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黃月如和黃紹彥知道營救林夷的底細,黃月如不相信阿廣能想出這樣的辦法,抓著他審問了一番,終於詐出來是幾個老頭子出了招,黃紹彥佩服不已,直道江湖門檻令人歎為觀止。
此事一了,阿廣一家原打算立即回轉,可黃紹彥攔住了他們,算算時間小舅也快來梧州了,黃月如也沒見過小弟,如此機緣錯過了未免可惜。
那就繼續留下來做客吧,反正這幾天阿廣過得很舒坦,黃紹彥就罷了,連黃紹常也喜歡這個鬼靈精,吃的看的玩的都盡量滿足,可讓小土老帽開了眼界嘗足了新鮮。
香濃的冰泉豆漿、軟滑的糯米雞、酥脆的紙包骨、甜膩的蜜棗還有涼爽的龜苓膏,阿廣口水掉了一地,怎麼都吃不夠。
好日子過得快,轉眼又撕了六張日曆,端午節前三天,黃紹常的公館裡又來客人了,當時阿廣也在客廳裡,正吭哧吭哧地跟一個涼粽打嘴仗,你咬我一口來我塞你一巴,來往個不停沒空管顧旁人。
傭人給客人奉了茶就走了,這段時間公館裡對阿廣是習以為常了,知道這是黃參議的外甥,很懂事很得寵,小大人一個,也沒當回事。
那客人也沒有做客的覺悟,歎了幾口茶便到處東瞄西看像到了自家一樣,閒下來注意到旁邊這小子,細看幾眼起疑了湊了過來,冷不丁一把拿住阿廣的肩膀喊道:「好小子,終於逮住你了,這回我看你往哪跑!」
那人下手的氣力也不小,雖然不傷不疼但換一般人還真鬆脫不得,阿廣火起了,心想無端端這般無禮得給他一個教訓,便一縮肩骨斜讓肩膀一滑便脫身出來,扭身右手扣住那人的手腕,輕輕一掰讓其失了力,再手一絞將那人反擰,接著左手一拂肩胛骨麻穴,那人雙手頓時失去知覺。
阿廣這才輕輕一送,來人飛了出去,啪地一聲摔到紅木沙發上,當其時黃紹常和黃紹彥正笑津津聊著一路進來,隔著天井遠遠看到這一幕也大驚失色喊道:「有刺客,勤務兵,有刺客!」
阿廣拍拍手招呼舅舅們道:「舅舅放心,小蟊賊一個,經不起兩下就暈了過去,我沒下狠手,等下弄醒了問清楚他有何企圖。」
耍完帥轉頭一看,哎喲,還真是熟人,就是新地圩碰到的大鬍子黃長官。
此時勤務兵也衝了過來,連黃月如、胡厚鵬也被驚動到了,黃月如一看是那個討厭的大鬍子,氣不打一處來道:「好啊,追到這裡來打我兒子主意,你想得美,做夢去吧!」
她順手拿起一杯茶水就想潑過去,卻被阿廣拉住了,勤務兵朝黃紹常瑟瑟縮縮地報告道:「黃參議,此人是您的客人,也不知道怎麼就跟廣少衝突起來了。」
黃紹常近前一看,發現被制住的人正是小弟黃紹竑,忙對阿廣道:「幫你小舅解開穴道,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
阿廣有些不好意思,心裡嘀咕道:「這人便是小舅?沒那麼巧吧!」
待黃紹竑恢復知覺,發現滿屋子人都圍在他身旁,堂哥和二哥還一臉擔憂,連小神醫的父母也是這般表情,惟有小神醫的神色有些奇怪,像看大馬猴一般。
黃月如看到黃紹竑醒了,摟著他的肩膀就嗚嗚哭了起來,畢竟是黃月如沒見過面的親人,可她的動作讓黃紹竑很尷尬,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肩胛還隱隱生疼,族姐摟著自已痛哭流涕萬一小神醫不高興了那自己還不得再喝一壺?
黃紹常這時救了急,板著臉對阿廣道:「還不跟小舅靠罪!」
阿廣只得撓撓頭道:「小舅你別怪罪,我也是一時收不住手,再說前面幫了你的大忙,見著我也不打個招呼掐住我幹嘛?」
黃月如猛地一敲阿廣的腦袋殼斥道:「你不會問清楚了再動手嗎?一般人哪裡是你的對手,也不留點力。」
母親的立場不堅定啊,轉換得太快了,到底幫哪邊?阿廣有些不適應辯白道:「留了力的,不然小舅這會還醒不過來!」
黃紹竑見勢也幫腔道:「小神醫是手下留情了,不然哪有這麼輕省,不知者不罪。」
黃紹彥見他迷糊了嗔怪道:「小神醫個屁,阿廣是你外甥,月如的兒子,月如就是你二姐。」
怕黃紹竑沒聽清又道:「你不是整天嚷嚷著祖父給二姐定娃娃親是老封建嗎?你二姐夫也在,你自個跟他理論去,哈哈。」
黃紹竑這次聽明白了,卻一把拉住阿廣問道:「你是我的外甥,是我的親外甥?」
手上麻勁還沒過,黃紹竑一動又酸痛起來,哎喲哎喲直叫喚,阿廣被黃月如的目光逼視著,只得再幫小舅推拿活血,沒幾下就好了。
活動了一下手臂,見無甚大礙了,黃紹竑又傻笑道:「阿廣這手真厲害,沒得說!」
黃紹常給他們帶迷糊了,插話問道:「阿廣還懂醫術?身手還很厲害?」
黃紹竑立馬給阿廣大吹法螺,辟里啪啦倒豆子將阿廣在新地圩的事跡說了出來,整得跟說書的一樣,而後黃月如也做了補充,眾人這才晃然大悟,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差點讓黃紹常掉了眼鏡。
季寬是黃紹竑的表字,上陸小時起的,家裡都喊他老細或小弟,黃紹竑那天在新地圩也沒來得及自報家門,大家就這般錯過了未能相認。
當然啦,阿廣用牛屎當作「**」的隱秘也被黃月如揚了出來,搞得胡厚鵬都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那時他也出了餿主意,但黃紹竑不在意還感歎道:「妙計,實在太妙了,卻沒想到阿廣還不滿十一歲,我還想著讓他跟著我入伍呢。」
黃紹常卻搖頭道:「
急什麼,好好讀書學本領,過個幾年更厲害,說不定到時阿廣能幫上大忙。」
黃紹常轉念又欣喜道:「小弟在新地圩剿匪動靜太大驚動了許多人,沈司令也大感臉面光彩,直歎得遇當世『趙子龍』,職事也定了下來,任命小弟為旅長進駐戎圩。」
黃紹竑聽聞職事落實了也很高興,連阿廣也與有榮焉,因為新地圩剿匪有他的功勞。
親人團聚格外唏噓,黃紹竑述說起他的經歷,黃月如也交待了蒙水家裡的狀況,還特別解釋了她的親事由來,連胡厚鵬也附和道:「平時家裡都是月如拿主意,小弟可以放心,絕對不會讓月如受委屈。」
眾人哄堂大笑,黃紹常也覺得很欣慰,叔叔去後這一家很久沒有這麼歡快了,想了想便吩咐黃紹竑道:「季寬也在梧州多呆幾天,好好陪陪你二姐,等端午節過後再回去上任,順便跟我一起去拜訪鄧參謀長,他是你的頂頭上司,沈司令眼下正在廣州,梧州歸鄧參謀長節制。」
說起鄧參謀長,黃紹常又著重交待了一番,皆是讓黃紹竑敬重配合聽命令云云,還把林夷的事情也說了,直道鄧參謀長幫了自家大忙,一定要記念他的恩德。
聽到黃紹竑要履新職,阿廣生出了幫他看看運道的想法,運起神魂往黃紹竑的魂體上一靠,得了反饋,沒來由讓阿廣的心又堵了起來。
為什麼?原來他查知黃紹竑很快便會對黃紹常產生大妨礙,這讓阿廣很為難,堂舅幫忙營救了林姨,又對自己很好,他也不捨得讓堂舅犯險,可是一旦將事情挑明了又會壞了小舅的打算,唉,真揪心!
沒法子兩全齊美,阿廣又查看了一個黃紹常的運道,比對了一下,發現雖然黃紹常的運道沒有黃紹竑旺盛,卻沒有大災厄,而且兆示黃紹常最近將要遠想,靈機一動阿廣決定憑醫術做幌子,嚇一嚇堂舅,讓他避開一段時間,等劫難過了便無礙了。
左看右看了一下眾人,阿廣發現黃紹彥最適合當這個醫托,乾脆把黃紹竑也拉下水,誰讓他壞堂舅的前程呢!
想定阿廣忽然大喊道:「哎呀,堂舅,您有**煩!」
這話嚇得黃月如一跳,忙斥責阿廣道:「虧得堂舅那麼疼你,怎麼能亂說話沒分寸,一點禮貌也不懂,堂舅這不是好好的嗎?」
阿廣忙辯解道:「我沒胡說,真的!原來看堂舅臉色還以為只是普通的濕熱,但剛才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舌苔才確症,我是真的著急才喊出來的。」
黃月如這時更著急了:「堂舅的身體不適?你確認嗎?怎麼辦?」
阿廣淡定了,卻還是裝作著急上火的樣子道:「堂舅的濕氣太重浸入骨髓,他這段時間肯定老癢癢但又撓不著,不知道是哪裡發癢!」
廢話!春頭天濕氣重,剛換環境水土不服的人必然會有這樣的濕癢症狀,但在場眾人不懂啊,只要阿廣等下做點手腳,讓黃紹常手腳麻木,別的大夫也沒辦法查證,阿廣的計劃就成了。
果然黃紹彥出來捧場道:「嚴重嗎?濕氣透骨,那不就成了風濕了嗎?」
半懂不懂的人最襯合,阿廣雞啄米似地連著點了幾下頭道:「很嚴重,再不想辦法的話一旦病發會半身不遂,若延誤了就算治好也會拉下後遺症,從此不良於行。」
黃紹常被嚇住了忙問道:「那要怎麼治,阿廣你快說說看!」
阿廣忙道:「我先行針幫堂舅將濕氣散發出來,這樣一來堂舅馬上會覺得手腳冰涼渾身打抖,但您別害怕,這是診治的結果,再服用去濕的藥劑,應該能緩解。」
黃紹常有些不確定,黃紹竑也出來幫襯了:「阿廣的針灸之術不得了,在新地圩他就憑著幾根銀針便能幫我手下的士兵止血療傷,有幾個傷得很重了,硬是靠著針灸挺了過來,後來診過的大夫都稱神術,說那些士兵將養個一年半載又是活脫脫的鐵漢子,到現在傷員們還常感歎沒機會報恩呢。」
阿廣又加了一把火道:「堂舅你放心,我害誰也不會害您啊,我還等著您給我買好吃的呢,用完針您再讓別的大夫看看就明白了。」
黃紹常覺得有道理便依了阿廣,結果沒一刻鐘他就中招了,用了針之後手腳全無知覺。
黃月如不放心,讓人請了梧州的名醫會診,大夫們一上手都道黃紹常運氣好,遇上了貴人,不然就沒救了,濕氣透髓卻逼了出來,還直打聽神醫何在打算拜師請益,殊不知神醫就在旁邊奸笑,這下阿廣的計謀得逞了。
黃紹常服藥後回了氣過來,身體漸生暖意,還感慨道:「留洋回來在南京呆了段時間,也不知道是在日本時不適應氣候落下的病根,還是隔了幾年回來不適應鄉土了,沒想差點遭劫,還好碰到了福星。」
阿廣趁熱打鐵道:「濕氣是本地染上的,應該是堂舅離鄉太久不適應南方的濕熱氣候了,一時水土不服,日本應該很冷吧?」
那當然啦,緯度上算算都知道日本要比廣西冷得多,人家那兒冬天還下雪呢。
阿廣接著又道:「最好避開濕熱的地方,等康復後就沒事了,以後堂舅走到哪兒都帶上一撮老家的黃泥,到了新地方就泡水喝一喝,這樣就不怕水土不服了。」
黃紹常聽了面有幸色道:「正好沈司令想派人去南京公幹,我原來還想推了,乾脆我領了這個職事,等辦好了小弟的事情就出發,這樣就可以避開濕熱的天氣,等恢復好了再回來,紹彥幫我從老家弄點黃泥來。」
黃紹常的話讓阿廣心裡很不是滋味,堂舅還想安排好小舅再走,唉,希望小舅心裡也能時時惦記著這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