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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8章 山中有亭,亭中有人 文 / 邱傑

    「醫生,這條小路有點邪門啊,你千萬小心!」

    胖子的聲音虛弱的從後面傳來,讓我不由停下腳步。

    等到邱小山背著他走得近了,我才開口問:「有什麼邪門的?」

    「是這樣的,」胖子回憶了一下,然後說:「那時候我剛剛得到這條道路連通省城的消息,手上又有一點『貨』,不敢存太久,可當時就查的嚴,就動了走這條道的心思。

    當時也差不多就在這個點上吧,您知道我這身體的,嘿嘿,隨便爬幾步就喘氣得不行,這一路山路上來,可把我累得夠嗆。」

    他說的倒是實情,這一路從山腳走到山頂,光是我這種幾乎不知疲倦的身體都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換做他來,那肯定是夠累的。

    「後來我爬到這個位置,實在爬不動了,就尋思著找個地方休息下,吶,就在前面不遠處,就發現了一個亭子。

    亭子是方方正正的四角亭,裡面還有一張石座和四條石凳,我就找了條石凳坐下休息。」

    說到這裡,胖子的眼裡有過一絲的疑惑,然後就是滿是畏懼:「因為太累的原因,坐下休息了不久,我就頭腦發暈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直到後來,有人拍了拍我的肩頭,才把我拍醒。

    當時也是半夜三更的,可是月亮很明,月光很清澈,我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三個農家打扮的土族漢子,居然帶了一副『馬吊牌』,來這裡打牌的。」

    「對了,醫生,想必以你這個年齡,是沒有見過這種『馬吊牌』的,那還是我們小時候見過大人玩過的娛樂工具。」胖子笑了笑,跟我解釋。

    「馬吊牌?你是說,是那種長條形的,上面印著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好漢的那種葉子牌?」我問。

    胖子立即點頭,很奇怪我居然認識那種古老的東西,連聲稱讚我的學識淵博。

    其實吧,小時候在貴州老家跟著爺爺,偶爾也見他約著幾個同齡老友玩玩,那是一種四人玩的遊戲,有點類似於現在的紙牌,不過上面寫的不是大小點數,而是錢的數目,如、貫等。

    而我,主要還是對上面畫著的人物感興趣,俗話說「少不看水滸,老不看三國」,可惜我讀書的興趣,就被那幾幅小小的葉子牌轉變了方向,直到後面,又在同學間找到了「水滸傳」的全套版本,學習成績更是直線下滑,這有些讓我遺憾。

    到後來考大學,那還是依靠著三叔的人脈,算是硬生生買的一個入學資格,可真是給我老楊家丟臉了。

    也不知三叔的生意做得怎麼樣,有沒有回大陸的趨勢?我心不在焉的想著。

    「那三個人把我搖醒,說是打馬吊牌四缺一,讓我陪他們打。我也不知怎麼的,當時腦子有些迷糊,明明有要緊的事情要辦,卻直接答應了下來,陪他們玩了起來。

    本來玩得挺好的,後來三人似乎有什麼事情,就匆忙的離開了,再後來,我好像又趴在石桌上睡著了,等到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天光大亮,而我,居然睡在一個墳頭上,你說邪門不邪門?」

    胖子說到這裡,還是有些心驚膽顫的:「也不知那晚的經過是不是一個夢,是事實發生過的還是我因為勞累而產生的幻覺,醒來後的第二天倒是再也沒有遇到過同樣的情況,反正我膽子小,從那以後就再也不敢走這條路了。」

    原來是這麼一個情況,怪不得胖子說邪門呢。

    「我想,如果當時不是那三個漢子有事離開,可能你就會永遠留在這山頭上與他們為伴了。」我淡淡的說。

    我幼年有過這種經歷的,而且對我造成的傷害很大,所以對這種鬼魂誘惑一類的事情曾經苦學過。

    那時候,我就是因為太過於相信一個陌生的玩伴,跟一個素不相識的同齡女孩在一起玩耍,結果沒想到她會是剋孢鬼,從而被她拐走了主魂,要不是姥姥後來用指魂燈給我指路,可能我連這一魂都難以保住。

    那三個漢子很可能就是在這山上勾魂奪魄的野鬼之流,離開的原因我不得知,但是正要按照胖子的說法,他是在墳頭上醒來的話,那是鐵定遇到鬼了。

    有了胖子的前車之鑒,我愈發的小心。

    路行漸遠,前方的薄霧漸淡,我沒有再跟胖子說話,而是專心致志的趕路。

    很快,我心頭一緊:在我的前方路邊,一座四四方方的四角古石亭就出現在我的面前!

    石亭由四根大石柱和一圈石欄杆組成,頂上是青色的瓦片,四角滴水簷上雕刻著的一種不知名的野獸,分四方矗立。

    這亭子,好像沒有什麼古怪的,至少我現在看不出來,而我身後的邱小山也沒有動靜。

    等到愈發近了,我這才發現,在石亭的裡面,居然有一個人影!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發現那個人影有些佝僂,背有些駝,等到再近,才看清人影的模樣:那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手裡拄著一根彎彎曲曲的木質枴杖,灰白色的襖子穿在身上,正在那靜靜的看著我們走來的方向。

    仗著我的目力,能夠看清她的臉上溝壑叢生,歲月的痕跡已經相當明顯。

    在老人的身邊,放著一個竹簍,裡面也不知有些什麼東西,用一塊紗布給蓋著。

    她這麼一個行就將木的老人,為何獨自出現在這深山之間?

    我不由得有些警惕,可是看著她那渾濁的目光和彎的幾乎要成直角的背,我又有些不忍心懷疑她——我的姥

    姥,也是這麼老了。

    在我小的時候,姥姥就老的已經快不能走路,她也有一根這麼拿來支撐身軀行動的枴杖,想必也是經常獨自一人,在遠處盼望著我的歸去吧。

    想起姥姥,我有些心酸,也不知她老人家到底怎樣了,現在還在幫別人掐算或者過陰麼?

    「老奶奶,你在等誰呢?」我喊了出來,快步上前,向她靠近。

    老嫗揉了揉昏花的眼睛,用手蓋住耳朵,偏頭側耳過來聽著,顯然聽力有些問題,然後用一種當地的方言問了我一句:「是阿大呢?」

    阿大?

    可能是老人的某個兒子吧,我想著,笑著否認:「老人家,我不是阿大,你在等人麼?這麼晚了,趕緊回去吧!」

    老人不光聽力不好,視力也不好,這聽我說著話,就佝僂著腰,強自撐著湊近來把我望了一眼,然後才搖了搖頭:「你不是阿大,我等阿大呢,他幫我找醫生去了。」

    「找醫生?您生病了麼?」我問。

    人老了,筋骨鬆散,隨時會出現問題,而且細胞漸漸停止分裂,身體的各個機體功能都會受到影響,比如說腸胃一類的,就連姥姥,雖說她老人家常年養蠱,身上也會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毛病。

    相對來說,只要是「人」,病痛就會存在。

    老嫗沒有回答我,只是再次眼睜睜的盯著遠方,看樣子是在等『阿大』。

    我苦笑了一聲,想了想,翻了翻錢包,將裡面僅剩的六百塊拿出來,輕輕放到了老人旁邊的竹簍裡——我相信,如果老人的兒子一類的到了,是肯定能夠看見的。

    這是當時「出差」的公款,我後來在回家後急於尋找林櫟萱,就只帶著一千塊出門加加油交交過路費什麼的,其餘的都放在了單肩包裡丟在家中。

    這不,後來幫林櫟萱買衣服用掉了四百塊,對於這麼一個小縣城來說,已經算是「高消費」了。

    錢不多,可能會對老人有幫助,看病這種事情,誰都不能保證要畫多少錢,我不知道老人的家境是否拮据,可這,只是我的一點點心意。

    人到了這個年齡,我不希望見到她連病可能都看不起,甚至吃不起藥。

    積善因,得善果。

    我見到了老人之流,總是願意盡我所能幫助他們的。

    因為我始終相信,我在今天幫助了他人,或許在明天,就有其他的陌生人在遠方,幫助一下姥姥或者爺爺。

    然後,我沒有多說什麼,輕輕走出了亭子。

    邱小山和胖子跟在我身後,站在亭子外面,或許受到我的氣息影響,邱小山居然也沒有吼叫什麼的,胖子也知趣的沒有說話。

    好在老婆婆的視力不好,不然真讓她見到邱小山青面獠牙的模樣,那還不嚇個半死?

    真要嚇到她,那可就罪過了。

    這時候,那個婆婆忽然說話了,她大著嗓門問我:「年輕人,你是來找一個女孩的吧?她順著這條路過去了,你往前走就能找到她。」

    女孩?

    我想起了朱姝,難道說婆婆口中的女孩就是她?

    我心裡隱隱有些激動,對於朱姝,我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相對來說,或許在接觸親近上不比我跟林櫟萱的距離,可要說到心靈上,我似乎覺得,朱姝更能夠懂我些,我也不知道我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來自哪裡。

    我謝過了老奶奶,繼續往前。

    不久之後,前方似乎隱隱傳來了火車鳴笛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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