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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卷 黃粱一夢第五十三章 文 / 洗衣做飯

    袁偉侃侃而談:「你說的這些人性本身的東西,屬於哲學的範疇,對這些從小在江湖中成長起來的人來說,太深奧了。你不能指望一群剛剛脫離了盲階段的江湖人,去瞭解並且領會一個社會的終極命題——人的人性和社會性。」

    黃清月不能置信地看著袁偉,他的這一番說辭,顛覆了黃清月對江湖人士的一貫認為。一邊楊薇對袁偉將他們等同於半盲這一概念大為不滿,開口譏諷道:「你這麼厲害,剛才哭什麼啊。慷慨赴死不是更能體現你的異於常人嘛。」

    「你錯了,」袁偉正色道:「我不是怕死才哭的。當然,我也不是說我就不怕死,是人,就應該對死亡保持敬畏。我剛才痛哭,是因為我不甘心,我隱忍多年,眼看就要達成目標,可惜啊~~~再也沒有機會了。三十多年來,我從來沒有一刻,離我的目標這麼近,可以說是一步之遙。太不容易了~~~~~~太不甘心了~~~~~~~」

    楊薇繼續不削道:「想來,你的理想一定不會是稱霸江湖、唯我獨尊這麼俗套的東西了。」

    沒想到袁偉點點頭,誇讚楊薇道:「你很有眼光。」幾乎將楊薇氣了個倒仰。

    袁偉不再理睬楊薇,只是對黃清月說:「你和他們不同,雖然處於敵對方,但是我有件事想拜託你。你也不用答應,在什麼時候你方便的話,順手而為就行。放心。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且不會對不起你的良心。」

    黃清月心中頓時差點笑噴了出來,想到:「什麼情況?難道我看起來真的這麼好說話?誰都想佔點我的便宜?都到了不分敵我的地步了?」但是為了將談話繼續,表面還是不置可否,淡淡道:「看情況吧,我不敢答應你一定會去做。」

    袁偉點點頭,說:「你若是一口答應,那就是準備敷衍我了,現在你說需要考慮,到還算有幾分真心。也罷。我就將來龍去脈說給你們聽。事情是這樣的。我本名不叫袁偉。這是我出江湖以後的化名。本來的名字不提也罷,只能給祖宗蒙羞,三十多年沒用過鎮民,連我自己都已經忘記了。」

    袁偉顯得很低落。語氣有些消沉:「我家裡世代詩書傳家。信奉的是孔丘的那一套儒家思想。家族裡一直以禁口、修身、齊家、治國而後平天下來要求自身。講究的是出仕為官,立身為民,行聖人之道以教化萬民。實現大同之世,所以族中當官之人比比皆是,祖先最高官至諫議大夫,知制誥。到了我爺爺那一代,家中人丁凋零,只剩下我爺爺一人。雖然人丁不旺,但是我爺爺沒有放鬆對自己的要求,幾經奮鬥,在仕途中不算通達,也還算不弱,乃是一府知府,在他治下,人民安居樂業,那方水土的民眾,感起恩德,還給他修了祠堂。到了我父親的時候,朝堂裡漆黑一片,世道已然開始民不聊生,先嚴不想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只是在本地某了個縣令的差事,本意是想保一方的平安。」

    袁偉言辭間開始唏噓起來:「但是在那個世道裡,就算想獨善其身都是那麼艱難。先嚴保護了他治下的民眾,被當地人奉為青天,怎奈被上級所惡,處處針對先嚴,以至於他老人家舉步維艱,漸漸力不從心。於是在他老人家才剛剛五十出頭,就兩鬢斑白,只能致仕回家。好在我家中雖然沒有向著門閥發展,但是也有幾畝薄田,雇了兩個幫傭,耕讀其間,倒也自在。」

    說到這裡,袁偉臉上漸漸泛出溫馨的神色:「那時我還不到十歲,家中上面還有一個大哥一個姐姐,下有兩個妹妹。哥哥被父親教育的從小謹小慎微,小小年紀老氣橫秋,毫無樂趣可言,所以姐姐和妹妹們都喜歡和我一起玩耍,那是一段溫馨浪漫的時光,也可以算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只有想著這些,我才能獲得活下去的勇氣,而不是早早便自我了斷了。不是我自吹,我從小可謂神童,過目不忘、聞一知十,所以完成了先嚴佈置的功課以後,還有大量的時間幹些我喜歡的事情,這種事先嚴是從不阻止的。我性格好動,上樹下河沒有一刻清靜,先嚴說:『君子六藝,既然你喜動不喜靜,就學劍吧。』於是從此我比家中兄弟姐妹多了一樣學習的東西,就是劍術。我這個人,從小韌性就極強,在老師指導下,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不到十四歲,就可以一個人打贏我們那一片的所有小孩子,按照老師的說法,就是劍法已經小成。然後老師交給我一本劍冊,翩然而去。說來也怪,這個師傅也不知道是先嚴從什麼地方找來的,到離開的時候,我連他的名字和稱號都不知道,過後在江湖中也從來沒有見過。只能肯定師傅一定不是泛泛之輩,因為他教給我的劍術,事後證明確實博大精深,乃是一門絕技。」

    袁偉神色開始慘然:「兩年後,新任知縣上任,是以前我爺爺的學生,來我家拜見先嚴,口稱師兄,狀極親熱。見我家正堂上懸掛一副草書,龍飛鳳舞,氣勢不凡,詢問後得知是祖先蒙那時皇帝賞賜,得一前朝書聖手稿。然後不多時告辭離去。自他去後,家父神色慘變,將那副字收了,然後召集家人,說:『家中大禍將至。剛才那人歲數小不了我幾歲,言談間很是自命不凡,而且極其熱衷仕途。以他的年齡還只是個區區縣令,如何能夠甘心?正好現在本道巡察使癡愛書畫,那人剛才看見那副字,眼神閃爍不定,顯然心中動了貪慾,定要強索這幅字以為進身之階。但是這是當年先祖明令要流傳於後人之物,如何能在我手中遺失。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交給他的。我觀剛才那人的身形氣度,不是心胸開闊之人,只怕不會善罷甘休,沒奈何,我只能帶領你們舉家遷移,背井離鄉以避禍了。』說罷老淚縱橫。然而當時的世道,沒有足夠的盤纏如何能夠在他鄉安慰立足?於是家中準備變賣田產,這就需要一些時日。」

    這裡袁偉開始面目猙獰起來:「沒想到家中兩個僱傭的佃戶,拿著我家給的這方圓幾百里,最好的待遇。卻出了個狼心狗肺的畜生。為了貪圖我家的那幾畝地。竟然暗自報告了那個縣令。於是舉家被縣令帶著差役殺了個措手不及,全部以意圖謀反下到了監牢。我恨吶~~~~~~~~往日裡被我父親善待若斯的一班差役們,竟然在一天多的時間裡,沒有一個向我家通報一聲。並且為了在新

    主子面前邀功。各個如狼似虎。對著一干婦孺都拳打腳踢,這就是人嗎?這些都是豺狼!」

    「可笑我爺爺的那幫子同年和學生們,個個都已經在官場混出的人模狗樣。卻因為那位巡察使帶著七大家旁系的印記,僅僅只是有些印記,就各個都噤若寒蟬,沒有一人敢發隻言片語為我家人申冤。更可憐我爺爺和父親為之勞心勞力,誓死捍衛的百姓們,做慣了官府的順民,連到衙門門口擊鼓鳴冤的都沒有。直到我一家人被綁縛刑場,在囚車中,我以為我至少會看見民眾含淚相送,以表達哪怕是一點點起碼的同情,沒有~~~~~什麼都沒有!我看見的是一張張麻木的臉,麻木並且冷漠。」

    「你們一定想像不到,」袁偉聲音有些怪異,說:「我到底是被誰救下來的。是一群士大夫們所鄙視的殺豬屠狗之輩,是被你們自命為俠義道所看不起的偷雞摸狗、市井無賴。他們湊錢,買通了劊子手,因為我不是長子,所以檢查的不仔細,再加上我從小練武,身體強悍,那道傷口看似嚇人,其實只是皮外傷,雖然血流如注,我還是挺過來了。仗義每是屠狗輩,負義儘是讀書人,從那以後,我對人性徹底失望了,憑借我的能力,我慢慢混到這個地步,就為了有一天,能夠提著仇人的頭,祭奠我滿門。」

    花玲瓏忍不住問到:「那和追殺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會阻止你復仇。」

    袁偉搖搖頭說:「我的仇人因為獻祭字畫有功,現在已是一府知府,還是油水很足的富裕地方。不但有官兵把守,還僱傭了很多看家護院,其中不乏江湖高手。我要帶領著一幫烏合之眾,強闖官兵的強弩硬弓、如林刀槍,還要對付江湖中人的明槍暗箭、強橫內力,就只能欺騙那幫人,讓他們心甘情願以身犯險。但是我知道騙不了你,為了不讓你破壞我的計劃,我不敢冒險留下你。我前面已經說過了,我不再相信任何人。」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選擇相信我?」黃清月詰問到。

    「我感覺,你是個另類,」袁偉這句話說得很平靜:「或者說,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選擇相信你,還能給自己留下一線希望,讓我在死的時候,可以去向往來生。」

    黃清月不置可否,一邊沐宣插口道:「難道你想讓黃公子幫你去殺人?」

    袁偉笑笑說:「怎麼可能。今天落在你們手裡,我已經自知沒有了報仇的希望。天意如此,那我這個小小的凡人,也就死心了。雖然不能手刃仇人,讓我有些遺憾,但是我相信善惡到頭都有報,他不會有好下場的,我就是例子。我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想拜託黃公子。」

    黃清月點頭說:「說出來吧,但是我不能答應你,一定會幫你。」

    袁偉瞭然地點點頭,泛起一絲苦笑,說:「想來也是報應,死到臨頭,居然發現身邊沒有一個可以托付心事的人。可見人啊,真的不能壞事做盡~~~~~~~」感慨一通之後,方才正色道:「我有一個親生骨肉,今年七歲了,是為了延續我家香火留下的,一直以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的母親是個本分的良家婦女,從來不知道我在外面是做什麼的,也從不過問。我不想這個孩子將來繼續在江湖過刀口舔血的生活。所以從來沒傳授過他功夫,只是指導他練習了些呼吸吐納的養生秘訣,希望他將來活得長久。本來我實是指望這這次了卻心中怨恨之後,改頭換面,帶著他們母子平靜的生活下去,可惜啊~~~~~~~~~~~~不能看著我的孩子長大了。」言辭間遺憾之情溢於言表。

    黃清月問到:「你想我為你的孩子做些什麼?」

    袁偉說:「很簡單,讓他活下去。我去之後,沒有人保護他們母子,在接下來的世道上,他們活不長的。我不求孩子以後出類拔萃。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黃清月一時不知如何決斷。有些茫然的看著袁偉的眼睛。而袁偉又不敢過分懇求,看著黃清月沒有反應,眼神中漸漸開始絕望。一邊花玲瓏突然開口說:「黃公子,答應他吧。沒有人生來就願意做壞人。誰不是有一段傷心的過去。我也是從這一步過來的。太瞭解被仇恨侵蝕的人,有多麼可悲,何況孩子是無辜的。對你來講也只是舉手之勞。」

    黃清月想想袁偉父祖一腔為民的心血,得到這樣一個下場,確實讓人同情,於是終於答應了,說:「好吧!我盡量。」

    袁偉大喜,說:「我懷中有一塊玉墜,上面刻著孩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包裹玉墜的手帕中,有他們母子的落腳處。那處院子中,有一顆梧桐,其下有我為他們母子埋藏的一些銀兩,足夠他們以後生活了。將來,不要對孩子提及他的父親是個怎樣的人。」

    「好!」黃清月淡淡道。

    「動手吧,」袁偉放下了心中唯一的牽掛,說:「願來生再做個好人。」

    沐宣以目視黃清月,等待黃清月的決斷,黃清月喟然一歎,對沐宣說:「還是將他押解回『神威鏢局』,交給田總鏢頭處理吧。請轉告田總鏢頭,不論對袁偉做出什麼樣的判決,我都沒有意見,只是希望不要虐待他。」

    沐宣表示同意,轉頭示意手下帶上袁偉,快馬離去。

    此後,黃清月再也沒有見過袁偉。只是聽說老謀深算的田通,利用袁偉做了好大的章。具體是在得到袁偉的當天,田通就利用袁偉的情報,想到了一個一舉兩得的辦法。然後遍撒武林帖,在一個月內彙集了大量的江湖豪客,將袁偉在眾目睽睽之下明正典刑。首先是讓江湖中人,終於相信了「神威鏢局」確實在兩大絕頂的打擊下,獲得了勝利。如此一來,「神威鏢局」在江湖中的地位就不再是以前可以比擬的,簡直開始問鼎聖地,即將成為規則的制定者。其次就是特邀了當地官府的首腦,將那顆活死人、肉白骨的藥丸當場獻給了朝廷,以表示「神威鏢局」永遠是朝廷的順民,既博取了朝廷的好感,又轉移了韋家的視線。

    為了袁

    偉能在那天的場合下配合自己,田通在得到袁偉的當天,就派出手下將袁偉的妻兒接到「神威鏢局」,並且表示,只要「神威鏢局」存在一天,就保證袁偉妻兒安全。以此來換得袁偉配合田通盡情的表演了一番,當然結果是皆大歡喜。

    在田通為了提升鏢局的實力,而袁偉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兒,都在盡情表演的時候,黃清月這支隊伍,再次踏上了前進的道路。

    送走袁偉的第二天,花玲瓏就辭別了黃清月,說是有事待辦,將來會再來找黃清月的。臨走的時候那種依依不捨的表情,讓黃清月直呼吃不消,一邊的楊薇更是一連串的白眼。

    等花玲瓏走遠了,楊薇鄙夷地看著黃清月,說:「我怎麼就沒看出來,黃公子還是個情種。連只是見過兩面的陌生女子,都能這麼懂她的心,感動得人家都快以身相許了。」

    黃清月乾咳了一聲,故作鎮定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撇什麼清啊,」楊薇看起來並不打算輕易放過黃清月,繼續說:「人家連逃命都是奔著你來的,在『神威鏢局』裡更是感動的流下淚來,你就不怕被人說成負心漢?」

    黃清月求助般地看向沐宣,然而沐宣此時對天邊的那抹雲彩特別感興趣,看了個目不轉睛。黃清月沒有辦法,只好對楊薇說:「那是花玲瓏的錯覺。我只是感覺到她心中萌生出一股死志,而且伴隨著一種徹悟的解脫。那天死的人已經夠多了,那又何必再殺一個獲得解脫的人呢。事實證明別人確實是解脫了嘛。」

    楊薇不削的撇撇嘴,說:「你們男人慣會花言巧語。說的這麼輕描淡寫有必要嗎?懂她就懂她唄,何必解釋。」

    黃清月仰天打個哈哈,心說:「看起來,只要是女人,不管是不是江湖兒女,無理取鬧起來都是一個作派。」然後轉頭不再理睬楊薇,對沐宣說:「時候不早了,我看我們可以收拾收拾啟程了。」

    沐宣點頭道:「是啊是啊,確實時候不早了,該走了。」

    於是一行人熄滅了篝火,收拾了行囊,架上馬車,繼續往目的地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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