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甫一入耳,陳半夜已是大喜過望,他一邊手忙腳亂地努力支撐,一邊扯著嗓子大叫:「臭句號快幫忙!再囉嗦老子就歸位了!」
話音剛落,下方一連數道黃光閃過,十幾張鎮妖符接踵而來,準確地命中了繞樹疾飛的霧繭,像鞭炮一樣『辟里啪啦』接連炸開。每炸響一次,霧繭就變得稀薄一點,而困住陳半夜和方泊靜的那些霧狀繩索也隨之變淡拉長最後倏然消失。
還沒等陳半夜反應過來呢,兩個人已經突然間從三四米高的地方『唰』地掉了下來。要死不死的,兩個人落下的時候正衝著下邊那個高高的墳頭,倒是縮短了一些下墜的距離。不過,下墜過程中兩個人身體翻滾,落地的時候居然又是陳半夜在下方泊靜在上,方泊靜那近百斤的身體結結實實地就壓在了陳半夜後背上。
這鷹王塚在周瘸子的看護管理之下保存得極好,墳頭上連一點亂草也沒有,兩人這一下砸得結實,陳半夜的身體竟然一下子在墳頭上砸出了一個人形的凹坑,嚴絲合縫地鑲嵌在了那裡。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人影迅速衝過來,一個一把拉起了方泊靜,另一個則一下子將陳半夜給翻了過來。陳半夜這一下連摔帶砸,一口氣喘不上來差點就要背過氣去,他用力把滿嘴的泥土吐出來,好一會才緩過氣來,然後四仰八叉地躺在墳頭上,仰望著蒼茫的夜空,淒淒慘慘地說了一句:「唉!為什麼倒霉的總是我?!」
此時方泊靜也已經被折騰得精疲力竭,但是聽到這話卻依舊是不依不饒:「你放屁!本小姐讓你背了那麼長時間,就算砸你一下又怎麼了?這便宜可讓你賺大發了!怎麼著?給本小姐墊一下背還委屈你了不成?!」
就算是在這樣一種危機四伏的時刻,隨後趕來的天遊子和方泊靜也不由得被這倆活寶給逗得莞爾失笑。眼看著方纔那個近乎被擊潰的霧繭再次落在那棵柏樹樹頂,在那些沿著樹幹紋理急速往上的血線滋養之下又一次迅速變濃,天遊子來不及多說,抬腿一腳把陳半夜從墳頭上踢了下去,嘴裡半真半假地笑罵道:「你個臭狗屎!裝什麼死狗?不想變真死狗就趕緊爬起來!」
見到天遊子之後,陳半夜可以說是一下子吃下了一顆定心丸,雖然被踢了一腳,但他卻依舊賴在地上不肯爬起來,嘴裡哼哼唧唧的,就好像真的已經只剩了半條命一樣。
天遊子心裡知道自己這位死黨是什麼玩意,也不再多說,一邊指揮著方泊靜把妹妹扶到一旁,一邊手腳麻利地從背囊中掏出一些應用之物,準備迎戰。
陳半夜一個人躺在墳堆旁,聽到其他人都走開了,心裡不由得就有點打鼓,他也知道剛才天遊子只是暫時擊退了『鷹王』,危險並沒有真正解除。這時候聽身邊沒有了動靜,自然犯起了嘀咕。他偷偷睜開眼無意中往旁邊一看,突見身旁的墳堆上泥土翻動,竟然有一隻白骨嶙峋的爪子正慢慢地向他探了過來!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本以為危險只是來自頭頂,沒想到這地面上居然也會有敵人的蹤跡。再也顧不上裝死偷懶,他大叫一聲翻身而起,掄起摸金手甲對著那只爪子就是一下。雖說此時陳半夜已經筋疲力盡,但摸金手甲的辟屍功能卻還在。這一下雙方碰個正著,陳半夜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了個跟頭落在了天遊子身邊,而那只白骨爪子也冒著青煙縮了回去。
樹頂上傳來一陣怒氣勃然的鷹唳,那種無形的威壓又一次勃然爆發,很顯然是陳半夜這一次的反擊又深深地激怒了鷹王。天遊子手腳不停,他飛快地提起硃砂筆,分別在方泊靜姐妹和陳半夜後背上各自畫上了三個符:乾字符、坤字符、震字符,然後指揮三人圍著那棵大柏樹按天、地、人三才方位站定,囑咐他們待會不管發生什麼都盡量不要移動位置。
緊接著,天遊子腳踏『巽』位,劍指一打,手中一張『艮』字搬山符隨手祭出。這張符被一股『箭』風催動,閃電般直上夜空,在碰到柏樹樹梢的一剎那『砰』地燃起。虛空中似乎憑空出現了一座隱隱約約的小山,帶著風聲向樹梢上的『鷹王』鬼靈當頭壓了下來。
說也奇怪,那座小山對柏樹沒有任何一點影響,甚至連一根最細小的樹枝也沒有搖動分毫,卻唯獨將『鷹王』鬼靈罩在了下面,轟然巨響中,小山帶著『鷹王』鬼靈落向墳頭然後融入其中,一下子便消失不見了。
剎那間,腳下的地面發出一陣陣劇烈的顫抖,方圓數十丈之內所有的樹木都開始搖晃起來。陳半夜等三人立腳不定,但是因為牢記著天遊子的囑咐只能勉力支撐。而以大柏樹為中心,陳半夜等三人所站立形成的三角形圈子之內卻是風平浪靜,就像是有一堵無形的牆把這裡隔成了兩個世界。
天遊子不敢怠慢,用手裡的七星短劍在分別在三人中指上一劃,各自滴在一枚五帝錢上,然後迅速埋在三人腳下。隨著最後一枚五帝錢入土,地面的震動逐漸平息了下來。
他上前幾步,用硃砂筆在大柏樹離地三尺六寸處快速畫上了一圈『艮』字鎮妖符,然後大喝一聲,用七星短劍的劍柄將一枚棺材釘『啪』地拍了進去。空氣中似乎響起了一聲淒慘的鳥鳴,那些依舊不斷上湧的血線被從中截斷,下方的回流,上方的則滲入了樹幹之中,天地間這才恢復了清明。
天遊子運用天、地、人三才陣法,分別用上了『震』字訣、『鎮』字訣、三陽鎖陰、截陰分神等手段,可說是竭盡全力,這才將這頭鷹妖鬼靈鎮住,這還是多虧了有陳半夜等三人特殊體質的幫助,加上鷹王鬼靈本身就是處於一種奇怪的封印之中,根本不能完全發揮出其全部實力的緣故。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們的這一番折騰,使得這棵被余家人號稱『鷹王梯』的大柏樹脈絡被截,不但完全將『鷹王』困在了墓穴之中,而且還在樹幹中困住了它的一縷元神。可以說他們今夜的所作所為,實質上是為以後張連義偷樹做檁條卻將『鷹王』元神分身帶回家,徹底改變張家莊和雙余村之間風水格局做好了鋪墊,也使得日後張連義
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收服鷹王並與其元神融合做好了準備。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卻說像這類法術施為極耗心神,做完這一切之後的天遊子臉色煞白,渾身汗出如漿,背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濕透了。四個人不約而同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時天色已近黎明,透過樹枝的間隙,東方天際已經現出了一線魚肚白。互相對視中,幾個人不由得都被彼此的狼狽模樣逗得笑了起來,幾乎都要把剛才所經歷的一番生死歷險忘到了腦後。
幾個人笑了好大一會,陳半夜這才突然想起:「咦?我說臭句號,你們小兩口不是在烏河大橋那膩歪著呢嗎?怎麼突然間跑這兒來了?難道說是你老人家突然間心血來潮,掐指一算,算到陳爺我有難,所以架起一朵祥雲趕來了?!」
方泊靜俏臉一紅,啐了他一口嗔道:「陳大哥,怎麼說你好呢?你這可真叫什麼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了!也難怪小靜妹妹沒什麼好話給你呢!都是你自找的!」
說話間俏臉飛紅,掩嘴輕笑,雖說亂髮飛揚,卻依然顯得嬌美不可方物。陳半夜看得一呆,訕訕地說不出話來。一旁的方泊靜白了他一眼,頗有醋意地嘀咕了一句:「活該!臭流氓!」
陳半夜更加尷尬,只好撐起身子挪到天遊子身邊坐下,故意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藉以掩飾自己的困窘。
天遊子幸災樂禍地看了他一眼,這才慢條斯理地把自己突然到來的原因說了出來。
原來,天遊子和方泊靜兩個人雖然等得著急,卻一直不敢離開烏河大橋橋底的藏身之處,生恐陰差陽錯之下,會錯過跟陳半夜他們碰面的機會。他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既沒人認識他們,又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旦錯開,再互相尋找起來那就是相當麻煩的一件事。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直到下半夜的時候,漸漸地困意襲來,兩個人堅持不住,不知不覺中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沒想到剛合上眼不久,卻又突然間被一陣說話聲驚醒過來。
這聲音距離他們很近,好像就在距離他們不遠的河灘草叢裡。天遊子猛地睜開雙眼,第一時間已經意識到了不對:這河灘上的草叢並不算太深,如果是有人走路經過,那一定是一眼就能看到,然而詭異的是,他只是聽到了聲音,卻沒有看到人影。而且那說話的聲音頗為怪異,似乎非常生澀,而且非常沙啞。
一旁的方泊靜也已經被驚醒,她用手緊緊地抓住天遊子的手臂,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天居,說話的好像不是人!」
天遊子點點頭,輕輕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慌張,他心裡有數——這半夜三更的,會有哪個正常人會躲在草叢裡說話?而且很明顯對方的話就是特意說給他們倆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