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晴朗現在的心理狀態是如何,反正她自己緊張的要命。
這可是真打實幹的公堂,稍微錯漏一句話,說錯一句話,都有可能以藐視公堂罪被抓起來。即使她不擔心自己,也要考慮到路一守,好不容易才等到上公堂這一天,她一定不能白白浪費這樣的機會。
「犯人路一守,你對剛才御史台的指控有何異議?是否認罪?」
作為指控一方的御史台已經念完了訴狀,此時鄒譽正在問路一守。
「有異議。我根本沒有罪。大人明鑒,我是被人陷害的。」
路一守情緒有些激動,聲音顫的發抖。
還好,路一守沒有按照訴狀上面指控的東西招供。
在來榕洲之後,葉曉瑜與晴朗也到當地的藏書閣查了一些典籍。在大業國,雖然有比較完整的律法,可卻沒有那麼完善的證據體系。很多時候,官府斷案都是以犯人的供述為主的,一旦招供後,這個案件基本就成為了鐵案,很少能夠推翻,除非是有更加明確的證據進行反駁。
而所謂這種明確的證據,根本就沒有一個准。而且大部分人都有這樣的理念,既然犯人自己都承認了,那就根本不需要再找其他的證據來證實,這世上沒有什麼證據能夠比犯人自己的承認來的更可信。
所以在今天之前,葉曉瑜一直擔心路一守已經自暴自棄的承認下來,一旦他承認了這件事是他自己所為之後。葉曉瑜與晴朗收集再多的證據都於事無補。
所幸,路一守還沒有放棄自己。
「你向本官說說,如何被陷害?」
鄒譽面相威嚴,聲音洪亮。
「本人長期做的都是南北運輸的買賣,去年十月中旬的時候,我像往常一樣帶著商隊,同行的還有一些雇來的鏢師,押著麵粉之類的貨物來到榕洲。買賣進行的很順利,但在我準備回鄉的時候,卻在關卡被查獲出食鹽。但這食鹽卻不是我自己買來的。我從商十幾年。對於食鹽為官府專營的制度一清二楚。而且這次的買賣不錯,我根本就沒有必要浪費心思去販賣食鹽。而且還只販賣了十斤。這一看就是有人陷害。」
路一守抬頭望著坐在堂上的鄒譽,滿臉冤情。
不過也許是因為常年在生意場上混的原因,雖然情緒有點激動。但條理卻很清楚。
「你說你沒有販賣食鹽。可這都是你自己一面之詞。可有證據?」
好像是見慣了犯人喊冤的場面,鄒譽並沒有被路一守的表情所動容。
路一守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
葉曉瑜正要大喊自己這邊有證據,但話還未出口。就被身後的晴朗制止了。
「等下再說。」
一臉不明所以的轉過頭去,卻聽到面癱男這樣的話。
「等御史台舉證完。」
見葉曉瑜還是一臉不瞭解,晴朗又小聲的補充了一句。
好吧,就聽你這一次。
葉曉瑜閉了嘴,繼續安靜的站在圍欄前。
因為這個案-件涉及的罪-名嚴重,御史台今天特地派了位比較老道的人前來。此人姓郭名銘,與鄒譽幾乎是同科,但十幾年過去了,鄒譽如今已是榕洲城的知府,而他卻只是御史台裡的一名普通的官員,雖然俸銀不錯,但還是多多少少讓他覺得不爽。特別是現在,鄒譽坐在上面,而他卻只能坐在底下。
其實郭銘覺得上頭有些小題大做了,這只是個商人偷運了十斤食鹽的小案子而已,而且是當場被查獲,人證物證俱在,即使犯人嘴硬不認罪那又怎樣,有這麼多的證據在,由不得他狡辯。
所以他並沒有十分上心,只是按照程序,有條不紊的一一列舉他手上所掌握的證據。只要這些證據一舉出來,路一守就是再狡辯,也回轉不了。在御史台幹了這麼多年,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他見得多了,現在嘴硬,反正到最後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後悔。
「全部證-據出示完畢。」
郭銘合上了手上的證據本子,銳利的眼睛盯著路一守。
他倒是想看看,在這麼多鐵證面前,他要怎麼狡辯。
葉曉瑜站在圍欄最前面,無視身後圍觀群眾的竊竊私語,動了動腳步,努力讓自己站的更靠近公堂一些,以便不會遺漏一絲細節。
不過看到這裡,她總算是對大業國的司獄制度有了一個直觀的瞭解。
大業國的很多東西,包括語言、字等都與葉曉瑜所在前世的古代十分相像,可以說是幾乎一致。葉曉瑜原以為這兒的司獄制度也會一樣,至少會看到點影子,但從今天的堂審來看,除了主審依舊是當地的最高長官之外,其餘的完全不相同。
前世的古代的司獄制度,雖然也是由當地官府一家獨攬,但卻獨攬的更加徹底,官府的人自己調查,自己指-控,自己判案,全程一條龍服務,特別是刑-事方面,公堂之上沒有對抗,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那就是官府與犯人之間的對抗。
即使不願意承認,葉曉瑜也知道這是一種十分落後的司獄制度。
但大業國卻要好的多。
這兒的司獄制度有些像現代的控-辯對抗式。
有主-審裁判人員,也有指-控的人員;對於犯-罪行為的指-控與
調查,不再由判案的官府進行,而是由指控的機構,也就是御史台來完成。這樣一來,主審人員便能夠在公堂之上保持相對的中立,由指-控方即御史台派出的人員與犯人進行對抗,而審理的人所需要做的。就是根據雙方在公堂之上的陳-述以及證據來做出裁判。
在葉曉瑜前世的古代,也存在過御史台這樣的部門,不過卻不是設立在地方,而是設置在京城,主要行使督查監管的職能,如果遇到特別重大的案件還會參與審-理。但這與大業國的御史台卻是完全不同。這兒的御史台,更多行使的是刑-事方面指控犯人的職能,同時才兼顧監察百官。
所謂時間、空間的不同,化的發展軌跡也不一樣。葉曉瑜沒想到在這個被歷史遺忘的時期,竟然還存在著這樣的司獄制度。
「犯人路一守。你對剛才的證-據有何異議?」
鄒譽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
「回大人。我有異議。」
路一守頓了頓,抬起頭來。
「食鹽是在我的運貨的車上找到的沒錯。但我真的是不知道它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那裡。還有那個王大耐的證言,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他只是我商隊裡雇來的一個鏢師。我從來都沒有跟他們提起過要運輸食鹽。而且。即便我要私販食鹽,我怎麼會與一個雇來的鏢師說這種事情?」
路一守情緒十分激動。但他卻有些絕望,御史台的人說的沒錯。無論他怎麼辯駁,這都是他自己的一面之詞,完全沒有證據,怎麼叫鄒譽相信自己。
「大人,這些都是犯人的狡辯之詞,他並沒有證據可以證明。而且,關於你會不會與鏢師說這種事情,並不是我們今天需要考量的問題。」
郭銘語氣平靜的強調。
只是一個簡單的案子而已,但路一守全程的狡辯,讓他覺得有些煩躁。
「可有證-據?」
鄒譽再次問道。
「我是沒有。但我希望大人能夠明察。」
路一守低著頭,語氣中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激動,取代之的是異常平靜的絕望。
圍欄外,葉曉瑜轉頭看了一眼晴朗。
差不多了,是時候將自己的證-據擺出來了。
「大人,我有話說——」
得到晴朗的默許之後,葉曉瑜扯開嗓門大喊。
突然喊出來的聲音,讓她周圍的圍觀百姓嚇了一大跳。
「堂外何人喧嘩?」
鄒譽將目光投射出來,看到了高舉著手的葉曉瑜。
「回大人,小人是路一守的家人,我有證-據要提交——」
葉曉瑜大喊,在「證據」兩字上特意加重了語氣,生怕聲音太小鄒譽聽不到。
聽到聲音,路一守也轉過頭來.
「有證據為何庭前沒有提交?
鄒譽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
「回大人,小人第一次來這邊,什麼都不知道,一緊張完全忘記了要提前交給你。這是份很重要的證據,希望大人不用因為小人我的無知而影響到這份證據的效-力。」
葉曉瑜拚命的解釋。
尼瑪這個晴朗,證據要提前交也不早跟她說。葉曉瑜完全都不知道。萬一鄒譽以提交證據超過時間為由而不採納,就死定了。
「啟稟大人,這份證據十分重要,直接證明了路一守是被人設計陷害的。」
看鄒譽沒有反應,葉曉瑜繼續大聲說道。
現在圍觀的百姓這麼多,葉曉瑜這樣一喊出來,大家都知道了有存在一份證據能夠證明路一守是被人陷害的。無論到最後能不能證明,至少鄒譽目前得先接下,不然即使他馬上就判-決,也會被人冠上不公正的名聲。
「師爺,你去把證據呈上來。」
鄒譽自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便轉頭對坐在下方的師爺說道。
「這是剛才那個所謂證人王大耐姘頭簽字畫押的口供,上面詳細寫明了王大耐如何購買食鹽,如何設計陷害路一守的過程。」
在將口供交給師爺之前,葉曉瑜將那條帕子展開,在人群面前晃了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