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遊子隨手將七星短劍握在手裡,雖說未見其形,但他卻已經敏銳地察覺到草叢中說話的並非鬼魅,而是一種獸類精靈。他不是出馬仙,但由於職業的關係卻需要經常和這類精靈打交道,所以對它們的氣息還是挺敏感的。
草叢中兩個聲音一問一答,聲音雖然難聽,卻也能很明顯地分辨出是一男一女,只聽那女的在問:「當家的,你說祖神他老人家也是,費心勞力地讓咱倆把那兩個外地小娃娃從張家莊送到余家墳地,又不給咱說是為啥,可真夠讓人納悶的哎!」
就聽一個破鑼一般的男人嗓音回答道:「我說你這老娘們囉嗦啥?祖神讓咱送咱就送,管那麼多幹啥?她老人家心裡咋想的,還要跟你匯報一聲啊?!真不知道自己幾兩沉啦?!」
女人的聲音似乎有點發惱:「哎我說你個死老頭子,俺也就是隨便問問,你哪來這麼多閒話?!俺就是有點擔心,那倆小年輕身上明顯有咱們妖族的氣味,而且還是鷹王最討厭的蛇氣跟狐族的氣味,這要是讓鷹王給發現了,那不得出事?」
男人怪笑了一聲:「嘿嘿!這你可就想錯了。你沒看出來?那倆小年輕可不一般。真要是他倆被鷹王發現了,就算打不過,跑還是能跑得掉的。再說了,要是他倆真被鷹王給弄死了,也不管咱的事,祖神也沒說讓咱倆去保護他們不是?更何況就憑咱倆的道行,真跟鷹王對上了,那也是白搭,一點用處也沒有。」
女人稍微沉吟了一下,接著又說:「當家的,俺還是有點擔心哪!你想啊!那倆小年輕要真的有本事,怎麼會那麼輕鬆就被祖神給迷住?還睡得那麼死。咱倆背著他們走了那麼遠,這倆人竟然一直沒醒過來。雖說祖神沒明確告訴咱們要保護他們,但是看樣子祖神對他倆可是挺重視的,這真要是」
男人顯然不耐煩了:「行了行了!瞎咧咧啥?!他倆活著回來,那是祖神的意思,要是死在那裡,那也是祖神的意思。你知道祖神把他們送過去到底是啥意思不啊?!瞎猜啥?!回家回家!」
一聽它們要走,天遊子還沒行動呢,方泊靜先不幹了。是的啊!從這兩個人的對話之中,它們所說的那倆外地年輕人絕對不是別人,百分之百就是陳半夜和方泊靜。而且聽他們的意思,陳半夜和方泊靜應該是受了那個所謂『祖神』的暗算,然後祖神又派草叢裡藏著的這倆東西把他們送到了另一個叫做『余家墳地』的地方。這裡所謂的『祖神』還能是誰?恐怕只有那位千年養屍的狐族妖仙越女鳳竹了。
但是令人不解的是,陳半夜暫且不說,方泊靜身上本就有著花姑所賜的『狐仙符』,以越女鳳竹的道行不應該察覺不出,為什麼又會暗算他們?而且聽他們話裡話外的意思,現在方泊靜和陳半夜所處的那個地方極為危險,甚至隨時都存在著喪命的可能!
所謂關心則亂,方泊靜可是她一奶同胞的雙生姐妹,血脈相通,十指連心,她怎麼可能保持冷靜?這邊天遊子剛感覺到身邊氣息不對,只覺得身邊一空,急回頭看時,方泊靜已經不在身邊。西斜的月光照耀下,河岸邊蛇氣瀰漫,一條隱約可見的巨大蛇尾從方泊靜身上席捲而出,從那一叢微微搖動的草叢上方一掠而過,一翻一卷,往回一拉,兩個形容奇特的人形怪物已經落在了二人面前。
那倆人驚叫一聲,還想掙扎,卻不料虛空中突然憑空現出一隻巨大的蛇頭,大嘴微張,一根猩紅的信子足有小孩手臂那麼粗,一兩米長,在他們面前伸伸縮縮,一對燈籠一般的蛇目帶著一種殘冷的意味緊緊地盯著他倆,嘴裡『嘶嘶』有聲,看樣子隨時隨地都會一張嘴把他倆吞下肚去。
方泊靜情急之下潛力激發,又一次發揮出了超乎尋常的實力,利用體內的蛇巫蠱靈將這兩個精靈一舉擒下。兩個人形怪物看著眼前這張大得離譜的蛇口,感受著它那若隱若現的龐大身軀所輻射出來的強大力量,不由得渾身瑟瑟發抖,竟是一動也不敢動了。
天遊子縱身上前,把手輕輕搭在方泊靜腰間緩緩收緊。方泊靜情緒稍定,面無表情地開口問道:「說!你們是誰?是什麼人派你們來的?有什麼意圖?還有,你們剛才所說的那兩個外地年輕人是不是我們的同伴?他們在哪?是不是有什麼危險?」
這兩個人形怪物再也沒有了剛才藏在草叢裡時的那種好整以暇,更不敢再出言戲謔,那男子聲音的怪物戰戰兢兢地看了天遊子一眼,老老實實地說道:「這位道長,還有這位這位這位大妹子,你們別生氣,俺倆就是來給你們送個信,沒啥惡意。俺叫皮子山,這是俺婆娘。想必你們也看出來了,俺們倆不是人,是修成人形的貔子。俺倆來這兒是受俺家祖神指派,至於剛才俺說的那倆年輕人是不是你們的同伴俺就不知道了,俺只知道那裡邊的一個女娃娃跟這位大妹子長得挺像的。俺們送他倆去的地方呢,叫余家祖墳,是雙余村老余家的。因為他們家祖墳裡有一隻跟俺們祖神同時代的鷹妖鬼靈,它對咱出馬仙家裡邊的長門、蟒家、胡家、黃家都挺討厭的,所以嘛,那倆年輕人去了那個地方,肯定是有些危險。」
說到這裡,他發現方泊靜面色不善,那條時隱時現的大蛇眼裡也射出了一縷憤怒的幽光,於是立刻掩飾:「不過也沒啥!一來我們送他們去的地方離鷹王還挺遠,鷹王也不一定能感受到他們的氣味,二來俺們走的時候,已經把他們托付給了俺的一個朋友,就是看墳的周瘸子。周瘸子那人長得醜,但是心地不壞,應該不會讓鷹王傷害他們的。再說了,看二位這樣的道行,想必那兩個年輕人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就算是鷹王想對付他們,恐怕也辦不到啊!你們說是不是?!」
說話間皮子山不停地低頭弓腰,雖然看起來一副窮凶極惡的模樣,但此時竟處處流露著討好和諂媚,顯得頗為滑稽。
雖說此時方泊靜和天遊子二人心中疑惑頗多,但他們心裡掛念著陳半夜和方泊靜的安危,卻是不敢多問。天遊子向方泊靜使個眼色,方泊靜會意,
故意把眼一瞪,自己和蛇靈虛影身上同時爆發出一種冷冽的殺氣:「那好!既然你們能把我們的同伴送去,那就能把我們送過去吧?這樣吧,咱們做個交易,只要你們用最快的速度帶我們找到他倆,我就把你們放了,絕對不傷害你們,如何?」
說完後退一步,蛇靈虛影粗大的軀體也隨之放鬆,皮子山夫妻總算鬆了一口氣。這時候他們倆哪裡還敢討價還價?當真是點頭如搗蒜,只把兩個毛茸茸的大腦袋都差點從脖子上晃下來。
天遊子毫不猶豫,回過頭將四個人的行李提起來背在背上,跟在皮子山夫婦身後便走。雖然皮子山也討好地想替他背,但天遊子卻多長了個心眼沒給他——他知道貔子這種東西其實是非常狡猾的,要是半路上一個不小心讓他給跑了,自己行囊中的一些重要法器符菉什麼的說不定就會丟掉。此時敵暗我明,大敵當前,他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然而儘管他百般小心,沒想到還是著了皮子山的道兒:方泊靜心疼天遊子,硬是從他背上搶下了一個小一點的包裹背在了背上。走到半路,皮子山的婆娘慢慢湊到她的跟前,一邊走一邊千方百計地跟她套著近乎。
說實話雖然方泊靜靠著蛇巫蠱靈制服了皮子山夫婦,但她心地善良,此時見這對貔子夫婦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心裡反而覺得有些不落忍,加上她自認為憑自己和天遊子的實力,這兩隻貔子也絕對玩不出什麼花樣,於是就在皮子山婆娘的一再要求之下,心甘情願地把背上的包裹交給了她。
沒想到包裹剛剛易手,那婆娘猛地把包裹往腰上一纏,對著皮子山打了一聲呼哨,兩個人往地上一伏,四肢著地鑽入草叢,轉眼間跑得無影無蹤。
此時,余家墳地已經遙遙在望,樹林中隱隱傳出陳半夜的叱喝聲。這時候天遊子和方泊靜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包裹和皮子山夫婦?立刻不顧一切地衝進樹林,這才把兩個人救了下來。
說到這裡,陳半夜下意識地往不遠處放著的幾個包裹一看,臉上忽然變色:「不好!丟了的那個包裹裡邊好像放著那個銅人!」
方泊靜一聽也是臉上變色,她顧不得身體睏倦,跳起身上前將剩下的三個包裹全都飛快地翻了一遍,卻哪裡還有銅人的蹤影?!四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全都目瞪口呆。
他們被花姑從鏡相幻境中從河北送到此地,辛苦許久,最大的收穫應該就是這個銅人,現在卻就這麼輕易地丟失了!方泊靜心中難過,不由得雙肩聳動,無聲地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