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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夢迴 文 / 兩個寶貝

    混混沌沌中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耳邊低語:「媽,您走了都十年了也不知道這之後發生的事您知不知道,都說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真是這樣啊。我們和妹妹現在就像孤兒,您要是在,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誰在說話?是在跟我說嗎?

    2014年,農曆七月十五,鬼節。何明麗一大早就拎著一個大袋子去趕公交車。袋子裡裝的是紙錢和一些貢品,她要給去世的婆婆去燒紙。最近太忙了,尤其是要了二胎之後,簡直是昏天黑地。好不容易今天姐姐幫忙帶一下孩子,她就趕緊出來把祭祀的事給辦了。想到去世的婆婆,何明麗一陣心酸,婆婆生前和自己關係融洽,很多同事都羨慕自己。可惜好人不長命。公公很快就娶了後老伴,這個後老伴其實比自己才大十歲。自己和小姑前後生孩子都是沒人管的,自己做飯,自己收拾衛生,自己白天黑夜的帶孩子,更氣憤的是後婆婆連一句客套話都沒有。這次生二胎,本來自己是不想要的,奈何老公軟硬兼施,連死去的婆婆都抬出來了自己才答應。婆婆生前喜歡小孩,她要是見到了會怎樣呢?胡思亂想中,長青公墓到了。

    天氣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何明麗抬頭看看天,兩條秀氣的眉毛輕輕的顰在了一起。拿起雨傘和貢品,她快步向墓園走去。長青公墓在市裡是形象工程,修建的巍峨肅穆,拱形的大門在烏沉沉的天空下更顯的莊嚴宏偉。她將紙錢寄存在墓園的管理處,拎著香燭和貢品快步向園區裡走去。因為祭祀的人多,園區為了安全,所有的明火都是在園區外的塔爐裡進行。穿過一排排巨大的雕像,走過一行行翠綠的松柏,很快就到了婆婆的墓碑前。她熟練地拿出抹布和清水,仔細的清潔著墓碑和祭台,將四鮮祭品一一擺好,拿出香燭點著,輕輕的插到了香爐裡。裊裊的煙隨風輕輕的飄散到了四周。天上掉起了細細的雨點,她將傘撐開,遮住了香燭和自己,低聲輕輕的說起話來,像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娓娓地傾訴:「媽,我來看你了。好長時間不來了,您又添了一個小孫子,長得特別像繼通。您要是在的話,看到了一定特別喜歡,您不是一直都說想讓我們要兩個孩子嗎……」

    起風了,一處處的風打著旋四處旋轉,漸漸在墓碑周圍聚攏起來。隨著何明麗低低地說話聲,這股旋風越轉越快,竟隱隱有唔-唔—的聲音,像極了有人在風中呼嘯。雨越下越急,嘩嘩地打在雨傘上,何明麗盡情地發洩著自己的情緒,對周圍的事竟然充耳不聞。她也沒有注意到,燃燒的香燭竟然茲的一聲爆裂開來,斷為兩節。

    我知道了,這不是我的兒媳婦在給我說話嗎!我這是在哪?我怎麼什麼也看不到?我不是病了嗎?醫生說,是腦出血,出血量不大,只要控制住血壓不再繼續出血我就不會留下很大的後遺症。我要絕對的臥床休息,不要激動,按時吃藥。我突然想起今天的降壓藥忘了吃,我就喊:「繼通,繼通,快給我拿降壓藥,我忘了吃了。」可是我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只聽見繼通焦急地喊;「媽媽,媽,你醒醒啊,你怎麼不說話?」

    胸口一緊,張元芹睜開了眼睛。環顧四周,「我不是在醫院,這裡怎麼那麼熟悉?像極了我的家,可是傢俱和牆壁怎麼都那麼破舊?」抬頭看了看床旁邊的梳妝台,是她剛搬進新家後添置的,它靜靜的矗立在床旁,似乎在告訴我,一切都還是老樣子。張元芹頭暈腦脹的站起來,走到梳妝台前,鏡中的人兒,容長臉,大眼睛,額頭光潔,眉毛秀氣,齊肩的卷髮。「這不是我是誰?」張元芹奔到客廳,如果沒記錯的話,那裡會有月份牌。果然,月份牌掛在小几上的牆上,上面赫然寫著1990年,12月10日,星期四!

    「我不是在做夢,我回到了1990年,今年我才36歲。」張元芹扶著小几,這個念頭在腦海裡徘徊:「也就是說,自己可以有一次機會,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是嗎?」窗外厚沉沉的積雪壓彎了院子裡的無花果樹,隔壁家小狗的汪汪聲,隱隱約約還有火車進站的汽笛聲,這一切都告訴她,她不是在做夢,她真的不是在做夢,她重新回到了過去的生活中。

    猶如置身於大海上,又像是踩在了雲朵上,張元芹高一腳低一腳的走回床上,躺在自己睡了十幾年的舊床上,腦海裡已經像電影一樣在上演她的一生。丈夫不知何時背叛了自己還不肯承認,自己竟然不願相信的繼續這無性的婚姻;一雙兒女善良天真,可惜自己卻不願多陪陪他們,高興了就大魚大肉,不高興了就是鹹菜喝粥;娘家的弟妹一直覬覦自己的薄有資產,自己也大大方方的資助這個那個,到頭來房產被他們霸佔;自己的身體從不在意,年紀輕輕的就得了高血壓,最後還是死在了這個病上。多麼狗血的劇情,竟然真真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我張元芹的人生,何其悲哀!

    可是現在,自己竟然帶著前世的記憶重生了。張元芹默默的雙手合十,感謝上蒼,感謝不知名的因緣巧合,讓她充滿遺憾的人生有一次可以重新來過的機會。「我的親親寶貝們,媽媽回來了,以後再也不打牌,再也不跳舞了,為了你們,我要鍛煉身體,健健康康的把我們悲劇的人生改寫成喜劇!以後我的人生,只為我愛的人活,只要你們幸福,我願付出一切代價!」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後院的小狗又汪汪的叫起來。張元芹聽見鞋底與積雪摩擦發出的吱吱聲。一聲歡快的「媽媽,我回來了」,天地之間的冷清一下子消失不見了,就連房頂屋簷下的台階上厚厚的積雪都泛著喜悅的光。她的心中一疼,眼淚順著腮邊緩緩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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