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阿含珠已經一再將煞氣沖淡,可煞氣被聚斂後形成的氣旋還是引發了大雷暴,一形史前無例的大暴雨正在醞釀,這場大暴雨將席捲方圓千里,大洪水就要發了。
要照著往常阿廣一定會很著急,畢竟大災大疫將馬上到來,可現在他卻一楞一楞地看著暴雨肆虐,通過六識神通阿廣知曉方圓千里的煞氣都被抽得七七八八了,桂西一地的氣運也將迎來巨變。
在煞氣填充回來前桂西會有一個大發展,黃紹竑他們組成的桂系已然奠基,將在數年內席捲四方,甚至有問鼎的機緣。
這場大洪水正好可以作為發端,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萬事萬物都有新陳代謝,一場大洪水將一切腐朽盡數掃除,新的生機便勃勃而發。
可現在的胡均卻正好是一棵病樹,如同老朽的腐木根系都已經枯死了,只剩下最後的幾片葉子苟延殘喘,而且很快便會被風暴捲襲,泛黃的殘葉是躲不過去的。
想到爺爺也會隨著這場風暴凋零,阿廣的心裡一陣陣的撕痛,他一振身形衝下雲頭,想趕回去商量辦法,可他飛到一半卻又止住,萬一大家問起爺爺的病該怎麼說呢?阿廣沒有答案,甚至都害怕面對這個問題,早知道不破境用移靈轉生的辦法,總好過現在兩手空空。
遲疑再三不敢輕動,甚至連閃電劈到他身上都沒回過神來,還好,三花聚頂後神魂心火自動跳出來護主把閃電給吸收了,不然阿廣就化為焦炭了,他也被這幾記閃電逼了下來。
等阿廣回到地面時,雨已經下得如傾盤一般,黑壓壓的烏雲從四面八方齊聚而來,讓本該透亮的清晨變成了漆夜,烏雲不斷地撞擊在一起,然後轟然潰散,在天空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漏斗。
阿廣便在這個漏斗下方緩步行走,雨水便鞭子一樣抽在他身上,打得肌膚生疼,以阿廣的神通只要支起神魂他便能滴水不沾,可他卻收斂住神魂,淋一淋雨可以讓頭腦清醒一些。
眾人在雷鳴閃電大作時已經回了,而阿廣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大家,於是他故意拖慢了步伐。
可路再長也有到頭的時候,剛走到大榕樹下,阿廣便看到迷濛的雨中一人一傘衝了過來,跑得太急,踩著路面的積水啪啪作響,雨水濺濕了眼簾看不清,可六識卻告訴阿廣是思甜跑來了。
也是思甜太焦急了沒留心雨大路滑,她在離阿廣還有十來米的地方唰地滑倒了,摔到了膝蓋,思甜撐了兩下也沒站得起來,她索性扔了雨傘朝阿廣喊道:「均叔公暈過去了,廣哥你快些回去。」
聞言阿廣兩步蹚了過去,一把抄起思甜來,橫抱著她快步朝家中馳去。
思甜也沒大礙,就是擦傷了膝蓋,不過創面有些大,一用力就生疼,阿廣一面奔騰一面幫她止血去痛,可思甜還是不斷打冷顫,她躺在阿廣懷裡覺得掉進了冰窟窿,阿廣卻一絲一毫也沒有知覺,他的心沉到谷底深淵裡去了。
其實也不能說是奔馳了,阿廣都沒著地,雨太大,路上也沒有行人,他就是飛著回去的。
到了家中,阿廣見石天曉正在幫胡均行針,刺的是人中、足三里等穴位,用的是提氣針法,阿廣想出言阻止,胡均已經油盡燈枯了,再刺激也沒有用,可阿廣話到嘴邊又收住了,他剛才想到多點少點已經可以不在乎了,只要能讓爺爺在最後時刻少些痛楚便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又過了半刻鐘胡均悠悠轉醒,撐開眼簾看到阿廣立在榻前,他艱難了動了動喉嚨,咳了幾下,直到順了氣嚥下了喉中余痰才笑了起來,面上肌肉盡消臉皮皺成一團,連笑聲都乾巴巴的。
可胡均卻盡力做出喜悅地樣子道:「我都說阿廣一定能成功破境,你們看我說准了吧!」
胡均很費力地側轉臉過來,掃視了一番床前眾人,最後把目光落在阿廣身上,滿含期翼地問道:「告訴爺爺,念火點著了嗎?」
阿廣用力地點了點頭,沒支聲,因為他的嗓眼發乾說不出話,身份裡的水分都聚集到眼眶裡,變成了晶瑩的淚花。
胡均歎了一口氣道:「唉,成了便好,現在估計瞞不過你了,別哭,男子灑血汗,有淚不輕彈。」
歎完胡均又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很肆意,一邊笑著一邊喘氣道:「你又被爺爺騙到了吧,嘴上沒毛不是爺爺的對手,小皮猴哪能跑出爺爺的五指山,等你再過幾年見多點世面,爺爺就不能蒙你玩了。」
胡均故作輕鬆讓阿廣於心難忍,他背過臉看向永行禪師,又看了看蕭有祥,最後目光落向水嬌,師父和蕭伯公都眼含憾意,唯有水嬌搖了搖頭,這是在告訴阿廣她也沒有辦法。
胡均笑完好像力氣用盡了,蓄了一會力才弱聲問道:「點燃了念火後有什麼發現能告訴爺爺嗎?」
阿廣忙回過頭來顫聲道「有大收穫,以前學勁力運氣血疏通經脈都是憑本源之力承載外氣,點燃念火後吸取了大量的煞氣凝成煞元,現在經脈裡滿滿噹噹的,從此神通自足,再也不怕煞氣侵襲了。」
胡均聽聞心中很快慰,卻沒力氣點頭了,只眨了眨眼皮以示他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水嬌見此情狀便代胡均問詢了起來:「那六識通明瞭嗎?三花聚頂有何感悟?」
阿廣連聲答道:「六識已然洞開,前知後覺都很清晰,因為現在體內以煞元為根基,所以六識不為煞氣所擾,很多事情我都知曉了。」
說到這裡阿廣為難的看向胡均,胡均卻回了一個笑容讓他寬心,阿廣只得硬生生逼出了一副笑臉道:「三花聚頂後,念識對本源的奧妙一清二楚,血脈傳承也被收攏到念識裡了,傳續神拳的辦法算是找到了。」
胡均聽完擠出了一句:「那便好,那便好,這樣一來神拳就能傳承下去了。」
說完他望向永行禪師,讓永行禪師接著往下說,他已經力不能及了。
永行禪師收到示意便道:「為師跟你爺爺商量過,一旦六識通達,你便要守拙藏慧,從此不得以神通示人,更不能稍露鋒芒,煞氣的危機已解,但煞氣帶來的麻煩還在,道門、佛門、巫門一定都在尋找像你這樣的人,少露頭便少些麻煩。」
永行禪師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往旁邊讓了一讓,把蕭有祥讓了出來,好像商量好的一般。
蕭有祥果然發話道:「六道輪迴閉塞,應該是執掌六道的后土亦奈何煞氣不得,億兆生民沒有六道輪迴轉化生機,從此失了本源,就像以前我們商量的一樣,要想辦法把這一節補回來,找出給凡人輸送生機的辦法。」
阿廣沒說話只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這是在告訴蕭有祥這個責任他一直沒忘。
蕭有祥欣慰地頷首道:「煞氣是化不完的,所以不必硬將這個責任往自己肩上擔,能做到固然欣喜,做不來亦不必哀歎,凡事量力而行。」
水嬌待蕭有祥話聲一落便主動站出來道:「阿廣是先天雷體,也是下世彌勒,還是大巫傳承,只有你可以化解煞氣,但想要化解天下間所有的煞氣須找到煞氣的本源,在沒有找到煞氣的本源之前,阿廣還是不要洩露自己的身份,道門、佛界、巫山對待煞氣均有異議。」
水嬌說的讓阿廣有些意外,他「哦」了一聲忙問道:「不同的想法?都有哪些?」
水嬌有些作難,但最後還是坦言道:「斬斷天地之橋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贊同,道佛巫除了靈氣外,還需要信仰、功德、本源這三樣東西,這些都來源於下界信眾,斬了天地之橋仙界、佛界、巫山便從此隔世,也就斷了根源。」
阿廣點點頭道:「前幾日我問水姨仙界在哪裡,水姨說仙界便在靈台方寸之間,我破境後也知曉不管仙界還是佛界或者巫山都不在這一界,是通過靈台方寸的念識打開跨界的通道方可進出。」
水嬌又繼續道:「天地之橋便是跨界的通道,永行禪師讓你守拙藏慧,便是怕還有其它的駐世仙佛,只要不讓他們找到你,便無憂慮,不然的話只怕你要被他們套上枷鎖,煞氣的本源不好找,想要化解它就更難了,其中必然蘊藏無盡的風險,還是徐徐圖之為好。」
阿廣聽完不置可否,等了一會卻道:「有沒有辦法將駐世仙佛都引出來,便以我為餌,他們若是同心協志也還好,如若不然我乾脆用煞氣把他們禁錮起來。」
胡均聽聞強行衝口道:「不可試險!」
待喊出這句話,好像衝破了喉間氣伐,胡均說話順暢了許多,便不住聲道:「爺爺之所以瞞著你,就是擔心你太衝動,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守住自己的本心,只做對大多數人有益的事情,不可作意氣之爭。」
蕭有祥也勸道:「人心隔著肚氣,你就算神通再大也難以掌握,一旦機關算盡未成其謀,到時便悔之晚矣!」
水嬌也急道:「仙佛也有仙佛的難處,兩不相干最好,哪怕他們謀算過你,但畢竟沒有付諸行動,也沒有加害與你,只要他們不為非作歹,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沒看到算了。」
永行禪師這時卻冷然道:「其實他們所求無非是靈氣、信仰、功德、本源這些,想來也不至於天怒人怨,是不是想到辦法將他們送回上界去,兩界相隔他們也不能拿我們怎麼辦,如果要求合理我們可以答應,如果癡心妄想阿廣身負煞元他們也會投鼠忌器,我們凡間的事情我們自已想辦法解決,從此凡間與上界老死不相往來,這樣兩得其便。」
蕭有祥聽到永行禪師的想法心有慼慼然,阿廣這時卻靈光閃現道:「好個過牆抽梯的妙計,師父,徒兒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