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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5 離別 文 / 酒澈

    宣禮聲漸漸止息,穆薩站起身,再次走回我的身邊。

    我已經不再裝睡,靠在床頭,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必將出口的話語。

    穆薩已經在這裡逗留了一夜,再拖下去,恐怕難以善終。或許我可以自私地要求他再多留一會兒,可那又有什麼用呢?最痛的,不是離別,而是離別後的回憶。他已經將他的愛、他的痛、他身體的氣息留在了這裡,足夠令我回溯細品。

    晨光熹微中,穆薩的身形頎長俊逸,明明就站在那裡,卻如同身處雲霧之中。他俯下身來,捧起我的臉,細細地凝視著我,睫毛眨動,兩汪潭水水波流轉。他的鼻尖蹭著我的鼻尖,又輕輕在我的額頭留下一吻,無比地溫柔蜷繾。

    然後,他說:「cece,我要走了。」

    我慢慢抬眼,靜靜地望著他,拚命想要記得他此刻的表情。細細描摹,深深鐫刻。心知這一別,便再難有輾轉的餘地。

    良久,我終於閉上了雙眼,不想看到他離去的背影,輕輕了點了點頭。

    週遭一片寂靜,過了一會兒,傳來了他離去的腳步聲,可是這腳步聲剛剛邁出幾步,頓了頓,又是返回過來。空寂中,我聽見他用嘶啞的聲音問道:「你沒有話要同我說?」

    我依然閉著眼,縱然心中千言萬語,此刻也不知該說哪一句,只得搖搖頭,清晰地答:「沒有。」

    他歎了一口氣,聲音低低地傳來:「可是……我卻依然有話想問你。」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睜開了雙眼,望著他俊朗的臉龐,有些不知所以。

    穆薩坐在床沿上,從被窩裡摸出我的手,握在手心,那幽幽的目光,彷彿要看穿我的心事,輕問道:「你還是不願意嫁給我嗎?」

    他的聲音太溫柔,目光太深邃,一時之間.湧出我心頭的,竟是無邊的愧疚。

    可轉眼,那愧色便一掃而空,我盯著他做禮拜前洗淨的那雙手,低聲回道:「你……你又不能只娶我一個人。」

    空間靜了靜。

    不一會兒,穆薩低而誠懇的聲音傳來:「我的生活對你而言或許會有些不適應,但我會盡我所能對你好,讓你過得衣食無憂。我……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人。」

    此話一出,我嗖地一聲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他,眼神明亮,充盈的幸福和期盼瞬間灌滿了整個身心。

    可只是轉眼之間,我的目光黯淡下來,垂下頭,任由劉海的碎發遮住雙眼,「如果嫁給你,就算你心裡只有我一個人,身體也會被均分。一三五你在我這裡,二四六你在她那裡,如果週日你帶著我們去逛街,還得保證我和她獲得的禮物價值相同。你不能給我更多的寵愛,就算給了,我還得藏藏掩掩害怕被發現……」心中的惆悵和苦楚難以抵擋,我睜大濕潤的雙眼,伸手撫過他的臉,澀澀地、徐徐地說道:「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想每日每夜戀戀不捨,想和你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這是愛情中再簡單不過的要求,可對你我而言,卻像是一種奢求。奢求太多,是會引火燒身的。」

    我握緊了他的大手,溫柔而堅定:「穆薩,我愛你,可我希望你只屬於我一個人。我的確有些自私,可愛情裡誰又不自私呢?就連你,也不能容許別人拉一下我的手腕,我又怎麼可能忍受與她人共事一夫的生活?」

    穆薩身體一僵,那雙溫柔如水的眸子滯了滯,專注地盯著我,不放過我臉上的每一個神情。

    我被他看得不知所措,痛心地垂下了眸子:「別再看我了,下一次見面,就該是我在婚禮中看你了。」

    他面色惶然,問道:「你真的要去?」

    「我能夠不去嗎?」我反問他,還未等到他的回答,又是喃喃自語道,「或許,去了也好,也能讓自己看得更清晰。」

    這樣叨念著,我舒出一口氣,吸了吸鼻子,身體一縮鑽回到被窩中,又掀過被子掩住了自己的頭。雙手相互絞動著,在被褥包裹的黑暗中對他說:「你走吧,我不願看到你離開的背影,那會讓我很心痛。」

    被褥中還存留著昨夜他身體的氣息,我雖說出驅逐之語,但那顆砰砰跳動的心,終還是處於綿軟混亂中。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了腳步沉沉的聲音,房門打開的聲音,砰然扣上的聲音,迸起的沙塵又飄飄蕩蕩地沉澱在地面,屋內再次回歸到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只有我身體的溫度記得,我們曾如此癡纏,如此蜷繾。

    譬如朝暮,去日苦多。一晌溫柔,風月銘刻。

    在被窩裡蜷了許久,我的腦海中始終逃脫不散穆薩的影子,強迫自己坐直身體,抓過衣服胡亂套上,快速讓自己脫離了那個充滿記憶的想像之地。

    從包裡翻出手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電關機了,我拿過充電器插上,等了半分鐘,打開手機後,短信和未接提醒便不停地轟炸過來。

    短信的內容大抵相同,都是問我在哪裡,怎麼不接電話。定睛一看,轟炸我的是兩個號碼,一個是連翩,還有一個陌生電話。

    我先給連翩回撥過去,現在還是清晨,她昨晚鬧得玩,估計還在睡覺,接起電話,聲音懨懨的:「喂?」

    「喂,連翩,是我。」

    「呀!汐汐!」她的聲音一瞬間激動起來,「你沒事吧?我們昨晚找你都找瘋了。」

    「我沒事,當然沒事。」我說,「昨晚我走的時候,告訴了小熊的,他還說他會轉告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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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頓時疑惑:「誰是小熊啊?」

    我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記住他的名字,解釋道:「就是愛德華的朋友。」

    「那不叫小熊,叫喬治。」連翩想了想,笑道:「不過,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像呢。估計喬治當時喝得太醉,沒記住自己說了什麼,害得我和他都給你撥了好多次號碼。不過,你走的時候,也應該給我和愛德華說一聲啊。」

    原來,那另外陌生號碼的歸屬人,是小熊喬治。我在心底默記下來,回連翩道:「我也是看你和愛德華跳得太投入了,沒好意思過來打擾。」其實,我當時喝得也是意識不清,被穆薩一拽就走了,壓根沒想那麼多。

    「算了算了,平安就好。」連翩問我,「不過,你昨晚到底去哪兒了?」

    「回酒店了啊。」

    「騙人,我晚上回來時敲過你的門,你都沒反應。」

    我的臉色頓時赧紅,當時,我應該正和穆薩一起,眼中耳邊只有他,其餘的聲響一律自動過濾,我支吾著,吞吞吐吐地解釋道:「我喝得太醉了,沒有聽到……」

    好在連翩也沒太介意,心不在焉地再問:「那你現在在哪兒呢?」

    「在酒店。」

    「愛德華只能趁著週末的時間來迪拜,今天下午我們還要出去玩,你要不要一起來?」

    我想了想,昨晚的酒醉還讓我的頭腦有一點發暈,「出不出去玩這個問題等會兒再說吧,我先到你房間找你,有事跟你說。」

    「行。」她掛了電話。

    我把自己收整了一番,敲響了連翩的房門。進入房間,竟發現愛德華和喬治都在,明顯也是剛剛睡醒,懸著腦袋,恐怕我的到來打擾到了他們的好夢。

    我趕緊把連翩拉到一邊,「你怎麼讓他們兩個到你房間來了?」

    「沒什麼的,他們人挺好。」連翩不介意地揮揮手,「說吧,這麼著急找我什麼事?」

    我抿了抿嘴唇,艱難地開口道:「上次,我不是跟你說那個阿拉伯人要結婚了嗎……」喉嚨像是被梗塞著,提起這件事,心中還是免不了一番波瀾,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他的婚禮,我得去。連翩,你能不能陪著我?」

    我想過,在留學生的圈子裡,現在跟我關係最好的就是連翩和雲宇樹,雲宇樹對穆薩充滿敵意,去了恐怕要一直在我耳邊叨念個不停,只有找連翩陪伴我去壯壯膽了。

    「你要去他的婚禮?」連翩驚聲尖叫起來,「你有沒有搞錯?專門沒事給自己找痛苦啊?」

    「我也不想去……」我無奈地搖搖頭,「我有我的難言之隱,迫不得已。」

    連翩瞟了我一眼,還想說點什麼,瞧著我一臉憋屈的神情,終究只是撇撇嘴,語氣軟了下來:「那婚禮在什麼時候?短期之內,只要不在後天就可以,我答應了導師要出去採集樣本。」

    我頭腦一怔,只得苦笑道:「婚禮總共三日,我只需要在最後一天的男女賓日去走一趟就可以了,很不巧,這就是後天。」

    連翩攤攤手:「這我就沒辦法了,雖然我很想去給你壯壯膽,但導師的事是很早答應下來的。」

    我頹喪地坐在沙發上,心情無比煩躁,還能找誰呢?我不想讓身邊的其他人再瞧出端倪,可難道我要獨身赴那場奢華幸福的宴會嗎?

    我抓著腦袋,正在糾結之時,突然聽得迷迷糊糊的小熊喬治舉起了手:「我去,我陪你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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