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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國士 文 / 八寶豆沙包

    桓五郎收了個美貌的貼身侍婢,這消息很快便傳遍了謝府。人人皆知桓五郎最是潔身自愛,全然不似別的世家子一般,身邊不曾有姬妾,連侍婢都甚少近身,實在是謙謙君子,卻偏偏在謝府收了個貼身侍婢,聽聞那女子還生的一副好容貌,這不得不叫人驚奇。

    不過小半日的功夫,蔚然軒來來往往的侍婢多了許多,紛紛向著正中那間廂房探頭探腦,桓五郎就住在裡面,想來那名侍婢也在裡面伺候著。只可惜叫她們失望的是,廂房的門始終關著,不曾見到桓五郎也不曾見到那個美貌的侍婢,只好失望而去。

    相比較起外間的熱鬧,孟洛卻是安安靜靜留在自己的房中,狹小的廂房裡只有一張小榻,和簡單的案幾油燈。但這已經讓她很是知足了,比起在劉媼的院落裡,只能睡在乾草堆裡已經是好上不知道多少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似乎已經將孟府大姑子的身份慢慢淡忘了,漸漸忘了曾經過了十六年的貴府生活,對於能夠得到手的一點一滴的幸福,都變得十分滿足。

    「阿洛,」門外傳來喚聲,是桓宣的書僮墨香,「郎君要煮茗。」他不過十二三歲,卻是機靈伶俐,頗得桓宣喜歡,先前去給孟洛引路的就是他。

    孟洛應了一聲,整了整衣裙,走了出去,向他笑道:「我這就過去。」

    她一笑,卻讓墨香微微有些臉紅,先前還以為是個清俊的小郎,卻不料是個美貌的女娘,還留在了郎君身旁,他原本還疑惑不知為何,現在卻被她的笑容給羞得紅了臉,故意虎著臉道:「還不快去,不許躲懶!」卻是衝著孟洛做了個鬼臉,快步走了。

    孟洛笑了笑,搖搖頭,墨香的心性還是個孩子,大概正因為這個,桓宣才會留了他在身邊伺候,他那樣重的心思,怎麼還能容得下身邊人是個有城府的呢。

    推開房門,孟洛緩步進去,墨香早已吩咐人備好風爐銅銚子和上等茗茶放在房中。她走到風爐前,盈盈地跪在一旁,銅銚子的水已是微微滾開,取過竹夾夾了少許茶放入水中,不停地攪拌,待到三沸之後,這才取出一盞倒入盛著清水的細白瓷碗中,放入少許薄荷,待到微溫這才送到案几旁看著書卷的桓宣手中。

    這兩日的跟隨伺候,孟洛已經知道桓宣喜好在看書之時品茗提神,這等苦澀難以下嚥的湯汁在南晉並不得人喜歡,只有寺院裡的禪師沙彌愛用此物提神,便於熬夜抄寫佛經,偏偏桓宣也喜歡,所以她才費心思學了少許,每日給他煮茗。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專心煎茶煮茗之時,桓宣的目光並不曾停留在手中的書卷上,卻是落在她身上,許久不曾離開,直到她起身時,才收回來翻過一頁書卷。

    放在案几上的茶湯微微冒著熱氣,桓宣端起來吃了一口,不置可否便放下來,手中的書卷翻了好幾頁,卻似是無心看一般,放在了案几上,微微皺眉不語。

    孟洛退到他身後,安靜地立著,不去打擾他,卻是看見了案几上的書卷乃是《縱橫策》,論的是戰國時張儀所持「合縱連橫」策略之術,乃是雜論,在南晉並不被推崇,不知為何桓宣會看此書。

    她想得太入神了,桓宣喚了她一聲,不見回應,回頭看時,正見她望著案几上的書出神,不由問道:「阿洛識字?」

    孟洛驚醒過來,只得低聲回道:「略識得幾個。」

    吃驚之下,桓宣對眼前這女子的來歷更是疑惑,精通博弈,識字知禮,實在不像是尋常庶民之女,可是她又的的確確是庶民的身份。

    他也只是一時好奇,很快便無心再問,只是與孟洛道:「可曾看過《縱橫策》?」

    孟洛思量了一會,如今托庇於他,為他貼身侍婢,說不得以後有求他相助之時,還需讓他看重幾分才是,如此便不會將她視為等閒女子,輕易玩弄或是趕出去。

    她低聲道:「不曾看過,只是略微知道張子「合縱連橫」之術。」

    這更是讓桓宣對孟洛刮目相看,此等策略謀術之書便是他也甚少翻看,想不到孟洛竟然知曉,他開始正視孟洛了,問道:「我有一問,彼為弱,有一強與眾弱,是合縱還是連橫?」

    這是問孟洛,有一個弱國,是該用「連橫」之道依附於另一個強國對抗眾弱,還是該用「合縱」之道,共抗強國。這一問卻是難以回答,戰國諸侯紛亂之時,天下人皆是迷惑與此,卻要問孟洛給個答案。

    孟洛心思飛轉,張口道:「若甘為弱,俯首事強,則連橫。若不甘弱,意圖抗強吞弱為強者,則合縱。」

    孟洛的回答是,若是甘於一輩子為弱國,俯首帖耳聽從強國吩咐,那麼便連橫,若是想要抵抗強國吞併弱國自強者,就使用合縱之術,先聯合弱國抵抗強國,再伺機吞併擴張,增強實力。

    孟洛的回答讓桓宣一時沉默不言,靜靜思索著,良久,他才露出一絲輕鬆的笑,只是看向孟洛的目光與之前大為不同,笑道:「我竟然不知阿洛有國士之能。」那目光裡有讚賞之意,看來孟洛的回答很合他的心意。

    孟洛輕輕一笑,低頭道了謝。其實她的回答只不過是片面之言,合縱者需提防被各個擊破,連橫者卻要小心為強國吞併,得失皆有,端看人如何取捨。而桓宣不是一個甘居人下之人,所以她才會作此回答,果然合他心意。

    桓宣似是解開了心裡的疑惑,很是輕鬆,端起茶湯又吃了兩口,這才道:「明日你隨我去赴謝府所設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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