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洛驚惶地抱著藥包快步出了城,不敢再有半點逗留,她終於明白了,以毫無地位的庶民身份根本無法保住自己的安全,即便是換了男裝,也不能安然無恙。
先前若不是那位五郎,只怕現在她已命喪醉仙樓下了。只是那位五郎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桓七和別的世家子弟都那樣懼怕他?
回到院落裡,孟洛已是雙腿發軟,勉強支撐著進到木屋,好在劉媼還算平穩,只是身上還在發熱。
她強打起精神笨手笨腳地升火熬藥,費了許多功夫,才照著郎中所說將三碗水煎做一碗,端著到榻邊,慢慢給劉媼餵進去,直到她一滴不剩這才放下心來。
夜色深沉,悄無聲息的院落裡,孟洛獨自一人在井邊打水,慢慢脫掉並不怎麼合體的粗麻衣袍,露出雪白無暇的肌膚。
她已經有兩日不曾好好沐浴了,素來愛潔的她已經不能夠忍受。還有今日在醉仙樓,那個面目醜陋叫人作嘔的桓七郎用**裸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讓她更是覺得骯髒,只盼著這冰涼的井水能夠洗去這些污穢不堪。
或許換做別人,並不會想孟洛這般錚錚不屈,畢竟庶民的性命如同草芥,被世家子弟看中,也算得上是福氣了,若是能夠盡心伺候,說不定還能被帶入貴府裡去,從此衣食無憂。南晉有不少美貌的庶民男女就是進到貴府裡做男寵和家妓,更有窮困的人家,爭先送上自家兒女,求士族貴人們能夠看上,也能換取一點財物。
可是孟洛不想,她雖然九死一生,從權貴士族府裡姑子變成了一個卑微的庶民,不得不依靠辛苦來換得吃食和居住之處,但她骨子裡的驕傲和高貴卻是從不曾湮滅過,不肯屈服於淫威,也不肯葬送掉自尊,哪怕是付出性命。
冰涼的井水順著白皙光潔的脊背滑落下,夜空裡只有皎潔的月慢慢隱沒在雲間。
劉媼的風寒來得急,去得也快,幾副藥下去漸漸好了起來,可是即便是如此,二人的生計還是陷入了困境,大部分錢都拿去給劉媼抓藥了,剩下的也已經不夠買絹帛絲線了,劉媼不得不強打起精神去村子裡收些髒衣物和縫補的活計,先設法讓二人有吃食填飽肚子,畢竟糧食都已經被雨水侵泡壞了,過不了多久,就要斷糧了。
一大早,劉媼便背著竹簍去臨近村子裡收衣物,交代孟洛把前兩日泡了雨水的糧食都搬出來,攤開在院子裡曬一曬,還不至於霉壞掉。
兩小包粟和大堆菽、橡實攤開一地,趁著日頭好,又把被褥盡數搬出來晾曬,一小會功夫已經讓孟洛微微喘著氣,香汗淋漓,回了木屋裡去了。
她翻揀著剩下不多的絲線,小心地收拾好,若是能夠設法再賺的一點錢買來絹帛,這些絲線還是用得上的,不捨得就這般丟棄了去。
忽然院子裡傳來柴扉開合的吱呀聲,孟洛一愣,劉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要走兩三座村子嗎,她正要張口招呼,卻一驚之下摀住了嘴,不對,劉媼回來怎麼可能這般無聲無息,連腳步聲都沒有?
會是誰?是韓氏遣來的人?她該怎麼辦?要躲到哪裡去?
只是還不等她想明白,屋門已經被推開來,進來數個勁裝仗劍的男子,漠然望著她,其中赫然就有前兩日在醉仙樓強行帶了她上樓給桓七郎的那兩個侍衛,他們是……桓七郎的人!
孟洛的臉色更白了,她微微發抖,原本以為已經逃出桓七的手,想不到他竟然還是不肯放過,讓人找上門來了!那恍如噩夢的一幕很快又要發生了!
那兩個侍衛神色複雜地望著孟洛,開口道:「我家郎君有情小郎,還請隨我們走吧。」
卻是二話不說,上前來一把抓住想要躲開的孟洛,一掌擊打在她後頸,孟洛只覺得還未來得及驚恐出聲,便已是兩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喪失神智的最後一剎那,孟洛猶在心中苦笑,這一次只怕不會再有人來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