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芹見韓靖天天來,心裡怕陳振昌誤會,又沒辦法勸說韓靖,她不禁左右為難。下午,陳振昌和孩子們早早就過來了。
繼通有點兒不想再去學校,他想多陪陪媽媽。
張元芹正在猶豫。
陳振昌就說「怎麼也沒幾天就要走了,你不讓他多陪陪你,肯定會後悔的。你就算是讓他在學校上課,他的心思也不在哪,何苦為難他呢!」
繼通贊同的說「就是啊,媽。就讓我多陪陪你,等我走了,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我想你了怎麼辦啊?」
他難得撒嬌,張元芹想到孩子這次是真的離開自己了,眼睛裡就有淚花在閃。
已經輸完了液,陳振昌就用輪椅推著她到醫院的花池邊走走。
雖然天氣有點冷,張元芹有十天沒出過病房了。見到初冬的太陽,遠遠的掛在天上,像一個煮熟的雞蛋黃。微微的涼風過來,讓她的精神為之一震。
張元芹說「振昌,你說,從咱倆認識到現在,一直都是你幫我。我心裡真是覺得對不起你。」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帶給我的,可不是這麼簡簡單單幫幫忙就可以替代的。在遇到你之前,我的心裡是空的,沒有人可以走進來,更別說安慰我了。是你,讓我的心靈不再寂寞空虛,讓我的人生又開始豐富多彩。也許你聽了我這話覺得肉麻,覺得矯情,但是,感情就是這麼奇妙,它帶給我的遠遠不是語言就能表達的。」陳振昌訴說著自己的心聲,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多浪漫的人,可是好多話他就是想說給她聽。
「那你不在乎韓靖天天來?」張元芹扭頭問。
「當然在乎,我心裡巴不得他別過來,但是,你和繼通都把他當親人,我怎麼會傷你們的心?」
張元芹呵呵的笑了。「是啊!我們真的把他當親人。振昌,我把他當哥哥的,你不用在意。我用他覺得理所當然,你在這兒天天熬著,我覺得心疼。」
「不行!你不用覺得心疼,你也要覺得理所當然!誰家覺得自己愛人照顧自己不是理所當然呢!?」陳振昌裝作生氣的樣子,但是心裡因為韓靖帶來的不快煙消雲散了。
又過了一天,12月5號。
大夫說可以出院了。韓靖到醫院結了賬,和繼通一起把張元芹推著下了樓,有看她慢慢挪上了車。
到了家門口,沒有電梯,韓靖不用分說就把張元芹抱上了樓。繼通把輪椅連拉帶拽的弄上了樓。韓靖把她放在了沙發上,又從車裡拿了枴杖和大包小包的東西。
張元芹坐在沙發上,受傷的腿搭在一邊的腳凳上。舒服的歎了聲,「哎喲!還是家裡好啊!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韓哥,你快坐下歇會,這幾天把你累壞了。又是忙工作的事,又是繼通的事,還得管我這兒,真是不好意思。」
韓靜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你再跟我客氣,我就再也不來了!不說你受傷都是因為我,就是繼通的事,我管管不也是應該的嗎?」
繼通在旁邊也笑嘻嘻的說「媽,你真是的,老跟韓舅舅客氣,真沒勁!」
「行啊,你小子,現在跟你舅舅是一條心,你媽都靠邊站了!」張元芹故作生氣的樣子,惹得韓靖和繼通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一起說起繼通要準備的東西了,韓靖說「什麼都不用帶,部隊都發。錢也不用多帶,部隊把時間安排的緊緊的,有錢都沒時間花。繼通,你可別給我丟人!雖然每年都有逃兵,但是我不希望這個人是你!」
聲音不高,但是語氣很嚴厲。
繼通不禁有點害怕。
他又不想讓舅舅失望,就使勁的點點頭。
所裡還有事,韓靖就走了。
中午,寶芬過來做飯,見張元芹正腋下架著單拐,一步步的練習走路。
她扶著她坐下,「元芹,繼通這就要走了。你收拾得差不多了也回廠裡看看吧!我總怕你不在,廠裡亂了套。這可不是小事,你辛辛苦苦把這個製衣廠弄得紅火了,別讓別有用心的人鑽了空子才好。」
「店裡,小丁在,咱們又給她紅利,她倒是很勤勉,不用督促。小蔡哪裡也不錯,你就不用擔心了。」
張元芹知道寶芬替她操心,不禁笑著說「我知道了,寶芬,要是沒有你,我最近都不知道成了什麼樣兒。謝謝你。」
一看她要生氣,趕緊又說,「我知道咱們關係不用說這些,但是,我心裡是真的想感謝你。我自己的親姐妹都沒這樣替我操心,反倒是個朋友,你說我能不感慨嗎?」
寶芬想到寶芹和艷芹,就來看過一次,後來再沒來過,心裡也不由得替她歎了口氣。
「你就別想那些不高興的事了,我知道你的心,啥都別說了!咱就好好把傷養好,把日子過得滋滋潤潤,讓別人眼紅去!」
寶芬安慰她。
寶芬去準備飯菜,張元芹就給廠裡打電話,因為她還沒簽字,工人的工資都還沒發。她讓小鄭下午來接她上班。
吃了飯,寶芬就回店裡了。
張元芹自己去廁所,試了試,只要不長時間站立,不用傷腿負重就沒問題。
下午,小鄭來了。繼通跟媽媽一起下樓,她一步步的往下挪,雖然是短短的一層樓,十幾級台階,她也走了20多分鐘,甚至後背出了一身汗。
繼通扶著媽媽上了車
車,也一起鑽進了車裡。
張元芹問廠裡的情況,小鄭一五一十地說,「剛開始幾天沒什麼事,漸漸的有人開始遲到早退,齊主任也沒說話,只是叫老王把遲到早退的人名單交了上來。有人知道後去找齊主任,說好話,讓他把自己的名字劃掉,齊主任就說,你既然敢遲到早退,就不要怕記,這製衣廠從破產到如今的紅紅火火,我們老人們都慶幸的不行,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知道珍惜。我也不罰你,到時候廠長來了等她的決定。」
他見廠長只是點點頭沒說話,「我只知道這些,其餘的肯定也有,但我沒聽說。你再問齊主任吧。」
繼通看著媽媽,他第一次注意到,媽媽是個領導,管理著一個工廠。他心裡對媽媽的感覺,發生了變化。原來覺得她是個好媽媽,現在除了好媽媽外,似乎還有威嚴的一面。
車子進了大門,人們都紛紛出來圍住了車子。繼通先跳下來,扶著媽媽下了車,張元芹扶著兒子站在地上,慢慢的把柺夾在了腋下。
大家七嘴八舌的問,「廠長,你好了嗎?」
「廠長,慢點走。」
張元芹向大家笑著說「最近,我不在,大家辛苦了!我已經沒大事了,這腿得養著,謝謝你們關心!大家回去上班吧,李會計,齊主任,咱們開個會。」
繼通跟著進了屋,張元芹並沒有攔著。
李會計就問「廠長,這是?」
「我兒子。」
齊主任仍是一副寡言少語的樣子,看了繼通一眼,並沒有說話。
張元芹坐下,把柺放在了一邊,齊主任和李會計坐在沙發上,繼通在椅子上。
「李會計,你先說說最近我不在的收支情況。」
李會計清清嗓子,「膠片廠的工作服上周送了過去,週一把款已經打到了帳上。廣州的貨款因為是老客戶了,問了齊主任就打了過去。前天,又進了一批布料……」
繼通覺得有點無聊,眼睛望窗外看去。
等她匯報完,張元芹又問,「上個月的工資表做好了嗎?明天給大家發工資。」
李會計說已經做好了。
張元芹又問齊主任,「齊主任,最近你辛苦了!又要管理車間,還得操心各個狀況。你說說,都有什麼情況?」
「大部分還是不錯的,都比較積極主動。有幾個遲到早退的,我已經記錄了。還有發現有丟衣服的情況,我暗中也查了,知道是誰,廠長你不在,我還沒有警告她。等問問你,再處理吧。」
她說話語速很慢,讓人一聽既清晰又真實。
張元芹就問她「齊主任,你說吧,你有什麼建議?」
「我給工人培訓的時候,都說過遲到早退要罰錢,偷工廠的財物第一次警告,第二次要開除。我的建議按規章制度辦!」
齊主任不緊不慢地說著。
「好!就按你說的辦。」張元芹很滿意說。
「你和李會計把該罰的錢都做好標記,讓被罰的人知道怎麼回事。明天發工資,他們不滿意可以來找我!偷衣服的這個人,讓她把衣服照價賠償,給她一次機會。你看看怎麼才可以杜絕這個情況,可定是有漏洞才讓他們有機會的。」
齊主任看一眼李會計,她想了一下,說:「我覺得原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主要是因為之前生產的都是工作服,沒什麼吸引力。現在的衣服五顏六色,樣子還新穎別緻,所以才有人動心。不如這樣,工人上班,自己帶的包都集中存在一個地方,下班再帶走。」
張元芹沉思片刻,對李會計說,買「一批小衣櫃吧,不用太大,一個一個,每人都有自己的鎖,就放在車間,誰拿包或者是放東西都有人看見。既有自己的私密性,又可以大家監督。你們看行不行?」
齊主任和李會計都說好。
齊主任找孟師傅去看櫃子了,繼通就對媽媽說:「媽,今天要不是跟你來這,我都不知道你還是一個這麼酷的媽媽。」
張元芹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