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中最為奢華貴氣的謝府府門大開,騎著高頭大馬的侍衛護衛著一輛輛馬車出來向南而去,道旁的庶民商販都忙忙避讓開來,立在一旁,吃驚且恭敬地打量著那一輛輛馬車,隨著馬車搖動,車簾搖動之下時不時露出馬車中嬌艷如花的美貌侍婢,引得眾人一陣驚呼,低聲議論著。
「這就是那五大世家中的人吧?如此氣派,真是了不得。」道旁一位寒門士子滿眼羨慕地望著一輛輛掛著家族姓氏徽號的馬車,「倘若有一日我能尊貴如斯,縱死也瞑目了。」
他身旁一個瘦高個的士子卻是搖了搖頭,歎道:「百年世家,豈是我等寒門出身能夠企及,還是休要做此等妄想了。」
桓家的馬車中,孟洛一身月白廣袖襦衫,蓮青間色長裙及地,只在腰間束著一道碧色坤帶,更顯得柳腰纖細不足一握,只是她臉上依舊是那等叫人不願多看的妝容,烏黑可鑒的長髮依舊梳成尋常環髻,不帶半點釵環,全然沒有半點姬妾的模樣。
她有幾分愣怔地出神,今日她的身份是桓宣的隨侍姬妾。南晉但凡士族貴家出行遊獵,都會帶上美貌得寵的姬妾,或是請來大有名氣的妓女陪伴,他們對於狩獵並無太多興趣,反倒是如此**遊樂才是風流韻事。
可是這樣一來,只怕她更是無法擺脫桓宣姬妾的這個身份了,已經昭示眾人了,這實在非她所願!
桓宣一身玉色絳紗寬袖長衫,頭上素紗籠冠,益發顯得他面容如玉,氣質高華。
他望了一眼孟洛,淡淡道:「阿洛可會騎馬?」
孟洛回過神來,低聲道:「婢不會騎術。」
桓宣移開目光,望向晃動的簾子外,道:「那晚些你便留在營帳中吧。」
孟洛低聲應著,心中更是疑惑,既然不必她跟隨出獵,又為何要帶了她過來,更是以姬妾的身份?
馬車外此時卻是一陣驚呼轟動,只聽外邊有女子高聲叫道:「是衛臨,那是衛家郎君衛臨……」一時間,只聽到一陣陣呼喊,人聲湧動,似乎都朝著一個方向擁擠而去,連避讓車隊都顧不得了,侍從們只得將靠近馬車的人都驅趕開去。
衛臨?那位風神秀異俊美無匹的衛臨?孟洛愣了愣,他如何也會出現,他乃是大將軍衛敬之子,形容出眾又通玄理辭賦,不似世家中人難得一見,倒是在建康乃至南晉都有美名,故而被選為太子伴讀,卻為何會出現在今日的世家狩獵出遊的隊伍之中?
她不禁低低開口問道:「如何衛家郎君也在出獵車隊之中?」
桓宣緩緩抬起頭,望著她露出一絲輕忽的笑:「阿洛也仰慕衛臨之美名,才會問起他?今日太子與朝中幾位權貴府上郎君姑子也會一同去南郊。」
太子與朝中權貴府上姑子!孟洛的心恍若被被緊緊一攥,登時臉色微微發白,他們也會去南郊狩獵!
她並沒有一絲半點歡喜之色,卻是臉上露出驚懼之色,雖然飛快地掩飾起來,卻仍然叫桓宣察覺了,有些驚訝,她究竟在怕什麼?為何自己方才說起太子與權貴府上人,會叫她露出這般神色?
此時車外的街市上早已擁擠不堪,無數帶著驚奇歡喜和激動的人群朝著一個方向擠去,而那當中一個騎著馬的年輕郎君頗有幾分狼狽,不得不勒住韁繩以袖掩面,團團躲避著人們拋擲過來的各色花果,還有許多滿臉傾慕高喊著衛郎的少女撲上前來想要摸一摸他的衣袍和身體,數十侍衛幾乎攔阻不住。
一旁的金漆雕龍馬車撩開簾子,車內的年輕男子懷中攬著位衣著輕薄體態妖嬈的女子,看著衛臨如此狼狽忙亂,卻是哈哈大笑起來,得意地道:「阿臨何必如此,你若是肯娶了瑤華,自然就不必這般難堪,又何必被逼的騎馬出行,惹來這許多人圍住你看。」
衛臨雖然是被眾人圍成的人牆擠得十分狼狽,卻仍然神色平和,向馬車中的太子微微欠身:「衛臨不才,實在不敢受瑤華公主情意,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他原本也是乘坐馬車而行,只是如今那馬車裡已經坐著對他傾慕非常非他不嫁的瑤華公主,他為避嫌,只好下車騎馬而行,卻是惹來這許多人擁擠上前來,只為一睹他這位玉郎姿容。
太子捏了一把懷中姬妾雪白的胸脯,笑得十分得意:「有衛郎在此,縱然是世家子弟也是毫無光彩,此次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有何可高傲的!」
過了許久,侍衛才勉強從人群中開出一條路來,車隊緩緩通過,出了建康城南門,向南郊而去。
直到到了南郊,孟洛才知道這一次狩獵竟然是在謝家一處莊子上進行,說是莊子,卻是大得難以置信,方圓數十里山林原野都是它所有,更是在其中放養了眾多兔鹿狐狍,作為獵物,任由狩獵之人獵殺,此處便是專為狩獵而設。
在一處臨溪平坦的原野上早已設下眾多寬敞堅實的營帳,便是作為駐紮的營地,車隊到此緩緩停下,早有侍婢僕從上前來,端來踏凳,跪伏在地,恭迎貴客的駕臨。
孟洛望著這一片寬闊的營地,心裡卻是百般滋味交集,竟然生出一些怯意來,她那位心狠手辣的妹妹不知道是否也來了?若是遇見了她會不會認出來這個早就該死掉的孟家大姑子?還有桓宣,她抬眼看著身旁的桓宣,難道真的要成為他的姬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