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姆雷科低落的情緒還沒有完全轉換過來,無聲無息這一下偷襲,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別忘了,能輕鬆嫻熟駕駛一艘星際飛船的軍人,反應力又怎麼會低?德姆雷科的天賦值沒有克勞恩上校或者小鬍子等人那樣出類拔萃,也是實打實的雙五級,一般人近不了身。
雖然遇見偷襲,德姆雷科並不驚慌,良好的動態視力讓他看清,飛來的是一塊黑色長方體,沒有紅點閃爍,不是爆炸物,很輕易一歪頭就讓過去……不對,沒讓過去,那東西拐個彎又回來,直接往他的後腦勺上撲!
出於謹慎,德姆雷科一回手,「啪」地打落,而且用上巧勁,直接把板磚嵌入牆體。
這是全自動醫療診斷儀,一旦設定就直接往人腦袋上貼,不貼個死緊不罷休,班布稱之為板磚的東西。
而德姆雷科完整的精神力場,就在此時稍微晃動了一下。
「上!」
聽見這麼一聲喊,隨後是鋪天蓋地的……「精神震撼」!
專門針對精神力的強力干擾儀,一口氣搬上來四隻!
就在他頭暈耳鳴的時候,「簌簌」幾聲,身上已經多出五六圈磁力繩索,連體力帶精神力一起封住。
德姆雷科倒下的時候,面癱臉上閃過不可思議:「這是怎麼做到的?」
海格力斯扒著自動門旁邊的通話光屏下方,可憐巴巴露出一雙眼。
他控制著整艘飛船,發送假信息假情報,實在不能更加輕而易舉。
他也不想算計科科主人,至少科科主人還表現得捨不得他,可是,他更不想死。
魯本晃著手裡電磁槍,看著眾人合力之下的戰果,嘿嘿直笑。
「搞定沒有?快走啦!」米蘭催他,「比起這裡,紅骷髏更加重要!」
如果這次能反敗為勝,讓老爺刮目相看,加入紅骷髏……魯本笑得合不攏嘴:「星光,你真有本事——大家走!」
小宇盜們一擊得手,跟打了雞血一樣嗨翻天,嗷嗷叫著往飛船腹部的起降室跑,開備用機去增援。
跟著魯本過來偷襲的只有三分之一人手,剩下的也都在起降室了,護衛機這個東西平時沒怎麼接觸過真的,模擬訓練倒有不少,照貓畫虎也能湊合。宇盜別的都缺,傻大膽有的是,霸王硬上弓,直接登機衝了出去。
「他怎麼辦?殺?」魯本問米蘭。
米蘭把他們叫醒,米蘭出的主意,米蘭找來的精神力干擾儀,米蘭設定的時機……魯本當然要問過米蘭意見。
走廊上的紅色警示燈頻頻閃爍。光屏裡,海格力斯一臉焦急。
「他在最後還要把我們帶走,不是因為這個,我們早死了。」米蘭搖搖頭,「恩將仇報的事,我下不去手。」
都把問題高度提升到「恩將仇報」的地步了,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魯本也有點發楚。
「不殺?」魯本有些遺憾,「他可是帝國的走狗!」
「留在船上,生死看運氣吧。」米蘭拍板。
「好——我們走!」魯本也不猶豫,抬頭看看越閃越急的紅色警示燈,轉身往起降室跑。
米蘭看一眼班布,後者面癱著臉,默默看著地上面癱臉破功的德姆雷科。
感覺到米蘭視線,班布抬起頭。
「來吧。」米蘭笑笑,就差最後一步了。
「嗯。」班布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跟在魯本身後,跑進起降室。
海格力斯看著地上的德姆雷科,舒了一口氣,壯漢形象轉眼間消失在這枚屏幕裡,又直接出現在起降室。
他特意設定了起降室儲備——改裝來的商務船,戰機當然也經過偽裝隱藏,他當然不會拿出來好貨,普通護衛機而已,一般商務船隻都有一兩隊護衛,這種配置十分常見。
其他小宇盜們都走了,這裡正好剩下兩架護衛機,靜靜躺在並排的跑道上。其中一架裡面,穿戴整齊的魯麒妹子正在招手。
很明顯:魯本魯麒一架,米蘭班布一架。
「回家嘍!打死那幫帝國狗!」魯本套上太空防護服,不忘大叫。成王敗寇,這幾天可憋屈死他了。
「啟動電源、節流閥推至空位、發動機參數檢查、操縱面檢查……出發。」米蘭也套上太空防護服,冷靜下令。
尾部轟鳴,輪剎鬆開,護衛機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出。
前方的三重閘門,依次恰到好處地打開。
還有最後一道門,馬上就要飛進太空,魯本得意之餘往旁邊看——嗯?情況不對!
他記得,米蘭的戰機和他相隔不遠,怎麼現在……後面一陣濃煙?
「魯本,」通訊器傳來米蘭稍微驚慌的聲音,「這架護衛機的跑道,似乎出了一點小故——」
「障」字沒有說出口,就戛然而止,同時身後傳來爆炸聲,火光四射,碎片飛濺!
魯本被爆炸的衝擊力一推,速度又快了幾分,護衛機幾乎是貼著最後一道閘門衝出來的。
慣性作用,護衛機衝出很遠,魯本在駕駛座上往身後看,扭得脖子都快斷了。
他身後似乎因為連鎖反應,轟隆隆一連串爆炸,火舌幾乎將閘口吞噬,最終由於缺氧而熄滅,露著合金板殘缺不全,好像參差不齊的獠牙,張開黑洞洞的大嘴,吞噬一切。
「星光!星光!三口!三口!」魯麒在通訊器裡焦急地叫,毫無回音。
「不行,我要去看看怎麼回事!」魯本咬牙切齒。
「好!」魯麒妹子對他哥哥的決定非常支持,他們在琉璃海已經失去好幾個同伴,想想這麼聰明可愛的星光和三口,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怎麼能折損在這條該死的跑道上!
然而魯本手忙腳亂把護衛機掉頭的時候,就看見飛船正在不規則抖動。
整體不規則抖動,並且,引擎處隱隱發紅。
護衛機上的警報恰到好處響起:「警報!前方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能量層級:超強。啟動一級自動防護措施……啟動失敗,重啟中,請稍候,在重啟期間,請勿下達各種指令……啟動失敗,重啟中,請稍候,在重啟期間,請勿下達各種指令……啟動失敗……」
魯本一拳砸在儀表盤上,就覺得護衛機不聽使喚了,明明正在向前推進,卻往後倒飛,越飛越遠,越飛越遠。
——尼瑪這是什麼型號的護衛機,太坑人了這!
但之後魯本還是感謝這架護衛機的,因為就在飛遠了以後,這艘飛船,從跑道的閘口開始,爆炸了。
他拚命捶著儀表盤,眼前模糊一片。
「星光,三口……」
「……海格力斯,停止。」米蘭靠在安全氣囊上,無奈地下命令,回頭看看班布,「班布,你怎麼樣?」
班布的臉也被安全氣囊擋住了,透過頭盔悶悶回了聲:「我沒事。」
因為不能確定魯本會上哪架護衛機,海格力斯把這個「重複啟動程序」插件植入兩架護衛機裡,設定了開啟時間。
所以現在無論是魯本魯麒還是米蘭班布,都不得不聽著單調的「重啟中,請稍候」單曲循環。
護衛機正沿著跑道緩緩往回滑。
雖然倒滑很危險,但也要看控制的人是誰,有海格力斯出面,一切變得不能再簡單。
偽裝爆炸的衝擊力,藉機開啟了引擎,海格力斯將瞞報的能量顯示恢復,趁紅骷髏上雙方都無暇注意,向著躍遷點加速駛去。
雖說船長最好的宿命是和飛船共進退,共存亡,但自己選擇犧牲,和被別人綁著被動犧牲,完全是兩碼事。
被捆成一團的德姆雷科試圖自救。即使不能自救,也得把自己遭受伏擊的事通知克勞恩上校。
那兩個孩子關於殺不殺他的對話,德姆雷科聽得很清楚,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突破防衛跑出來的,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弄到的武器,單就對方偷襲的時機把握,非常準確。如果不是這群人裡面有人才,就是他們自己人之中出了……內奸。
德姆雷科一想到「內奸」兩個字,面癱臉就更加嚴肅。
放在平時,磁力繩索根本難不住他,但就在這幾個半大孩子走了以後,維修小機器人跑上來兩個,唰地張開電磁網,徹底斷絕了他逃脫的可能性。
而且,連通訊器也不頂用。
個人光腦倒是能用,但對方狡猾地把光腦表面纏了好幾道磁力繩索,維修機器人電網一砸,他動一動小指頭都費勁,沒法發出信號示警。
正在勉強移動小手指的德姆雷科,突然間被走廊轉眼恢復正常的照明弄得眼前一花。
飛船在抖動,警報聲消失,加上紅燈熄滅,這些莫名其妙的變故,簡直一頭霧水。
德姆雷科暫時停止了自救,飛船這種表現顯然不正常……有人在操控?誰?主控室沒人,他確定自己是最後一個離開的,難道是遠程?可是誰又能神不知鬼不覺植入病毒,控制飛船?
不會是那些沒成年的小宇盜?他們,背後站著什麼人?
內心裡驚疑不定,表面上靜觀其變的德姆雷科,在地上躺著。照明恢復後沒多久,他聽到了腳步聲由遠而近,很熟悉的面孔,笑瞇瞇出現在視野範圍內。
「船長先生,馬上就要躍遷了,我們都先休息一陣。」米蘭閃開,讓維修機器人把德姆雷科抬到休眠艙裡面。
班布並沒有跟著,他已經乖乖往回走,躺進休眠艙了。
海格力斯一邊控制飛船航速航向,一邊控制維修機器人,一邊和他說話,壯漢踮起腳尖翩翩起舞,心花怒放:「哈哈,我安全啦安全啦!」
「喔。」班布一路走來,把之前不方便吃的東西統統吃了一遍,收穫頗豐,心情也不錯,「我哥哥怎麼樣。」
「超棒啦超棒!他都沒有傷害我的主人,就能拿出這麼好的點子啦點子!」海格力斯繼續手舞足蹈,四處撒花,「以後我們怎麼辦?」
「聽米蘭的。」
「百分之百聽米蘭啦聽米蘭!」
班布不說話了,每次躍遷都因為周圍有其他人在,無法放開精神力去吃外面的東西,這次,他要吃個夠本!
這一輪躍遷長度只有三個小時多一點,正好是兩個睡眠週期。
不過,醒來後本該精神奕奕的情況,幾乎立即被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不間斷翻滾所打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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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要不是海格力斯當機立斷將休眠艙的軸調成緊急情況下的萬向軸,任由船體怎麼動作都保證休眠艙相對穩定,米蘭和班布幾乎就要直接撞破休眠艙的罩子摔出來了。
不過一開始這一下顛簸,還是沒有避免。
「這裡是哪裡?」米蘭磕磕絆絆,從小機器人手裡接過助視鏡——海格力斯也知道自己反應不及闖禍了,上趕著拍馬屁——開口詢問。
「正在比對星圖啦星圖。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大家聽哪個啦聽哪個?」海格力斯的形象是播音員。
「說重點。」班布扔下三個字。
「風暴海。」光屏上的海格力斯說完,立刻造了個房間把自己關起來,只在窗口露出兩隻眼睛,可憐兮兮地眨啊眨。
「聯邦或者帝國境內?多遠?具體情況?」米蘭追問。
「這裡是聯邦邊境,沒有和帝國接壤的另一邊啦另一邊,號稱宇宙盡頭!」
「宇宙盡頭?不可能,只有三個小時的躍遷,怎麼會這麼遠?」米蘭嚇了一跳。
「這就是那個躍遷點不穩定性造成的,具體原理我們以後有機會再說,如果還有以後啦以後——」
「說重點。」這次是米蘭打斷他的話。
「重點就是我們遇上了風暴海爆發的隕星風暴,不知道能不能衝出去,並且這種強度下我只能支持兩個小時啦兩個小時,沒有足夠能量,之後就只能聽天由命啦聽天由命!」
米蘭看著眼前轉來轉去的房間,就算一時沒有去讀光屏邊上一跳一跳的數據也知道:「我們現在不就在聽天由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