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娶你的……一直想。」
在秦景說出口的時候。宜安公主幽靜的目光霎時明亮,像是千萬燈火在寒夜同時點亮。她趴在他胸口,將他這句話回想來品味去,想得自己又開懷又心酸,又想撲向他親吻他,又想抱著他落淚。
「我的侍衛大人……」
原來你是想娶我的嗎?
終有一日,有人真心想娶我劉郁離。那個人是你……我很高興。我喜愛你,愧於你,離不開你。如果你和我一樣,那有多好。
「想娶,那就娶吧!」宜安公主輕聲答他。
如果現在的秦景愛她,那前世的他,也一定有這樣的心。
那時,他是抱著什麼樣的想法,常日陪她,看她對另一個人愛恨交加呢?
秦景最大的悲劇,便是遇到她。而她最大的幸運,是遇到他。
公主湊近他,目光一眨不眨地虛望向他。又是看著現在的他,又是看著前世的他。她唯一的遺憾是秦景,她現在多喜歡他啊,她心裡又是多捨不得前世的秦景……諸法唸唸逝,此衣非昔衣。
前世的他,今世的他,看著一樣稱眼。
公主的淚水落在秦景面上,她眼睛裡只有他,聲調平平,「那你就娶吧。」
「有我在,你想娶就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總會知道,你遇到我,絕不是你悲劇的開始,你終會如我一般幸運。」
秦景看著公主,他目光還是那麼靜,他依然一句話也沒說。但他伸手將公主拉下,抱在懷裡。
公主任他抱著,他想怎樣,那就怎樣吧。
只是秦景,到底是醉了。
他夜裡做了什麼,跟公主說了什麼,聽公主保證了什麼……他居然統統不記得。
翌日,秦景起身時,公主就醒了。她睜開眼,看到他在動作迅速地穿衣,背著她,留給她一個修直的背影。公主伸出手想討一個擁抱,侍衛大人竟然沒有回頭看她,趕在木蘭她們進來前,想自己先走。
公主有些傻眼:這就是吃了不認賬的嘴臉嗎?
她驀然覺得,原來她以前對秦景的所為,在別人眼中,恐怕就是這樣的。
公主受不了被秦景冷待,她一掀被子坐起,「秦景!你記得昨晚發生什麼事了嗎?」
秦景繫腰帶的動作停住,有些僵硬。他低頭盯著地磚,聲音極輕,「……我做什麼了?」
「你趁醉酒,想唐突我,我拉都拉不住你。」
公主看到秦景的耳根紅了。
半晌,他側臉一片緋紅,喏喏,「……對不住。」
公主哼一聲,「你還吐了我一身。」
秦景側著的臉神情開始窘迫,耳根紅得更厲害了。他態度良好地回過身,睫毛顫動,眼神都不敢對上公主。
公主抱著迎枕,黑人黑上癮了,「我說我懷孕了不能上床,你不聽,非壓著我大戰……兩回合。嗯,就是兩回合。你看,我這裡都紅腫了……」她扯衣帶掀袍子,要展示自己半屈著的長腿給秦景看。
稀薄的晨光中,公主肌膚才露一點,如玉如雪,凹凸有致;她眸子掃過他,雙瞳翦水,宜嗔宜喜。秦景呼吸一滯,幾乎是撲過來,抓住她的手,用被子把她給摀住。他掩住極跳的心臟,低下頭,排刷般的濃密睫毛在眼上投下扇形陰影。公主看不到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秦景半天不說一句話,只虛虛摟著公主,替她擋好春光。
「你這個冤家……禽、獸不如……」公主被他抱著,開始嗚嗚咽咽地扯他的衣帶。
秦景才繫了一半的腰帶又被公主扯開,他抬目,擰著眉毛,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那……什麼……」
「什麼?」他聲音都含在喉嚨裡,公主根本沒聽清。
「……孩子沒事吧?」秦景說出了口。他這麼說的時候,就已經猜到公主的反應了。
果然,公主愣了一愣後,「你、你真討厭!你居然不心疼我,心疼別人……咦?」她突然覺得不對勁,側目看向秦景。
秦景垂著頭將她埋入錦被中,神色很平靜。在公主看向他時,他輕聲,「就算屬下醉了,也不可能在公主未同意的時候,冒犯公主。」
「……」宜安公主默然,所以他早看出她在胡說八道了,但是不知道該不該指出來?
秦景心裡多喜歡她啊,她縮在被子裡,巴掌大的小臉上,目光閃爍,一會兒心虛,一會兒又大膽。她這麼作,趁著他喝醉就往他身上潑髒水,被揭發後又無辜地低頭……秦景目有柔意,伸手碰了碰她的臉。
但一會兒,他目光又暗下:可是她如果就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呢?
秦景俯身,「公主,屬下回來後,有事想跟你說。」
公主意興闌珊,揮了揮手,「好吧。」
早在第一次撲倒秦景後,秦景醒來什麼都不記得,公主就對秦景的酒品有了瞭解。只是瞭解歸瞭解,當再次碰到後,還是覺得鬱悶。
她知道秦景想跟她說什麼,只是好聽的話,她昨晚都說過了,實在懶得跟他再嘮叨一遍。比起跟他嘮叨沒用的好聽話,公主更應該想,該怎麼把這個孩子留下來。
等秦景走
後,公主梳洗完畢,去向平王妃請安。平王妃對女兒的印象還停留在女兒和霍青試探感情上,如何猜得到女兒都準備生孩子了……
「阿靜呢?」平王妃問。
「她去東校場了。」宜安公主今天可乖了,娘問什麼就答什麼,務必服侍得娘心情好。
平王妃皺了皺眉,「她總去那裡幹什麼?」她疑惑地看向大女兒,「是不是你又騙她了?」
公主好生無辜,「我什麼都沒做。」她是真的什麼都沒做嘛,幹嘛壞事都想著她。
平王妃不問了,暗自決定讓兒媳多帶著小女兒去交際。好好一個郡主,總跑去東校場算什麼。
宜安公主跟平王妃說了許多閒話,見娘情緒平常,她才小心翼翼試探,想不到理由,乾脆又把宜清表姐拉出來舉例了,「……那她現在懷孕了,如果你是長公主,會讓表姐她和離,嫁給那孩子父親麼?」
平王妃不可思議地看公主,「嫁給一個面首?你開玩笑?」她皺起眉,「是不是宜清跟你說了什麼?她想跟駙馬和離?」
「啊沒有,我就是心疼表姐,」公主心裡給表姐道歉,口上卻不停,「那表姐都有孩子了嘛。那孩子長大,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多不好啊。」
「……連這個都經受不住,不配生在皇家。」平王妃不留情地下了結論,「宜清就算和離,嫁也不能嫁給身份那麼低的人。我若是長公主,絕不同意。至於孩子……我本心也不贊成她要這個孩子。不過宜清也很可憐,想要就要吧。孩子生下來,並不是一定要有父親,宜清若是不喜歡,可以把孩子交給她母親長公主撫養,我想長公主是樂意的。至於那個面首……為防止他在公主面前胡言亂語,殺了最好。」
「……」宜安公主把自己那顆蠢蠢欲動的心悄悄放了回去。
平王妃這麼頑固,她根本不敢說啊。萬一娘在她哭哭啼啼的哀求下,只願意讓她留下孩子,但要殺秦景……那可怎麼辦?
公主小聲辯解,「我看姑姑也沒有殺面首的意思啊。」
平王妃看她一眼,「那是因為宜清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說不清。」
「……」公主微窘,好吧,表姐太那啥,她做不到。
平王妃突然想起來般,「你和那個秦景……」
「我們還好!還好!」公主趕緊打斷,「娘你放心,我肯定不敢做讓你生氣的事啊。娘你可別冤枉我啊。」
「……嗯,」平王妃話被打斷,只看了緊張的大女兒一眼,「你注意些,你若是給我搞出什麼來,我收拾不了你,秦景我還動不了嗎?」
公主默默答應,回到自己地盤後就倒在床上,嗚嗚咽咽起來。看來,她得離開娘的眼皮下了,不然娘遲早得發現問題。
爹怎麼還不造反啊,真是急死她了。
她現在想去自己的封地,都找不到借口。
公主想得頭都大了。
晚上秦景回來,並不知道公主一天在煩惱什麼。他還停留在公主不想要孩子的階段,整整一天都心神不屬。
公主驚疑地看秦景跪下,將自己的俸祿錢袋給公主交代。
公主坐在床上,聽他說了半天,沒聽懂他的意思,「你的月俸都是我發給你的,我會稀罕你這點兒俸祿?你給我看幹什麼?」
秦景抬目,看向她眼睛,「屬下可以多養一個人。」
公主支著下巴,「不行吧,你養不了我。」她算了算自己的日常開銷,光她每日喝的人參燕窩,把秦景賣了,他能買得起嗎?
秦景道,「屬下說的是孩子。」
公主漫不經心的神情頓住,看向他眼睛,身子傾向他,「什麼意思?說清楚。」
秦景躲開公主亮得刺眼的目光,沉下眉目,想了許久,才緩慢道,「屬下可以養大一個孩子,公主可以把他給屬下嗎?」
「……屬下知道公主不能留他,屬下不會為難公主,不會讓他出現在王府……」他話沒說下去,因為公主抬腳,就踹向他的肩膀。
他跪得筆直,在決定開口的時候,就已經想到這個了。公主力道太大,自己收不住,跌倒下來,秦景伸臂接住她。
公主摟著他脖頸,將他拉向自己這邊,咬牙冷笑,「你要帶著我的孩子離開我嗎?!你要離開我嗎?!」
「你要孩子,你就不要我了嗎?!」她厲聲質問他。
她在他懷裡臉色發白,輕輕顫抖著。她手搭著他的脖頸,心裡滿是失望。為了一個孩子……她要輸給一個孩子?
「屬下不離開公主,」秦景抱住她顫抖的身體,「屬下只是想要他。」
他擦去公主額上的細汗,抓著她抖動的手,連聲道,「屬下不是要離開公主。」
在秦景的保證中,宜安公主的情緒才漸漸穩定。當秦景擦去她臉上的淚時,公主才知道自己哭了。她閉目,心裡有些難過:她竟然還是沒有過去心裡那道坎。
秦景和她這麼好,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不在乎以前了。她可以嫁他,可以為他生孩子……可是每到這個時候,刺激將她打回原形。公主就失望地發現:陳昭帶給她的傷害,原來還在。
公主窩在他懷中,低聲,「我不怕生老病死,也不怕富貴貧窮。我只怕你離開我,怕天長地久被歲月磋磨成謊言,怕你突然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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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屬下不會的,」秦景口拙,他說不出更多保證的話,只能重複,「一定不會。」
公主微微笑,側臉與他相貼,「嗯。」
她知道自己想岔了,將秦景的難受轉到自己身上了——明明是他擔心她不要孩子,結果變成她擔心他拋棄自己。而且這個想法,居然在她腦海裡開始生根。
公主有些憂鬱:侍衛大人,我有病啊,你有藥嗎?
公主原來只有五分想嫁秦景的心,現在都生出六分想望了。一想到秦景會因為孩子不要她,她就難受得要命。隨便什麼了,他肯留下就好。
公主嬌氣道,「你那點兒俸祿,就想養活我的孩子?我身為公主,我日後的孩子,再怎麼也會得個郡主郡王的封號吧?你這樣就想給他弄沒了啊?」
「你養?你怎麼養?你一個小小侍衛,你懂什麼啊?你除了武功好,你還能教他什麼?十八年後,我是不是一睜眼醒來,發現我自己的兒子或女兒,跑到我跟前來當侍衛或侍女啊?每當我寵信一個人,你就跑來告訴我,那是我的孩子?!」
公主諷笑,「那可真有趣了,爹和兒子都在我手下給我當侍衛……這麼精彩的戲劇,你有編好嗎?編好後找我,我給你分紅啊!說不定能讓你那可憐的兒子或女兒,攢點聘禮或嫁妝呢。到時候本公主心情好,也許會給你們這家窮人添禮?」
公主戳秦景心口,「侍衛大人,你對我孩子這麼壞,你有問過他的意見嗎?」
秦景心知她在嘲諷自己,面容窘迫,有些懇求地看她。
他心中已經放下,在公主這麼說的時候,她便不是不要孩子了。其實,如果她真的不要……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他根本不想離開公主。
公主本來還想多罵他幾句,但她看到秦景的臉,就忍不住犯癡。最後癡望了半天,在秦景咳嗽提醒時,她才紅著臉給自己的話做了結束語,「你、你怎麼能這樣呢。」
在秦景的美色下,公主不忍心說難聽的話。
公主摟著他,心有壯志,「你別擔心,我會安排好一切。我會養你和孩子,你們都是我的責任。」說罷,她一臉希冀地看向秦景,滿眼都是「快誇我」的表情。
秦景無話半天,在公主目光轉凶前,乾巴巴來了一句,「……那就多謝公主了。」
公主這才滿意點頭,不麻煩,她養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心裡高興得很。
只是秦景在她背身時,忽然問她,「公主心裡的那件事,還不能跟屬下說嗎?」
公主回頭看他,他並不躲閃,直直看著她。
秦景便是這樣,他坦蕩自然,他很少退縮。他只是在等合適的時候,他並不是怯懦得一味自卑後退的人。
公主心裡有事,那件事影響到她的整個人狀態。秦景一開始不知道,但和公主在一起了這麼久,他又怎會不知道?
他不僅知道,他還猜測,那件事——也許和陳世子,不,現在已經是南明王,陳昭有關。
雖然在秦景的印象中,陳昭此前與公主並不相熟。
不知道該說什麼的那個人,變成了宜安公主。好一會兒,她才低聲,「我現在不想說,你再給我些時間……我會告訴你的。」
她總有一天,要把自己的過去說給他聽。
那些遺憾和傷痛,她是想讓他知道的。
秦景低應,接了公主的話。
公主跟秦景說,她要他,也要孩子。為了躲開她娘,他們得離開鄴京,去公主的封地蘭橋州。當時為了照顧平王府,公主的封地蘭橋州緊挨平州,好讓平王能幫女兒治理。但再緊挨,都是兩個不同的州郡,且又不是緊靠鄴京。
「那得等莊先生回來。」秦景只這樣說。
公主點了頭,如果她要去封地,老神醫肯定得跟隨。不然爹娘是如何也不放心的,只是在老神醫回來之前,她得想個借口,跟平王妃說自己要走。
她該找什麼借口呢?跟平王妃大吵一架?吵完後說自己不高興,要離家出走?
公主去嘗試了一下,幾下就被平王妃送回自己院子思過。小打小鬧平王妃不跟她計較,她鬧得厲害了,平王妃直接把她關起來不許出門。
她娘那麼高冷,豈是她可以撼動的?
公主扯著秦景袖子哭訴,「秦景,不然你找幾個人,刺殺我娘,然後說是我的主意?」
「好。」秦景頷首,起身就要出去。
公主一愣,連忙扯住他袖子,「我、我開玩笑的啊,你聽不出來?」
「屬下也是開玩笑。」秦景平淡答,「公主聽不出來?」
「……還真的是聽不太出來。」公主傻傻看著他素無表情的臉半天,默默移開了視線。侍衛大人用這麼嚴肅的表情認真的語氣跟她開玩笑,她真的聽不出來啊。不過……秦景會跟她開玩笑了,這是一個進步,對不對?
好在,公主想等一個機會,並沒有等多久。沒過了幾天,小郡主跑來跟她說悄悄話,「大姊,霍青答應來我們家向我提親了呢。」
「噗——」公主簡直不敢相信,瞪眼看劉郁靜,「你睡了他?!」
「才不是,」小郡主翻白眼,「我們就是簡單的兩情相悅啊,你想那麼複雜幹什麼?」
公主扶額:兩情相悅?霍青有沒有情她不知道,小妹妹肯定是沒有情的。
可小郡主就鐵了心要應下這門親事,「我都跟霍青說好了,我幫他在爹娘這裡說好話,他幫我安排季章的去處,我們簡直太合適了。」
「呵呵,」公主扯嘴角,「你們高興就好。」
她覺得自己是不太在意婚姻的,本來根本不想嫁給秦景;結果小姑娘比她還不把婚事當回事,她以為這是過家家嗎?兩個小朋友談好各自的條件,就一拍即合,你假扮「新郎」我假扮「新娘」?什麼亂七八糟的。
公主已經提醒過劉郁靜兩次了,她也不打算再多說了。娘會把關的嘛,反正做壞人的一直是娘……不過,小妹妹這件事,倒是給了她一個好借口。
小郡主要和霍青定親?但之前,平王妃明明是想把公主和霍青配在一起的啊。
公主可以借說這幾天總和娘吵架心情不好、妹妹這訂婚讓她覺得尷尬不好面對,從而去蘭橋州休養一段時間。
等在蘭橋休養的時候,迅速嫁給秦景,官府一批准,等娘知道的時候,她孩子說不定都生下了呢。
這樣一想,公主還挺期待小郡主去跟平王妃說,「你什麼時候告訴娘?」
劉郁靜想了想,「這幾天吧。」娘的疙瘩也就是姐妹同時看中一個人,除此之外,霍青沒什麼讓娘不滿意的,就這樣吧。
其實平王妃還是不滿意——她之所以給公主定下霍青,是公主經過陳昭一事,不可能嫁入和她身份一樣高的名門了。
但是小郡主不一樣啊。
小郡主年紀還小,可以挑的人家多著呢。怎麼能看上霍青呢?霍青之前不是和宜安公主關係挺好的嗎?
平王妃疑心公主又在中間攪和了什麼壞心眼,把女兒叫來一問,結果公主大受打擊,哭哭啼啼地說,「他和妹妹訂了親,那我見他多尷尬啊……娘我不要在鄴京待著了,我要去蘭橋州,去我自己的地盤。」
公主哭得太厲害,小郡主都跟著嚇住了。她之前怕姐姐心裡不自在,不是已經跟姐姐提前說了嗎?姐姐也沒啥反應啊,該不會她都說了那麼久,姐姐現在才反應過來吧?
平王妃被兩個女兒弄得又頭疼又心疼,又氣又難過。可是小郡主倔起來,跟公主一個樣。平時不敢跟娘對著抗,這會兒就敢了,非是認準了霍青。
平王妃本來對霍青的意見不太大,見小女兒這麼堅持,她就有些鬆口了。只是對於大女兒吵著要去蘭橋州,她仍有些不願意。
等平王回來後,平王妃將兩件事告訴丈夫。她本意是跟丈夫告知一聲,畢竟這些事,平王向來都是不管,任由她拿主意的。
誰知這一次,平王卻開了口,「宜安想去蘭橋州,那就由她去吧。蘭橋州挨著平州,有王府戍衛跟著,再有老神醫照顧,不會出什麼事。」
再沉吟了一會兒,平王道,「至於阿靜和霍青定親的事,等等再說吧。」
「等?」平王妃不解,「等什麼?」
平王沒有給王妃準確答案,只說,「總之先別急著辦,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平王妃半信半疑,只能回去自己琢磨了。她實在不知道丈夫這是什麼意思,但平王妃和平王夫妻這麼多年,平王很少對她提意見。每次提的意見,幾乎就是釘板了。平王妃心裡再不解,也會尊重丈夫難得的意見。
新任南明王陳昭從平王書房離開,在王爺的隻言片語中,推測出了公主最近發生的事。他心中沉思:去蘭橋州?她是出了什麼事,要去封地?
當陳昭回到自己地盤時,早已等候的下屬即刻來見,送上了陳昭等了很久的消息,「王爺,我們找到檀娘了!」
陳昭身子一頓,轉身看向跪在地上的下屬,沉默不語。
下屬如實報,他們是在南湘十里外的一個叫坦溪的小部落,找到了符合陳昭要求的小姑娘。小姑娘確實只有六七歲,一隻眼重瞳,另一隻眼看不見。這些,都能和王爺的要求對上。
「把她帶來了嗎?」陳昭語氣有些異常,帶些激動。
他知道,自己垂在身畔的手,都在輕微顫抖著。
他在鄴京按兵不動,他任由公主和秦景卿卿我我,他也不去打擾公主,他也不去對付秦景……那是他一直在等檀娘啊。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檀娘引起的。那麼這個結果,自然也應該讓檀娘參與進來。
公主重生這個意外,檀娘應該有辦法改過來。
下屬慚愧道,「那個部落的人不許我們帶走檀娘,說她是坦溪族的『聖女』,不應該接觸外人。」
陳昭垂目,哦,前世檀娘會出現在康州,是她的部落出現了問題。
他道,「不肯來,不會綁來嗎?」
陳昭轉頭,嘴角輕扯出笑意,他眼底卻冰霜一片,「算了,我和你們親自去一趟坦溪族。檀娘,她是我的朋友,一定是你們做了不禮貌的事,才讓她拒絕跟你們出行。你們說,對不對?」
下屬們除了點頭,還能再說什麼?
陳昭已經幫他們下了結論。
在這一次出行前,陳昭去見平王。
他明明沒有去想見公主,卻沒想到,他進府時,正好看到宜安公主和秦景出門。兩邊人一左一右,都看到了彼此。
陳昭停步,向宜安公主拱手,「公主。」
宜安公主哼了一哼,不想理他。
陳昭看向秦景,微笑,「說起來有趣,秦侍衛以前明明是我的人,現在見到我,真是如陌生人一般,讓本王失望啊。」
宜安公主立刻看向他,「陳昭,你什麼意思?秦景已經不是你的侍衛了,你要斤斤計較這種小事?」
「斤斤計較?」陳昭眼中含笑,「我本來就是心胸狹窄之人,公主不知道嗎?」
公主看著他,「你現在可真狼狽。」
陳昭默一瞬,低眼片刻,再抬頭時,恢復了往日的和氣優,「是我失禮了,只是我想跟公主說幾句話。」
「本公主不想跟你說話。」
陳昭笑,「那我只好在這裡說了。」
「……」宜安公主恨恨瞪他,陳昭無所謂地笑。
公主並不想總是把「秦景以前為陳昭做事」拿出來到處宣揚,這對秦景如今的地位沒有一點好處。說多了,還會讓平王妃對秦景的印象更不好。可是陳昭還真不是那種會為了他們考慮的人。
公主心裡諷笑:陳昭當初來鄴京時,跟她說彼此可以做一對兄妹。那時候她就不信陳昭有這種好心,現在看來,陳昭說的話,果然沒有一句是真的。
公主回頭看向秦景,秦景點頭,便出府了。他目光一瞥,看到陳昭盯著自己陰冷的目光。秦景心知在平王府,陳昭並不會把公主如何。而對待自己,在鄴京,陳昭也不會那麼做。
那麼,只是被陳昭冷眼看一下,又算得了什麼。
他並不對陳昭愧疚——公主本也不是陳昭的,自己從來不是從陳昭手中搶的公主。
而秦景欠南明王府的,在他當時脫離王府的時候,已經還乾淨了。
公主不喜歡陳昭,陳昭便不能勉強公主!
等眾人都離開後,公主安排了地方與陳昭會面,她要聽聽陳昭跟她打算說什麼。
大家彼此知根知底,陳昭也懶得寒暄,直接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回到我身邊。」
「不可能,」公主冷笑,「我不要的東西,我從不會撿起來,我從不走回頭路。」
「你確定?」
「當然。」
「好,」陳昭點頭,「那你不要怪我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