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杭在開學前的最後一晚迎來了於小小,於小小穿了一件藕粉色的上衣,淺藍的牛仔褲,配了一雙坡跟的涼鞋。雲杭覺得有些陌生,猶豫了一下上前抱住她。
「你幹嘛雲杭,我剛回來一身臭汗,你也不嫌棄。」於小小扯扯雲杭的頭髮開玩笑的說。她熬到這一刻才回來是因為還沒有收拾好回學校的心情,過了一個暑假,她早就不是那個雙手拎著編織袋毫無畏懼、獨自闖蕩、勇敢堅強的於小小。雲杭的懷抱軟軟的,讓於小小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來。她多麼擔心,雲杭會看不起她,會拒絕她,會用細長的眼睛冷冷的看著她。萬幸,雲杭還是那個雲杭。
「白癡啊,你個白癡。」於小小眼眶裡蓄著眼淚,笑的梨渦深陷。
「哎呀,不錯嘛小小,這個牌子的牛仔褲要好幾百那。」陸璐捏了捏於小小身上的褲子面料,微微錯愕,有些不屑的說:「在哪兒淘的地攤貨啊。」
「專賣店買的。」於小小推開陸璐的手,把手裡的包扔到床上,她比以前更不喜歡陸璐了,因為自己和她都有著一顆同樣虛榮的心。
「哦,看樣子小小是傍了大款了。」陸璐有絲羨慕,又有點不屑的撇撇嘴。
於小小聽到「傍大款」三個字微微頓了一下,卻沒有反駁,拉著雲杭的手說:「陪我去操場走走吧。」雲杭點頭,偷偷的給陸璐使了個眼色,她不想於小小回來的第一天兩個人就吵架。
雲杭和於小小走在操場的跑道上,看著周圍或擁抱或奔跑的人,歎了口氣,淡淡的說:「小小,明後天就是新生開學的日子了,這麼快就一年了。」
「是啊,時間真快,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坐在床上跟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於小小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開心的笑道。
「是啊,你個傢伙,第一次見面就讓人家幫忙,好像跟你很熟一樣。」雲杭想起手拿兩個編織袋,樂觀開朗的於小小,19歲的於小小定格在推開房門的那一剎那,陽光美好。
「只過了一年,我怎麼覺得老了好些。」於小小苦笑地看著雲杭。
「哪裡老了,越來越漂亮那,不信你看看,就剛剛那個男生,跑個步眼睛都快粘你身上了,也不怕跌倒。」雲杭調侃道。
於小小沒再說話,兩個人沿著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
雲杭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於小小,突然笑道:「和你在一起,這是第一次這麼壓抑,小小,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我還是喜歡那個笑的沒心沒肺的於小小。」
於小小微微一怔,有些哽咽,躲開雲杭的眼神望向遠處的路燈,平復了一下心情開口說道:「雲杭,你知道嗎,其實我有很多次都想一走了之,不認那個爸爸了,但是每次都狠不下心來。我靠著學校的津貼,每年都申請貧困補助,直到我十六歲那年。我記得那年上高一,我手裡的錢交了學費以後就所剩無幾了。我看著周圍前來送孩子的家長千叮萬囑的擔憂模樣,我很羨慕。可是沒辦法,雲杭,我生在那樣的家庭,我要活著,要吃飯。」
於小小深吸一口氣,接著說:「我找了一天,才有一個好心的阿姨讓我在她的麵館幫忙,整整三年,我才能活著,才能離開那個地方。我覺得,上了大學我一定要好好努力,我不要再回去,不要再被別人憐憫被人唾棄。寒假那次,我回家,把家裡的糧食,地,最後還有房子都賣了。你不要以為我那個爸爸會傷心,他一點也不傷心。我把錢分成兩份,一份給他一份給我,我告訴他,我們再不相干。從九歲他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裡,讓我一個人跑去鄰居家要飯吃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要與他老死不相往來。」
「小小,不要說了。」雲杭看著哭的滿臉是淚的於小小心疼的說。
「不,雲杭,這些話我也只能和你說了。這麼多年我像根草一樣,被人遺棄踐踏。我很累,我想有個人可以疼我,關心我,安慰我,可以在我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伸手拉我一把。可是雲杭,我過不了我自己這關,我常常會想起那個遺棄我的媽媽,嫌貧愛富,和我現在有何不同。為什麼?我活著活著最終卻活成了我最恨的女人的樣子。」雲杭抱住激動哭泣的於小小,糯糯的聲音溫柔地勸著:「小小,你很好,別總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了。陸璐是個刀子嘴豆腐心人,其實她心底不壞,你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於小小搖搖頭,她以前不喜歡陸璐,說白了是一種羨慕嫉妒。現在不喜歡陸璐是因為看著她就好像看到自己在照鏡子,裡外都是一副骯髒貪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