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我們不是一路都標記過了嗎?怎麼就迷路了呢?不可能又繞回來了吧?」林凡皺著眉頭有一絲不耐煩的推開二狗緊抓的手,抹了抹頭髮,眼珠向右上角轉動似乎是在回憶什麼。我向右走出幾百米直至茂盛樹葉後,沒多久我流著滿臉汗水趁著白霧還沒飄來,便一路小跑過來,氣喘吁吁的說:「沒錯,這不是以前的路。」我輕錘著起伏不定的胸脯,梅朵卓瑪摸索著阿凱的包拿出水壺遞過來:「那,為什麼我們又在原地?」
我咕嚕幾口,喘口氣邊喝邊說:「你想,如果我們還在原地,那,那邊是不是還有張老頭剛立的墓碑,這裡是不是還有一些血跡或者響尾蛇停留的痕跡?不,這裡什麼都沒有,我去過那邊了,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堆枯黃的落葉和翠綠的松柏。」
梅朵卓瑪捋過耳處一縷秀髮,臉上佈滿更疑惑的表情,蹲在我身邊又問:「那,這裡分明就像我們先前待的地方。」
「對,這是『像』我們呆過的地方,但並不是原來的地方。」藏族姑娘富有靈氣的雙眼此時因驚訝變得更圓了,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前方傳來一個肯定的男聲,從密密麻麻樹叢忽遠忽近,只看見一排樹葉隨風搖擺,卻不見其人:「說的沒錯,這裡還有我留下的記號,整體上看這不過是一個一模一樣的樹林。」
在橘色燈光的照耀下,從白濛濛霧氣裡緩緩走來一個中等身材的人影,留著寸頭的小刀從霧色裡走了出來,神情冷漠似乎在隱藏某些焦慮:「這片林子應該就是雙重樹了,就是從整體上看,結構佈局幾乎一模一樣,而且奇怪的是這片白霧只停留在某一塊而不是籠罩整片天。換句話來說,就像是一個迷宮,要想走出去很難。」
白霧越來越濃,逐漸向這裡飄了過來,阿凱隨即打開手電筒,很有經驗的讓我們圍坐在一起,以免發生之前的慘劇。直至今日,我才明白這世界上還真有像迷宮的林子,似乎像是人為形成的,但又找不出能做到如此精密而天衣無縫的方法。所有人噤若寒蟬,沒有人敢起身亂走,白霧籠罩的這片天,只隱約看到遠處幾個人影和近處幾張蒼白的臉。
螢光手錶閃著金黃的光,13點40的定時鐘叮咚響起。二狗頂著鳥窩頭,眼睛機敏的閃亮著,打趣兒道:「嘿嘿,大家別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等霧一走咱們再想想法子是不是?反正坐著也是坐著,不如都來講個笑話如何?」他左顧右盼的看了看我們。
「…………………。」。沒有人做聲。
「那我先說。從前有個番茄走到街上,被一輛卡車給軋過去,你們猜變成了什麼?」
「…………………。」
「番茄醬。哈哈哈哈」
「想不到吧!再說一個,從前一個丈夫對他妻子說『我打算戒酒!』他老婆不信『放屁,這話我都聽膩了!』丈夫說『不信?我給你賭兩瓶二鍋頭。哈哈哈哈哈哈。」
「…………………。」
二狗一個人前仰後合的大笑起來,笑得快要岔氣的時候瞄了一眼我們灰沉的臉,活生生的又吞回到肚子裡了。
「看,天晴了!」表妹指著頭頂,一米陽光從樹葉的細縫中灑了下來。眾人齊齊的抬頭,下午14點久違的陽光直射下來,照得我們睜不開眼。
坐在這裡快一個多小時了,藉著陽光細看周圍,不過就是一圈大小不一,粗細不同的松柏、梧桐之類的樹,和一般的樹林別無他樣。那,這究竟是哪裡不對呢?我仰面迎著陽光沐浴,努力讓腦袋清醒,恍惚間覺得這些樹林又有些似曾相識。
半晌,林凡細弱的聲音傳出:「要不,我們沿著順時針的方向再走一遍?」小刀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一拍巴掌大叫起來:「怎麼就沒想到呢?看樹上那些痕跡就知道,我們之前走的路完全就是逆時針方向,既然逆時針走錯了,那我們能不能反著走呢?」
我們沒有太多想法,只要活著走出去就行了。身兼軍人經驗的阿凱沉默不語,只是從包裡翻出一個軍用的指南針說:「照著上面走吧,應該不會有錯。」
聽阿凱的建議,我們緊跟著大部隊走,絲毫沒有鬆懈,自然也沒有人想在這樣的地方掉隊。我們按著順時針自西向東的走了一大圈,腳上很有節奏的吱呀吱呀踩著落葉的聲響,太陽也跟著我們一路走下去。我們一路歇歇停停,吃了不少乾糧,喝了不少的水,直至下午5點多,將最後一口乾糧耗盡時,竟還是看到先前劃過三角形的老梧桐樹。
「他娘的,我們又走回原地。」二狗怒氣再起,一個唾沫吐到地上,狠狠的抱怨道:「這下好了,吃的沒有了,走也走累了,還是原地踏步。」表妹抱著雙膝蹲坐在地,愁眉苦臉起來,突然漂亮的一掠就爬到最矮的樹枝上盤坐了起來。
「真沒想到小妮子還有這一手。」二狗兩眼冒金光,羨慕道。
表妹傲嬌的笑嗔,似是揚眉吐氣:「那當然,瑜伽功可不是白學的。看姐這身段不就知道啦。」柳眉一挑,身段輕盈的在樹幹上坐穩。
「只是,表妹你一個人坐在上面幹嘛?小心摔著。」我抬頭看了看樹上的她,很是不解。所有人來來回回兜圈子消耗了不少體力,全部都累趴的坐在地上,唯獨她倒是還有幾分精神。
她撅著小嘴,鳳眼垂下,一臉的落寞:「我看咱們是走不出去了,可不想上幾次那樣睡在地上還要擔心兇猛野獸,與其幾天時間都摸黑的躺在下面提心吊膽,不如坐在這裡舒坦一些。哎,走不出去咯。」說完,她三下五除二用粗麻繩從腰間一圈圈的和樹幹綁在一起,防止掉下,閉上了眼,故作悠閒的半躺著。
她說得沒錯,在這樣的野外如果沒有長時間的照明,要想安全的待下去,必須要有足夠的設備驅趕野生動物的襲擊,而眼下我們除了一個手電筒和
和打火機之外,就連最後幾口乾糧也被我們瓜分乾淨,幸好有幾個毛毯倒也可以保暖。正如她所說,深夜的森林黑暗陰冷,幾乎冷得降溫至零攝氏度,我們裹著毛毯在臨時搭建的樹葉窩裡躺了一晚,篝火滅了又再弄了一個,幾個男人按時間的分佈輪流守夜。
每到深夜,總是容易失眠,腦海裡又一幕幕的浮現出姥爺教我各類知識的情景,看來我是真想念他了,我輾轉反側將整個身體蜷縮起來。那個時候我十五歲,印象中的姥爺是不苟言笑的,不過自從某次我無意中說了句玩笑話後,姥爺就和顏悅色起來。
「姥爺,你看,那個妹妹是不是被她媽媽罵了?」那個時候我站在院子裡,指著前面紮著牛角辮的小姑娘大聲問道。
姥爺仍舊面部表情,嘴唇一張一合的說:「哦?妹妹沒有哭也沒有鬧,為什麼你會這樣認為呢?」
我笑若桃花,眼波流轉:「不開心就一定要哭嗎?她雙眉緊蹙,眼神黯淡,嘴巴極力克制的緊閉,脖子上還有一個手抓痕分明就是被打過的嘛。」
聽完姥爺眼神閃亮,第一次看到久露的笑容:「錦兒,想不想學一招可以知道別人在想什麼的絕技麼?想不想學一些課堂裡沒有的東西?」我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那是極具誘惑力的,因為很好玩。那個時候我就是這樣想的。
「我們的表情有喜怒哀樂悲恐驚七類,不過隱藏在深處的微表情就有幾千個不止,不要以為皺眉就是生氣,撇嘴就是鄙視,直看你的眼就是說的真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為基準。比如說想要一眼判斷別人內心所想,先看他在放鬆情況下是什麼樣子,再步步逼近的問敏感話題,如果有所隱瞞會和他平時的樣子不一樣……」那個時候玩心重的我,每到放學後都會靜靜聽著姥爺在小黑板上教我如何識人,又教我各種偏門知識。
「錦兒,知道什麼是八卦陣嗎?」姥爺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我嘟著嘴眼珠子轉了一圈,兩手一攤:「不知道。」
老人家只是像唸書似的碎碎道:「嘿嘿,不知道沒關係,聽一個故事你就知道了,這個八卦陣和《三國演義》有關。相傳在一起戰爭中,東吳大敗劉備,火燒連營,準備乘勝追擊,恰巧誤入八陣圖,頓時天昏地暗,飛沙走石,迷失方向。當然這是個誇張的故事,但八卦陣是真實存在。看看這個。」他拿出隨身攜帶的玉石,中間是一個黑白旋轉的玉心,八個方向有長短不一橫條緊緊圍住。「這就是八卦圖,而八卦陣就是以前打戰時的陣列,像圍棋盤一樣呈八方以此擺開,比如第一排是a1、3、5,第二排就可以擺成b1、3、5,第三排就可以根據局勢的需要擺成2、4、6。」
我聽得老眼昏花,只是在旁邊笑呵呵的打岔,「姥爺,哎呀,我頭痛。」從外到內姥爺確實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即便他的教書也讓人一秒就能打瞌睡。眼前一片橘光閃爍,我坐直了身子,靠著樹發呆。「八卦陣,八卦陣」突然我靈光一閃,一骨碌站了起來,心中似乎有了某種答案。
樹幹上的表妹也是睜著眼失眠,看她挪動的身影,我低聲呼道:「表妹~~表妹~~」倩影的側影低身向下探了探,輕聲回應:「姐,怎麼啦?」
鼾聲此起彼伏,周圍幾個人向右一個翻身,繼續鼾聲依舊。見鬼,真想堵住二狗的鼻孔,我意淫了一下這純潔的畫面,想想還是正經事要緊。於是努力的貼著樹幹往上看,壓低著聲音問道:「你在上面幫忙看看,周圍是什麼情況?」
「表姐,你喝醉了吧?這麼黑怎麼看?半夜爬樹打鬼不成。別鬧了,養精蓄銳明天在看。」別看她一副小清新的模樣,嘴巴毒的不饒人。我不依不饒,有了答案總想快速確定:「不行,幫我看看,說不定能走出去。」
「真的?」表妹不敢相信的驚呼,聲音裡雜夾著喜悅。我立馬遞給他手電筒,她屏住呼吸戰戰巍巍地站直,伸長脖子向周圍掃了一圈,漆黑如墨的樹林裡像雷達般的打探,天空亮了一下瞬間熄滅。
沒多久表妹輕盈的一跳,頓時就站在我身邊,手腳麻利的拍掉身上的灰說道:「你還別說,這些樹從八個不同方向排開,像是有頭腦一樣把我們給團團圍住了。」
「而且這些樹還有兩層按照八個方向將我們圍在中間。」我默念說。「你怎麼知道?」表妹一聲驚呼,周圍的幾個人開始瞇著眼睡眼惺忪的看向我們這邊。
我伸出食指做了個「噓」,示意她小點聲,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心神不寧:「還沒有找到出去的方法,讓我再想想,你先睡吧,別打擾其他人休息了。」篝火仍在熊熊燃燒,煙味混合著深夜陰冷潮濕味、東西腐爛的腥臭味全部古怪的混在一起。周圍一片又是一片寂靜,表妹摟著我的胳膊貼得更緊了,倆人相依而睡。周圍的呼嚕聲仍在繼續,嗖嗖的冷風聲便是最好的伴奏帶。
「姐,你想到什麼了?」表妹聲音嘶啞的喃喃問道,抬頭看向我。我低頭看了看明亮的眸子,清澈而純潔,摟得她更緊了。
「沒什麼,只是在想,我們會不會淪陷在一個事先準備的八卦陣當中。古人有雲,八陣可謂是天、地、風、雲、龍、虎、鳥、蛇這八者,象徵著自然界八種物質,震為龍,在西南,我在想這兩日的白霧看似瀰漫整片天,實則正好就在西南方向將我們團團圍住,分不清東南西北,不就是所說的『雲騰於天而龍從之』的含義嗎?可是………」
「可是什麼?」表妹強忍住睡意摟著我問。我笑了笑,腦袋痛的更厲害。
「可是,就是想不起如何破解。哎。」我苦笑,頭痛欲裂之感向全身襲來,我揉了揉太陽穴,扯緊了一些蓋在身上的毛呢大衣,彷彿要將整個人都裝進裡面去。
第二天,太陽熱力襲來,身上的寒氣趕走。表妹伸了一個懶腰,將呢子大衣搭在肩頭,仰天深深吸了口氣,彷彿陽光又神奇的給她輸送了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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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走出去?我思忖著,身上開始暖和起來。
「咱們再試試。」林凡臉上又有了點血氣,架子太小有點瘦弱聽起來中氣不足。我們五六個人仍舊不死心的又發起第三輪嘗試,四個小時後又以失敗告終。每個人耗盡打量體力,我的嘴唇乾涸,裂開了幾條縫,碰一下刺刺的疼痛傳遍全身,嘴裡低聲喃喃:「我想喝水,我想喝水。」
林凡、二狗也有點虛弱的睡在落葉上,臉上皮膚的水汽也開始逐漸蒸發,日夜在太陽的直射下兩頰兩邊浮現了兩片紅色,用手一碰也是疼痛難忍。
「這是被曬傷的。」梅朵卓瑪說,她扭開她的小包裡牛皮水壺,緊緊抱著又試探性的看了看我們,似乎狠下心來最後一點點擰開,將最後一點酒用手沾些青稞酒抹在我們嘴邊,一股甘甜順著喉嚨流入肺腑,沁人心脾。
到了第三日,第四日,只有三四個人男人依舊不依不饒地湊在一起商量對策,觀察許久後下定決心又在樹上塗塗抹抹,拿著指南針小心翼翼地跟著走。沒過多久,走在最前頭的阿凱停了下來,低聲叫道:「壞了,指南針好像失靈了!」
小刀一個箭步走到他身邊,二狗和林凡也湊了過來。一看才發現,原先跟著指南針的方向一直朝北走,到了此時才發現這儀器竟是失靈了。明明是往北邊的方向,竟然指著南邊。難道從一開始就走錯了嗎?阿凱自我否認的碎碎念,小刀抬頭看了看太陽,說:「看這太陽東昇西落,我們並沒有走錯。除非,除非………」二狗一個激靈搶先答道:「指南針自己錯了!」
話一出口,四人一臉錯愕。如果這樣的推論成立,那又是什麼原因呢?根據以往的軍隊經驗,阿凱想了想說道:「指南針是受到地球磁場影響的,如果我們都沒有走錯,就只裡還有另外的磁場干擾這個儀器。」說完看向其他人,其他人倒吸一口涼氣,誰也沒有做聲。
走了一圈後仍舊出現在我們面前。「真晦氣!」林凡也開始滿嘴髒話罵了起來,彷彿耗盡了他全身最後一點力氣,終於像洩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上。四個男人誰也沒有說出指南針失靈的問題,各懷心思。
折騰了這幾日,我已覺得頭腦暈眩,除了二狗、阿凱倆人保存一絲體力外,其他人幾乎耗盡了所有的精氣。已經好久沒有進食了,胃裡腸子裡應該滴米未進了吧,口乾舌燥不算什麼,糟糕的是神智有點不太清醒,肚子餓得已毫無知覺。陽光照在眼皮上,就感覺只剩下幾個光圈在閃耀。
「來,吃一點野果。」阿凱不知從何處找來一堆野果,用衣服兜著挨個兒給我們分發,所有人看見一絲希望,飢渴難耐地抓在懷裡。「額~~~咳咳~~~嘔~~~」野果剛一放進嘴裡,林凡邊跑向旁邊嘔吐起來,本來就身體虛弱如今更是體力較差。
待他走出來之時,噙滿淚水,臉色蒼白得如一張紙,身體單薄得似隨風而去:「明明很餓,一吃到食物便嘔吐不止,這是怎麼了,怎麼了?」林凡似乎要瘋了,已經經不住最後的絕望。
「這是長久未進食,腸胃運轉功能失效了。」我疲憊的說,幸好其他人都沒有這麼嚴重的現象,畢竟人在野外生存的極限是七日之內,如今已過去四天。鮮嫩的果汁流入口齒之間,甘甜青澀,很是解渴,身體的各項機能似乎又活了過來,神智稍微清醒一點,耳邊嗡嗡作響。
「生門打入,休門出……」姥爺指著小黑板上的粉筆字向我說,這一幕頻繁的在我眼前晃。生門,生門,我喃喃自語,抬頭西南方又籠罩著一層白霧,變化莫測,忽然兩眼發亮似乎明白了什麼,抓住阿凱的手說道:「咱們往西南出方向走。」
阿凱不可置信,要知道西南處正是白霧瀰漫,若是走進去就像之前那樣完全迷失。小刀慢悠悠的湊了過來,一口否定:「實在太危險,我們都體力不支又要進入那種地方,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
我孤賭一擲,肯定的說:「這是八卦陣,外圍已有兩層樹林按照卦陣依次排開,只有西南方向才是生門,到了那裡後往北上才能真正的開門而出。在這裡,我們等死,往前走,也許還有機會。」
他倆只是一張一合沒有聲音,也無力反駁,梅朵卓瑪細弱的聲音從我身旁傳來,血色已從她臉上淡去,眼窩有點深陷:「可以一試。我們這裡沒人知道這鬼地方是怎麼回事,既然蘇錦已知曉它的原理,想必也有七八成走出去的把握。」
我也沒有太多把握,從未有過相同經驗,只是聽聞姥爺曾說過。徵得一行人的同意後,我們相互攙扶的向西南方走去。
走進才感受到,白霧的水氣越發濃厚,惹得喉嚨發癢,噴嚏不斷。白霧非常濃烈,幾個人走了進去用肉眼只能看得見零星點點,如果沒有一條麻繩綁著帶我們前行,估計悲劇又是重演。原本以為在看不見的地方一直向北走是沒有問題的,但進入之後才發現,根本寸步難行。白天是無法看到任何東西,無法憑借標誌只能憑感覺向北走,等到了晚上環繞周圍才看到我們還在原地踏步。如此便在這個小角落折騰了兩日,已過去六日了。
沒有一個人願意再動彈,不是身上的水分慢慢蒸發掉,就是整個精氣神兒都漸漸渙散。口渴、飢餓開始襲擊著我們,晚上忍受著寒冷,白天忍者酷熱。已經沒有人有任何力氣可以開口抱怨說「就是你帶的路,走了兩天都沒出去。」之類的話。
「我快撐不下去了。」一向吊兒郎當的二狗此時精神全無眼神渙散,開始神神叨叨的念著,我靠著樹上微弱的呼吸。一滴水珠流入我嘴裡,阿凱正捲著樹葉將水珠一點點流入我口裡,他曬得緋紅的臉上也開始乾澀的脫皮,接著又給了每個人。
「嘿嘿,謝謝。我看咱們是要死在這裡了,真好,這麼多人一起,比那些人好很多。」林凡神經兮兮的嘿嘿笑了兩聲,之前他無法進食,吃了幾顆藏族的藥丸之後好了很多,現在又變成體力不支,這一次絕望感
感湧向了我們。
林凡佈滿血絲的眼睛翻眼看了看這些光禿禿的樹,渴望著能向之前那樣找到一點點野果,可惜只能無奈的抱怨。突然,一個掙扎的起身,一瘸一拐地向樹叢內部走去,沒過多久又嘴上沾滿水走了過來。
「好臭。」表妹呆坐在樹上,抿著鼻子說道。隨著林凡的越走越近,一股騷味兒越來越濃,我捂著鼻子勉強站起來走得更遠些。
林凡扶了扶金邊眼鏡尷尬的嘿嘿兩聲,神秘莫測的答道:「有什麼好嫌棄的,不過是口渴了。」「可我分明聽見你上廁所的聲音啊,跟你口渴有什麼關係?莫非……」表妹不服輸的爭辯道,剛說到最後轉念一想臉色驟變。
竟然喝尿止渴!想到這,我一個嘔吐摀住嘴超樹林遠處跑去。「真噁心。」幾個爺們也紛紛離開。林凡兩手一攤疲憊的躺了下去,似乎口渴症狀好了很多。
「為了活命什麼都能做得出,只要活下去。我們已經將近一周都沒有進食喝水,再這樣拖下去都會脫水而死。」說到這裡,我們眼神黯淡。
等到第七日的時候,陽光漸漸照進樹叢中,我發現西南這一塊有個被遮掩的小道,之前因為霧氣太重沒看得清,現在趁著還沒有集聚霧氣時便發現了這個地方。我掙扎著站了起來:「走,我們向那邊走。說不定可以走出去,到北邊。」
其他人毫無臉色,一動不動,我知道他們既沒有體力也不想再相信我了。我不甘心的走到那裡,那是一條被一堆廢樹葉遮住的小道,一路向北延伸。我心裡一喜,宛如看到希望在向我們招手,開心的大聲呼喊:「快來,這有一條小道。」
天上霧氣開始向這邊飄來,所有人一聽此消息頓時精神抖擻,開始掙扎著趁霧氣還未完全襲來之時趕緊向小道擠來。
一條蜿蜒的小道延伸向前,周邊的灌木叢、松柏就像是僕人一般讓開了一條道,我們踩在廢棄的樹葉上嘎吱作響,我們懷著僅剩的一點希望努力支撐,待我們向前走了幾十米後,右旁的樹林開始越來越少,竟然出現了砂石。
前方一片黃色飛舞的砂石,只有左邊一圈的樹木茂盛的生長,乾為馬,在北邊。糟了,我心底一驚,只見前方突然刮起陣陣陰風捲著砂石鋪天蓋地而來,我們驚慌失措地往左側的樹叢裡躲去。哎,真是挨過一劫又要躲一劫啊。
陰風在我們耳邊沙沙作響,只感覺臉上不斷撲來豆大的顆粒,打在臉上怪生疼的,整個人就像被包圍在黃沙怪風之中,天色陡然黯淡,太陽早已沒見蹤影。不知過了多久,風漸漸淡去,我們整個人都成了黃土怪了,臉上頭髮上沾滿了黃土灰塵,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又是傍晚了。這種怪地方因溫差晝夜較大,又頻繁出現匪夷所思地事,大波大波的蟲子蚊子開始出來覓食,我們大部分人不適的症狀越來越明顯。起初,所有人都是飢腸轆轆,只有小刀阿凱倆人拼著最後一點頑強力氣和往日訓練有素的體魄,在橘子樹上摘了一點過來填飽肚子。
接著沒多久,憑著篝火的火光,藏族姑娘驚呼大叫「有蟲子!」時,眾人才發現不知何時地上周圍的蟲子開始出來了,並且越來越多。等她回過頭的時候臉上開始被蚊子咬得出現了皮疹,我們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接著滿臉通紅高燒不退,吃了包裡僅剩的幾顆消炎藥後,只是骨關節地方酸痛不已。到了傍晚,情況稍微好轉。
「糟了,這是登革熱病!」二狗思索了很久終於憋出了這麼一句。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蟲蚊叮咬後出現的傳染現象,頭幾日最為關鍵若不加以隔離很可能到處傳染。
一聽到此處,藏族姑娘紅腫的臉上流出幾行熱淚,忽然哇的大哭幾聲連聲說道:「不想連累你們,不想連累你們。」起身準備毫無力氣的小跑起來,林凡熱淚盈眶拉住了她的手,她回過頭來定眼看著他:「謝謝你。」眼神中閃爍著一些許神采。
突然一個回手,一用力刷開緊拉著的手臂頭也不回的朝樹林另一端跑去。對她這一舉止,所有人都驚異,想追但全身無力,又是夜晚根本找不著路,只能軟趴趴的靠著,眼睜睜的看著姑娘遠去。這下倒好,隊伍裡又少了一人。
「就是你!就是你!」突然之間,林凡沉默已久的爆發,不知哪來的力氣死死的掐著二狗的脖子,眼球突出。小刀和阿凱連忙跑過去拉開他才得以平靜。接下來,二狗遠離這個突然癲狂的男人,而林凡視線不離的死盯著他,彷彿恨不得一口將他吞掉。
到了第二日早晨,本是寂籟無聲的四周此時從叢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我雙手杵著地坐了起來,死盯著不遠處發出聲響的地方,用手臂推搡著身旁閉眼的阿凱。他緩緩睜開眼,右上角的小刀此時也睜開了眼,我們相互凝望,忐忑不安。若是猛獸,我們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將死之人該如何是好。
叢林中響聲越來越大,表妹探出頭來,伸長脖子想看得更遠更清楚一些,其他人陸陸續續的被聲音吵醒,起初只是迷迷糊糊的尋找聲音來源,後來聽見響動聲越來越大,開始左立不安起來。小刀頭靠著樹閉上眼,手向包中摸索著似乎尋找什麼來自衛,阿凱警惕的扣住綁著的飛刀氣若神閒。
正當響聲越來越大,步步逼近之時,躺在樹上的表妹「啊」的一聲,我們頭皮發麻,男人們隨手拿著身邊的棍子等作為武器,準備奮力一搏。不一會兒,從北邊的叢林裡走出一個衣服破爛的人影,全身沾滿了砂礫,我驚訝的睜大眼睛,嘴巴哆嗦起來,表妹一個厲聲叱道:「李煙雨!」
聽聞一聲喊,我們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