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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一章 懷疑 文 / 八寶豆沙包

    清江樓宴上,原本對孟洛滿是嘲諷和不屑的眾位郎君,再也不敢小覷眼前這個看似尋常的小郎了,她大膽地用古籍去貴府換糧食,毫不顧忌世俗眼光,卻又能說出修身之理,行事灑脫大氣,言談舉止俱是高貴脫俗,實在是令人不得不佩服。

    面對眾人的明嘲暗諷卻也能落落大方,對答從容,漸漸地,一眾郎君也就沒有了再作弄取笑她的興致了,反倒是感歎起眼前的局勢來。

    「……蠻羯著實可恨!竟然不打也不退,只是佔據壽陽,牽制住建康與新安,進不得退不得!」一位王家郎君憤憤道。

    孟洛心中猛然跳了一下,先前她已經打聽到建康並未被羯胡人攻打,卻仍是有些不安心,如今聽到世家郎君亦是這般說,這才放下心來。

    王亦風微微頷首,歎道:「的確如此,壽陽離建康不足五百里,若是貿貿然回了建康,只怕羯胡人若是攻打過來,難逃被圍。」

    眾人皆是一副擔憂的神色,桓宣此時冷冷出言道:「壽陽離新安亦是不足五百里,諸君還是謹慎為妙。」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色變,他說的不錯,壽陽、新安與建康乃是形成犄角之勢,離新安城亦是不足五百里,若是羯胡人放棄攻打世家皇族已經盡數撤出的空城建康,轉而攻打新安,那只怕……

    孟洛端著酒盞的手不由地一顫,她想起了先前在城外,遇上的那一小股羯胡人,他們雖然人數不多,卻都是精悍之輩,不似是流兵散勇,難道是羯胡人派來探路之人?羯胡人真的要攻打新安?

    她一時回不過神來,連吃驚的臉色都忘記了掩飾。

    對面的桓宣看得分明,更是露出疑惑的神色來,眼前這小郎為何這般眼熟?

    只是他看著眾人嘩然一片,大驚失色的模樣,淡淡笑道:「諸君也不必如此擔憂,雖則蠻羯或有攻打之心,卻亦是不能長久的,新安在我南晉腹地,蠻羯人雖是一路勢如破竹佔領了壽陽,然而畢竟遠離羯地,無法長久停留,羯人遠少於晉人,想來用不了多久就會退去。」

    此時眾人才略略鬆了口氣,卻又不放心地低聲問道:「五郎可確定羯胡人真會退走?若是攻到新安,那豈不是只有再往南過了江東去?」

    孟洛此時有些不屑,羯胡人駐軍離此不過五百里,這些個世家郎君想到的不是抵抗而是南遷,如今又把希望寄托在別人口中,絲毫不曾自己分析局勢。

    桓宣雲淡風輕地轉開目光,望向清江樓外緩緩流淌東去的清江水:「此事端看北魏如何決斷了。」

    北魏三皇子早已在建康城南遷之時趕回北魏去了,羯胡人雖然蠻橫驍勇,卻也不敢輕易招惹國力強盛的北魏,若是北魏能夠遵照先前約定,出兵助南晉,那麼羯胡人退兵便是近在咫尺了,可若是北魏不肯出兵,那麼便不好說了。

    眾人一時鬱鬱,將自己的命運交予他人決斷,等待結局,這滋味著實不好受。

    一場原本喧騰熱鬧的宴席,就在眾人滿腹惴惴之中,頹然而散。

    孟洛大步出了酒樓,向著馬車走去,身後卻是傳來桓宣的聲音:「羅郎,請留步。」

    這有些突然,讓孟洛不由地身子微微一顫,停住了步子,他為何要叫住自己,難道看出什麼來了嗎?

    她緩緩轉過身,望向身後信步走來的桓宣,微微欠身:「郎君何事喚住在下?」

    桓宣目光定定望著她,良久,才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宣對羅郎方纔所言甚是仰慕,如此心胸氣度,著實不凡,故而相與羅郎結交一番,不知可好?」

    孟洛的心跳的越發快了,她望向桓宣的眼睛,那裡面赫然有懷疑之色,他在懷疑自己,雖然不曾猜到自己是誰,卻起了疑心,果然易容之術亦不是長久之計,太過相熟之人極易看透。

    她不敢露出懊惱之色來,只是微微一笑:「郎君言重了,諸位郎君風華出眾,身份高貴,在下不過一介常人,豈敢談結交二字。」她欠了欠身,「容在下告辭。」大步向著馬車走去,盡量控制住自己不會加快步子逃向馬車。

    她不能讓桓宣看出自己是誰,不想再被他強迫成為姬妾,只想像現在這般堂堂正正地為自己而活著!

    桓宣看著大步離去的孟洛,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他幾乎可以確定此人一定見過,甚至是熟悉之人,卻想不出他究竟是誰!

    用糧食換來的墨硯已經堆在庫房裡,孟洛上前看過,大都是上好的新安硯,若是真能順利運送去江東,想來能賺回數十車米糧。

    她倒是不擔心送墨硯去江東這一路上會有流民哄搶,這是墨硯不能吃亦是不能用,在戰亂之地毫無用處,更是廉價,流民不會瞧得上。

    這差事自然是劉大郎親自走一遭,他帶著這幾日挑選後留在宅院裡的幾個僕從,將墨硯裝好放在馬車上,聽孟洛吩咐妥當之後,便帶著馬車出門去了。

    劉媼雖然不大放心,只是想到這是替姑子辦事,又是姑子親自囑咐了,必然不會有什麼岔子,也就安心留在宅院裡打點了。

    原本以為清江樓宴之後,能夠清靜一些,沒想到還是有不速之客登門來了。

    一位衣著尋常的郎君敲開了宅院的門,開門的是個侍婢,見一位郎君獨自站在門前,生的英俊挺拔,卻是俊顏冰冷,帶著一股肅殺之氣,頓時又羞又怕,低下頭輕聲問道:「敢問郎君何事敲門?」

    那郎君望了一眼宅院裡,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輕忽的笑:「煩請通稟你家郎君,阿烈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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