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於龍榻之上深深歎了口氣,「哎……承兒終究還是太小了啊……逐兒,你……日後……任重道遠呢……」
上官花逐沒有說話,此種時候,最好還是什麼也別說吧……
「宋名,去傳乳娘來。」永嘉帝聽著祖天承哭,似有些煩,眉頭皺起,臉色更顯灰白咼。
不一會兒,黎芙打扮成宮女過來了,立即把祖天承接過,抱至一邊去餵乳醣。
哭聲終於停止,永嘉帝緊皺的眉頭才略有舒展,不過,表情仍是十分痛苦的樣子,「逐兒……趙永多之事……做得不好……」
原來他已經知道是她做的,當然,身為一朝天子,肯定會認為她做得不好,可是,她並不在意,目的達到就好,他不是還幫她善後了嗎?何況,他們這些皇室中人,哪個不是心思腌臢,又有幾個是乾淨的?
「不過……」他艱難地喘息著,「朕沒有時間教你了……可是……既然朕選了你……就必然相信你……一定……能把小皇子扶上去……黎芙……她出身低微,沒有學識,既沒有資格進宮為妃,也不能成為小皇子的輔佐,所以……朕把他們母子都委託給你,保護好他們……這是你的責任……也是你……在宮裡能存活下去的依靠……你明白?」
其實,她始終不明白……
不過,她被推上了這條路,已無退路可走了而已。
只不過,她更不明白的是,他這時候把黎芙和小皇子托給她,黎芙必然是他極看中之人,他卻因為黎芙出身低微而認為其沒有資格進宮為妃,可見他在等級上的堅持是不會因為感情而改變的,不愧為一代帝王,但,既然如此,又何以會讓一個莫名其妙的她成為小皇子的娘親,而後進一步輔政呢?這更加不合常理……
不過,她還是點了頭,「皇上,逐兒明白。」
永嘉帝卻發出無奈而悵然的歎息,「逐兒啊……你不明白……」
她的確是不明白……
「不過,朕倒想要問問你……你為何待小皇子如此只好?比如……親自給小皇子試藥?」永嘉帝又問。
「……」這個問題,可謂是她的死穴,答得不好,所做的一切非但功虧於潰,還會惹永嘉帝懷疑,好在,對於這個問題,她早已想好了答案,「回皇上,是想要逐兒說真話嗎?」
永嘉帝反問她,「你說呢?逐兒?」
「是。」她跪了下來,「請皇上恕罪,逐兒對小皇子好,並非真心喜愛小皇子……」
她眼睛的餘光,看見永嘉帝的手指一顫。
這個回答,固然是不討喜的,可是,卻比說什麼她如何視小皇子為親生好得多,因為,只要長了腦袋的人,都不會信,何況是永嘉帝……
她於是額頭觸地,「皇上恕罪。」
「說……」永嘉帝顫抖的聲音裡仍透著君王的威嚴。
她手心裡漸漸滲了汗出來,「回皇上,逐兒之所以對小皇子好,是因為……逐兒只是在演戲而已。」
「演戲?」
「是……」她的聲音裡帶了幾分惶恐和不安,「皇上,逐兒該死,妄圖欺君。逐兒只是覺得,皇上把逐兒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這宮裡人人盯著逐兒,盯得逐兒心慌意亂,夜夜擔憂,而逐兒又不明白,逐兒何德何能得皇上青睞,都說帝王心難測,逐兒真擔心,也許今兒皇上還看重逐兒,明兒太陽升起的時候,皇上就厭棄了逐兒了,何況……何況黎芙才是皇上真正看重的人,還是小皇子親娘,逐兒在這宮裡當真什麼也不是……加之……加之逐兒滿府盡滅,就剩逐兒孤身一人,實在……日日惶恐,不知明日幾何……」
「所以呢?」
「所以……」她低低地泣了起來,「所以,逐兒才假裝非常喜歡小皇子,不惜冒險為小皇子試藥,希望得到皇上信任,讓逐兒在這宮裡得以存活下去……再者……」
她停了停,似是害怕了,不過,還是繼續道,「再者……宮中御醫醫術高超,逐兒以為,即便藥裡真有毒,只要御醫診療及時,也是可以救回逐兒的,而那時,皇上必然是更加相信逐兒的了……」
永嘉帝聽著,眼睛疲倦地合上,歎息,「逐兒……到底還是太小了些,過於天真……你可知,有些事過猶不及……你還有太多東西要學……」
她含著淚,泣然,「是,逐兒知錯。」
心中卻堅硬如鐵。她自是知道過猶不及,這番鬼話編出來也虧得永嘉帝病入膏肓,沒從前那般睿智,否則,還不一定能瞞過他。
呵,他只道過猶不及,可是,她若不這般胡說八道,又怎生解釋她對小皇子勝似親娘的關愛?
寧可他以為自己幼稚欺君,也不能讓他有半點疑心啊……
永嘉帝在榻上,沒了聲息。
驚的人,是卓僥,上前低低的一聲喚,「皇上。」
「嗯……」永嘉帝悶悶地哼了一聲,聲音極小,氣若游絲一般,「卓僥……記著朕對你交代的事……輔助小皇子和……賢穆皇太后……」
上官花逐正在思索著「賢穆皇太后」這幾個字,聽得永嘉帝又喚她,「逐兒……卓僥跟著朕多年,對朕和小皇子忠心耿耿,你以後若有什麼不明的皆可問他……朝中眾臣,有才幹者不少,卻是各自肚腸,可用卻不可盡信……至於靖安王……永不得進京……若有違……卓僥可請兵符……剿滅……」
他用了剿滅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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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將靖安王當亂匪了嗎?
「卓僥,取兵符來……」永嘉帝說話愈顯艱難。
「是。」卓僥取過來一個虎符。
永嘉帝用手一拿,虎符分為兩半,一半交於葉清禾,一半扔留給卓僥,「兩符合一體,方可出兵……若為反賊故,卓僥可單符出兵……待小皇子十六歲,准其親政,你二人將雙符授予他。」
她跪接了這符,卻不知這符給她,意義何在。似乎一切的主動權,尚在卓僥那裡,而她原是個女人,本朝還不曾有女人執政的先例。
說完這些話,永嘉帝已是喘息不止,仍是拼著最後一口氣,道,「將皇兒抱過來,卓僥,傳旨。」
「是。」卓僥示意宋名。
宋名便去隔間抱祖天承,抱來時,小小的祖天承已經被換上了龍袍,那般小的尺寸,乃是為他專門定制,永嘉帝原來早已料到自己為時不久,一切都做好了準備。
卓僥打開寢殿的門,門外跪了一地的人紛紛抬頭,而後立時又垂下。
只見卓僥展開明黃色詔書,響亮而清晰地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登基二十餘年,仰天地宗設之佑,國泰民安,國運吉瑞。今朕大限之日將至,遂傳位於皇子祖天承,封其母上官花逐為賢穆皇太后。祖天承年紀尚幼,著皇太后聽政,丞相趙亦之、楊德隆輔政。望謹記公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體群臣,子庶民,保邦於危,制治於未亂。其以明年為承天元年。大赦天下,與民更始。欽此。」
下跪中人,一片沉寂。
上官花逐抱著小皇子出現在眾人眼前,卓僥跪下,高喊: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之後,又是死一般寂靜。
忽的,太子站了起來,「父皇呢?我要見父皇!」
說完,便往寢殿直闖。
卓僥起身欲攔,沒有攔住,太子一個巴掌將其劈開,還罵了一句「死奴才滾開」。
而後,悲愴的哭聲自寢殿內傳來,太子在哀嚎,「父皇!父皇您醒醒!您睜開眼看看不孝兒啊!」
上官花逐抱緊小皇子站在門口,心中一點兒難過的情緒也沒有……
直到所有人都跪行至寢殿前,哭著高喊「皇上」或者「父皇」,她才緩緩轉身,抱著小皇子入了寢殿,走至最前面,莊嚴跪下。
哭聲中,有男聲,亦有女聲,皇后極度傷心的樣子,似碎了心,而她亦聽得,有壓抑的低泣從某處傳來,雖極小,她卻辯得出來,是黎芙得聲音,黎芙,大約是真的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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