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地裡的作物一夜之間全部枯死,所有的症狀都指向人為的痕跡,所以葉曉瑜和路一守商量了一下,便決定雇幾個人在銀盤那片土地的外圍全部用泥水混著碎石建起了外牆,只留了一個大門供人進出。
銀盤那片地很大,但圍牆並不是什麼高難度、講究的建築,只要堅固就行,所以建了幾天,只剩下個大門,其他的都已經好了。
因為怕雇來的人不可靠,在地裡灑完解藥,圍牆又還未建好的這幾天裡,路一守擔心再次被破壞,便叫晴朗在地裡一步不離的守著,連吃飯都是叫大田送到地裡給他吃。這些天,他就一個人在地裡吃飯,睡簡易的小破屋,活像個野人。如果說有一點慶幸的就是,還好晴朗不是個話嘮,這樣無人說話的孤獨生活,至少他應該不會感到無聊。
這不能怪路一守,他做出這樣的決定也算是情有可原。
路家男丁太少,除了路一守,唯一的一個晴朗,還是外姓的。他從那天宿醉回來後,就一直忙著和京城的主顧聯繫商量後續的事情,雖然地裡作物死了一大片,但還是有剩一些的,剩下的雖然不多,但也要拿到京城去處理掉,這次虧損太大,現在他是能挽回一點是一點了。
除了買賣,還有賠償金的事情,自己差點喝掛才勉強將賠償金談到了300兩,路一守近些年來賺了不少錢是沒錯,可那些錢不是用來買地就是拿去放利息了。放利息的錢期限都是有規定的,自己這樣突然去錢莊把這些錢拿出來,估計又是要小小的虧損一些。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加起來,讓路一守根本就沒有時間去地裡跟晴朗換崗,而劉瑜雖是男子,但他是過來做客的,總不能就一個客人去看地吧,想來想去,也只能為難晴朗了。
村裡人怎麼講葉曉瑜,路一守當然也有耳聞。他一直覺得這件事情。責任在於自己,所以為了讓葉曉瑜好受點,事情一般都是不交代給她的,只讓她好好的休息幾天。葉曉瑜自然是不會肯。再加上這些閒話她雖然覺得煩。但卻並不在乎。依舊每天往地裡跑。
原本送飯都是大田的事,但這天大田要陪路一守運一車蒜苗去京城,剛好遇上要去地裡的葉曉瑜。便把已經打包好的飯菜托她帶給晴朗。
這些蒜苗是當初種在「溫室大棚」裡的,所以才沒有和其他成熟的作物一樣慘遭毒手。在冬天的時候,越京市場上是有賣蒜苗的,都是北區農民用「地窖」培育出來的,數量很少。到了夏天,因為是白菜和豇豆的銷售旺季,蒜苗又不好種,所以市場上幾乎都找不到。
之所以種蒜苗,當初主要是為了試驗下路家溫室的功效,沒想到,在葉曉瑜對陽光和溫度的控制下,這批蒜苗在溫室裡長得很好,嫩黃嫩黃的,跟冬天裡由於陽光照射不夠所形成的效果差不多。而且還長得很快,數量也很多。
蒜苗數量雖多,但也就裝了一輛普通牛車,距離京城那邊的交貨數量還遠得多,路一守當初磋商時也提過,想要用這批蒜苗沖抵一些,但那些商人並不同意,只要求路家支付賠償金。如今,賠償金也付了,雙方也達成了一致的方案。剩下的這麼些蒜苗,路一守便打算自己拿去京城市場上賣,無論賣多賣少,總能挽回一些損失。
葉曉瑜到地裡的時候,晴朗正拿著一把銀質的細長的,有點像用來織毛衣的那種針,一壟一壟的插過去。看樣子,應該是在監測土壤的毒性。
叫了一聲,示意他過來吃午飯後,葉曉瑜便趕緊躲進地頭的小屋子裡。
正午的太陽,曬在身上,像被鐵塊烙印了一般,炙熱的難以忍受。
茅草屋很矮,連葉曉瑜進去都要彎著身子,更不用說晴朗了。裡面除了一些雜物外,還擺著一張簡易的竹板床,是晴朗晚上睡覺用的。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葉曉瑜不知道晴朗晚上的時候是怎麼克服恐懼在這簡易的小屋子裡睡覺的,如果換成自己的話,即使是在這邊蓋一座房子,她一個人都不怎麼敢住。銀盤這個地方,雖然不是在深山裡,但離村子實在是太遠了,大白天人都很少,更不用說夜晚了。
「你晚上一個人在這裡,害怕嗎?」
葉曉瑜蹲坐在木板上,看著坐在對面吃飯的晴朗問道。
「地裡的土差不多了,等今天安上大門,就可以重新種菜。」
晴朗扒了一口飯,並沒有回答葉曉瑜的問題,而是淡淡的講了地裡的情況。
安上大門?
那晴朗不是今晚就可以不用在這邊守夜了?
「那恭喜你了,終於結束了野人生活,晚上可以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葉曉瑜莫名的為晴朗感到高興,銀盤這件事情發生後,多虧了他幫忙找解藥和「解毒」,而這些天以來,又讓他一個人在這邊守著,明明這一切跟他毫無關係的,卻要讓他來做這麼多事情,葉曉瑜的心裡感受已經不是「過意不去」能夠形容的了。
晴朗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的扯了一下嘴角,把碗筷收拾好放進葉曉瑜帶來的籃子裡。
這是葉曉瑜第二次見到眼前這個面癱男面部表情發生變化,第一次,還是去年首次下地的時候。
將近一年的時間裡,發生了許多事,也遇見了許多人,隨著時間的流動,葉曉瑜身邊的人與事都發生了變化,難以想像,唯一不變的竟然是晴朗,和他那依舊冷峻的面癱。
稍微休息了下,晴朗又帶上斗笠下地了,葉曉瑜本來想要勸阻一下,但想到晴朗的性格,自己的話他未必會聽,動了動嘴唇,但最終卻將話咽在喉嚨裡。
雖然葉曉瑜這些天不顧別人的閒話老往地裡跑,但其實在心裡她也明白,即使這樣頻繁的來這邊,她也幫不上什麼忙,這些天她在
在地裡的日子,不是傻傻的跟在晴朗身後曬太陽,就是呆呆的坐在小屋子裡看著晴朗忙碌的背影,只是,相對於在南苑聽著閒言碎語,她更願意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發呆。而且,就算幫不上忙,但一直待在地裡,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葉曉瑜心裡或多或少會好受些。
其實發生這件事後,葉曉瑜最害怕面對的,不是別人的閒言碎語和人生攻擊,而是路一守、紅兒他們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心,每每他們投來關心的眼神,葉曉瑜心中的愧疚感便增加一分。她知道現在也只有這些人對她好了,但越是對自己好的人,她越不想辜負,心中的愧疚感便越深。但為了不讓他們擔心,葉曉瑜在表面上卻要表現的樂觀開朗,積極向上,這樣強顏歡笑的日子,她每次笑著、笑著眼淚就湧出來。
所以現在的她,更喜歡在地裡瞎忙。
葉曉瑜知道「實際行動是粉碎謠言最有效的方式」,她這些天來也確實這樣做了,只要等地裡的作物重新種下,再順利交貨,賺到了錢,如今所有的一切閒話便都會戛然而止,雖然目前這樣的難熬狀態還要再持續好長一段時間。
「呃……你來地裡幫忙吧,你懂得這麼多,咱們一起的話,肯定會做的很好的……」
當天回去的路上,葉曉瑜猶豫了很久,終於對走在前頭的晴朗說道。
雖然自己前世選修過農學,但實踐經驗幾乎為零,為了吸取這次的經驗教訓,葉曉瑜考慮了很久,想來想去,覺得說服晴朗,讓他幫助自己打理這片地是再好不過了。自己說是和路家「合股」,但路一守那麼忙,而且手上還有大頭的生意要做,銀盤這邊他根本就分不開身來。如果有了晴朗幫自己的話,那路一守應該就可以享受坐著分錢的「股東權力」了。
「已經在幫忙了。」
前頭傳來晴朗淡淡的聲音。
「呃,我說的不是現在這個幫忙,我的意思是想讓你以後長期和我一起打理地裡,你也知道的,我除了腦子靈活點,其他的什麼都不懂。」
聽到晴朗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葉曉瑜趕忙解釋。
其實她都不確定晴朗是真的誤解了自己的話,還是故意的用曲解來委婉的拒絕自己。畢竟,剛才那句話的意思那麼明顯,也不是特別的難理解。
「你這麼努力,卻是為了什麼?」
沉默了好一陣子,葉曉瑜原以為晴朗不會答應自己的邀請了,前頭突然傳來這樣的問句。
為了什麼?
說實在葉曉瑜也說不上個所以然來,也許是因為不願意一輩子都庸庸碌碌,荒廢生命;也許是因為自己想出人頭地、賺大錢;又或許只是因為她葉曉瑜是意外獲得了第二次嶄新的生命,所以她特別的珍惜,希望所有一切重新來過,不想白白浪費上天的這份好意;或許她只是低俗的想爭一口氣,為了證明給生活在另外一個時空的渣男看,自己即使離開了他,也可以過得風生水起。
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成為自己努力的理由,但卻又沒有唯一答案。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不想虛度光陰吧,畢竟生命只有一次,過完了也就沒了,我想好不容易來人世走一遭,總要留下些什麼吧。」
破天荒的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之後,葉曉瑜才慢慢的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