼類,估計就算是當初攝青鬼那個級別的鬼物,真要出現在半藏或者村正的面前,有名劍相輔,一劍下去,估計它也是個魂飛湮滅的下場。
這就好比「西遊記」裡的唐太宗,即便他只是人界的帝王,但是去了地府,同樣會受到地府閻王的尊重,而他所擁有的,就是一個「權」字。
所以傳言中厲害的木匠可以抓鬼,厲害的將軍可以殺鬼,豈不是同樣的道理?
我看著臉上的刀疤,隱隱有些明悟,又隱隱有些擔憂。
知道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當初我用岳飛的「滿江紅」也可以驅鬼,因為那是一股氣,人以筆為刀,正氣凌然,那首詞已經千古絕唱,站到了道之巔,鬼魂如何能不懼?
正所謂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就越多,就越是心懷畏懼,反而是不知者無畏。
這樣看來,我臉上的這道刀疤,估計是消除不掉了。
可憐我英俊瀟灑玉樹凌風的大帥臉,就這麼多了一道刀疤!
我無奈的想著,一邊將自己拋到了床上,希望第二天的時候,這刀疤能夠自動消除掉。
第二天一早,一照鏡子,我立即發覺,我的願望落空了。
好吧。
該上班的還得上班,早上先去醫院轉轉,順便聯繫一下王九那邊,看看林櫟萱她們的情況,甦醒了沒有。
然後再做定奪吧。
進了醫院打了卡,一踏進辦公室,我就見到陳小花正彎腰撅著屁股,正賣力的打掃著衛生。
看了一眼,我立刻臉有些發綠。
在我的眼前,滿屋子滿地的,全都是瓜子殼和花生殼,還有幾個啤酒罐,看得我一頭黑線。
這……該不會是她昨天一個人吃的吧?
陳小花聽到我的腳步聲,抬頭看了我一眼,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啥,昨天晚上不是你不在嘛,幾個姐妹又非要慶祝我脫離苦海,所以……所以在她們值完夜班的時候,我就去買了點花生啤酒……那啥的。後來時間太晚,就沒有收拾啦……」
原來是這麼回事。
不得不說,護士的工作其實挺辛苦的,我們醫院的護士一天是三班,八個小時一班,然後其中有一班基本上要到晚上兩點,她們偶爾撒個野什麼的,也算是釋放一下。
只不過,我有些預感:以後我的辦公室,估計再難保持一連冷清好幾個星期的狀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