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幻象終是消散,在我的眼前,再度浮現出濃霧遮掩著整個礦洞的景象。
可我卻沒有再邁動步伐,沒有繼續往前走。
不是剛才那一幕留給我太大的震撼,我這些年來忍受著破腹取心的痛苦,早就將心智甚至神經練得堅愈鋼鐵,六成的血脈重塑之後,我又變成了那個意志堅定的旱魃。
我之所以沒有繼續前行的原因,是那個死去婦人留給我的震驚,因為她的面龐,居然與昨晚我們在山路上遇到的那個迷路鬼一模一樣!
因為我當時引用星辰之力破解了她的鬼打牆,所以在那一瞬間裡,她的模樣雖然只是被我匆匆一瞥,不過這時候細細想來,還是將兩者的模樣融合到一處。
迷路鬼當時一直偽裝成乘客,同攝青鬼一起帶著兩個已經死亡的死屍過來欺騙我們,當時她滿臉的血污,所以田倩應該沒有什麼印象,但我眼神如炬,很快就從剛才那婦人的姿態動作裡看出迷路鬼的影子來。
傳言,迷路鬼本是生前本體迷失在山間溝谷,魂魄被困住而不得出的孤魂所變成,一般大多都是那些採藥人、捕蛇人,在客死異鄉後形成的居多,但眼前的這個迷路鬼,顯然不在此列。
我細想剛才發生的經過,她是被那個叫小羅的人用一件大衣摀住腦袋,隨後被人亂鋤掘死的,可以說,她也算死的不明不白,甚至連事情的真相都不清楚。
她不像蘇小小,蘇小小是因為知道自己被陳龔害死,所以才會變成討債鬼,直接找陳龔索命,而她的經歷與蘇小小完全不一樣。
後來老陳說,讓人把她屍體偷偷掩埋掉,或許正因為這樣,本身連死亡原因都不知道的人,才會變成迷路鬼,出現在這片深山曠井裡。
現在這種情況,是她刻意為之,來找老陳他們那波人報仇呢,還是無意中的巧合,昨晚被我擊傷後逃入這礦井裡?
或者說,二者皆有?
又或者說,這就是天意,天意讓她來尋仇的?
正因為被我擊傷,她不得不逃入這深井裡躲避恢復陰氣,而正是這樣,她又在這裡面發現了仇人,所以才興起大霧,布下這鬼打牆的局?
這時候,我又想到了攝青鬼。
據說攝青鬼因為身前有深仇大恨不得報,故而利用苗疆的神秘蠱術保住自己的肉身,然後掘開死人墳墓,將自己活埋,並躺在屍體的下方以吸收屍氣,歷經七七四十九天而形成。
在這四十九天裡他不吃不喝,利用蠱蟲吸食屍體的屍氣,將其攝奪到自己身上,從而變得青面獠牙,蠱成人死後成為半鬼半屍的攝青鬼,力大無窮,專為報仇而生!
這讓我不覺想到了那婦人的丈夫老王,那個自己將自己活埋,然後被困在礦井裡的男人,難道說,攝青鬼就是他?
如果攝青鬼是他的話,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凶神惡煞般存在的攝青鬼會與迷路鬼同時出手,生前既是夫妻,死後豈能獨行?
既然迷路鬼已經出現在這深礦裡,那是不是說,攝青鬼也在這裡面?
想到攝青鬼,我眉頭皺的更緊:如果他真的在這裡面,以他那股煞氣,就算被天雷擊去身體裡十之**的屍氣,可只要一被他傷到人,吸食到人血,立馬就會變得兇猛異常,恢復到原來的狀態!
那樣一來,這礦井裡又有幾人能夠活命?
但是根據爺爺的描述,攝青鬼是需要利用蠱術吸食死人的屍氣才能形成,既然老王已經被埋在礦井下,就根本沒有機會出去,就是怎麼找到蠱蟲和屍體,從而變成攝青鬼的?
我的心裡有些糾結,其實吧,從某些角度上來說,即便迷路鬼與攝青鬼將老陳他們那一撥人全部殺死,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善惡到頭終有報,有惡因自然就有惡果的。
或許他們不一定全都論罪當死,畢竟有動手的,有幫兇的,也有發號施令的。從法律的角度來說,法不責眾,有該判刑**年的,有該判無期的,也有該槍決的,但我不是法官,這些事情,我管不著。
我只是覺得,像裡面那些無辜的人,比如說沒有參與這件事情的工人,難道攝青鬼會輕易放過他們?
人一旦變成了鬼,而且是厲鬼凶鬼,那麼不管他生前怎麼善良,死後也會被鬼性佔據,只知道害人,水鬼就是極為典型的一個例子,專門禍害自己的親人。
攝青鬼,也是凶鬼惡煞的一種,本身就是為了殺戮才演化形成,那輛汽車事件就是極為典型一個例子,雖說大多數人都是死於碎屍狂魔的手中,可攝青鬼與迷路鬼,顯然也是它的幫兇。
不行,這件事情我還是得管。
如果它倆不禍害他人也就罷了,如果真要傷及無辜,我絕不能見死不救,正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能救一個是一個,真讓攝青鬼殺掉這一礦洞的人,並吸食他們的精血,只怕這個小鎮的人都得跟著遭殃!
他有迷路鬼幫忙,而我則有蘇小小與田倩,我們一人一鬼一屍,還弄不過他倆?
這一切思想,猶如電光火石的在我腦中穿過,看似很長,其實只不過一剎那。
我想通以後,立即帶著田倩往前走,向著她口中所言的,那「血腥味很重」的地方走去。
蘇小小就在我們的前方探路,所以我還真不擔心遇到厲鬼忽然襲擊的事情,所以走得很快。
在經過剛才那一幕的事發所在地時,田倩有些恐慌,那些事情發生的太
過殘酷,甚至讓我都有些不忍。
我的眼睛飛快在地上掃過,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竟然在地上見到了一些紅色的碎布,雖然已經被煤渣泥土掩蓋的失去了上面的血跡,可在我這個旱魃的眼裡,它依舊是那麼紅!就像剛剛侵染過鮮血一般!
我知道,這是我特殊視力的原因,作為人的視力在這種情況下已經完全退化喪失,此時取代我視力的,是僵王旱魃與生俱來的能力,從而才能讓我見到那些碎布。
我伸手從泥土裡拾起一塊碎布,伸手搓了搓,將上面的泥土去掉,露出下面一片繡花的圖案,我想起它的由來:是那個女人用來背孩子的花布背兜,此時已經碎成了一片片。
也不知哪個孩子最後怎樣了?看他的樣子,可能連一歲都不到,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重新投胎?
我想著,丟下手中的碎布,繼續往前。
前面依舊是一片濃霧,隨著一陣冰冷的陰風吹過,蘇小小陡地出現在了田倩的身後,笑嘻嘻的看著我與田倩手拉手的樣子,也不說話。
田倩看不見她,卻本能的感到後背有些發涼,嚇得連忙向我靠了靠。
這時候,蘇小小開口了:「前面死人了,你小心點!昨晚的那個迷路鬼就在前面。」
她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蘇小小昨晚一去那麼久,到底是幹嘛去了?
不過這時候田倩就在身邊,我也不方便問她,如果讓田倩知道她的身後就跟著一個亦步亦趨的女鬼,也不知她會怎麼想?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
果然,沒過多久,我們的前方就躺著兩具屍體,他倆的眼睛瞪得大大,彷彿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身上隱隱傳來一股惡臭,倒是沒有血跡以及傷痕,居然是活活嚇死的!
兩人手與手緊緊相扣,這是人在極度恐懼害怕時的自然反應,指骨骨節已經變得十分粗大,估計是死前用力太猛,直接掙斷了指骨。
他倆的面孔剛剛出現過,正是殺死王家婦人那一夥中的兩個,不用說,這兩個傢伙定然是被索命復仇了。
「好臭!」這時候,田倩說了句話。
她看不見地上的屍體,也沒有血腥味,所以她不知道地上有屍體,要不然,也不會表現的這麼鎮定。
我沒有搭她的話,拉著她就趕緊走,要知道,前面還不知有多凶險呢。
再走幾步,前面就已經出現了隱隱的燈光。
隨後,我聽到了有人的說話聲:「這怎麼回事啊,怎麼這麼大的霧,還忽然停電了,老陳,老陳,你們在哪裡啊?」
在我前方,有一個工人正拿著礦燈,四處照射著,他明明就在我的眼前,卻根本看不見我,而他手裡的那盞礦燈,發出的光芒也奇異的被隔絕在一個封閉的環境裡,根本不能穿透照射出來。
不光是我,田倩也發現了他,她的聲音又開始顫抖:「醫生,那個人,在他的背後,跟著一個女人!他……他看不見麼?」
我聽田倩這麼一說,連忙仔細一看,果然,在他手中礦燈的光芒轉過一邊時,在他的背後,礦燈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個農婦打扮的女人,渾身滿是泥土,手裡拿著件帶血的大衣,正冷冷看著他!
她就好像一個附骨的影子,除非本人照鏡子,否則根本不能發現這個影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