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隨在烏達爾身邊的護衛從來都沒有見過烏達爾這般不顧儀態的模樣,皆是吃了一驚,然後便紛紛拿起弓箭來,朝雪鶴射去……
而雪鶴,則望著遠去的馬匹,笑了起來。
的確,她不是個身懷大義的人,生死關頭中她寧願和別人一起死,也絕不會讓別人走,自己留下來死,就連當年在高闕,她都是求照生留下來,他們一起死。
她太怕一個人的感覺了,那樣的孤獨寂寞會瞬間殺死她。烏達爾是瞭解她的,所以烏達爾認為他抓定他們兩人。
做出讓葉詢獨自離開的那個決定時,連雪鶴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當葉詢要她自己逃走時,她的理智已傾巢離開,她只想讓他活著,好好活到燁城裡,只要能讓他活著,一切便都是好的。他曾在自己墜入那幽深的潭底時,不顧一切的伸出手來,將自己拉了回去。
她程雪鶴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所以就讓她這麼大膽一回,讓葉詢安然的回去吧。
葉詢控制不住馬匹,在雪鶴決定讓他獨自逃走的剎那他就看出來了,只是他重傷在身,不能動彈,他回頭望向雪鶴,眼中憤怒,「蠢貨……這個蠢貨。」說到最後,語氣中竟帶著一絲哀傷。
那個穿的單薄的少女也看著他,她的目光穿過層層枝椏和耀眼的白雪,依然明亮如星。
接著,葉詢看見雪鶴咧開嘴,竟對自己笑了起來,似乎是放下一件重擔般。
「保重……」少女最後無聲的對他說了這麼一句後,便轉過身去,迎向了那飛射而來箭羽……
踏霜跑的飛快,很快就不見了雪鶴的身影。
踏過那條河,經過了短短一片疏木林後,廣袤無垠的大荒原突然而至。
銀白的雪,刺眼的太陽,乾燥的風。
在密林中躲藏那麼久後,他終於是逃出了那裡,然而馬上的少年卻像失了魂魄一般,任由馬兒在荒原上馳騁著,他腦海中滿是女孩最後明亮的雙眼以及她身後飛射而來的箭羽。
葉詢的頭器械地扭向後方,不知過了多久,他竟感覺到一滴冰涼的淚,劃過臉頰,墜落在嘴角。
第二十三章瀑布?共墜
雪鶴一轉過身去,就見數支箭朝自己面門射來,她一矮身,朝旁處一滾,躲過了那些箭矢。
「給我抓住她!抓不住就殺了她!砍爛了,剁碎了,只要能殺了她怎樣都行!還有,古丘,你帶我的命令,叫人去追那北朔九皇子,務必要給我把他追回來,他帶著傷,跑不遠的!」烏達爾的眼睛已經通紅,他見葉詢跑了,惱怒萬分,再一想到雪鶴方才捨了自己讓葉詢逃走的舉動,心中更是怒火萬丈,他恨不得立刻就抓住了她,然後殺了她!
古丘立刻領命離開,剩下四個護衛則抽出了長刀,向雪鶴追來。
四人生的高大,又結實異常,是匈奴最驍勇的英雄,他們能將石頭捏碎,面對雪鶴,更是顯得強大無比。
雪鶴自知敵他們不過,她一狠心,握住手臂那貫穿的箭矢,一使勁將那箭給生生拔了出來!
飛濺的血液立刻沾上了她的臉頰,隨即而來是鑽心的疼痛,然而她沒有作任何停留,看了一眼追過來的匈奴蠻子後拔腿就跑!
如今的她只是在做垂死掙扎罷了,她沒有馬,逃不出這裡,況且,她要拖住烏達爾,以給葉詢更多機會逃走。
想到這裡,她朝那不遠的瀑布跑去。
一邊跑,一邊摸出掛在腰間,卻一直沒有用上的那三枚弦月飛刀。
那套飛刀是照生為她磨的,照生總能做出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出來,這弦月飛刀製作精妙,雪鶴自然是喜歡得不行,只是她還未在人身上試過其鋒利程度,反正如今她是不要命了,怎麼說都要拉幾個人來墊背!
指尖飛快撥開裝著飛刀的皮殼扣子,然後用兩指抽出了一把飛刀。
那把飛刀呈彎彎的弦月形狀,刃薄如紙,初看上去並無什麼特殊。
「小心暗器!」雪鶴微微一扭身,指尖的飛刀就朝那四人擲去!
那四個匈奴本是吃了一驚,以為是什麼厲害的武器,但見是一把普通的飛刀,便鬆了一口氣,當下舉起刀便要擋。
只聽「叮」的一聲,那把飛刀擊在寬厚的刀面上。
雪鶴力道不大,那飛刀只是稍稍輕擊了刀面一下後便式微,沒有傷到那匈奴半分便改變了方向,朝外飛去。
四個匈奴見少女臨死前還有這麼不自量力的一招,樂的都哈哈大笑,而雪鶴卻還是一臉認真,當她看到飛刀被擊飛後,竟是一笑,對那四個蠻子再次提醒道,「小心暗器!」
匈奴充耳不聞,舉刀再次襲來。
而就在這時,那被擊飛的飛刀突然自己發出「叮」的一聲,聲音清脆響亮,緊接著,那把飛刀散成了幾十把更小的飛刀,每把飛刀都薄如蟬翼,卻是鋒利無比。
陽光下,刀刃反射出條條銀光,再次朝那四個匈奴飛去!
一個匈奴作勢就要擋住,可猛然間他發出一聲慘厲的嚎叫來——一片刀刃劃破了他的眼睛,當下他捂著滿是血淚的眼睛跪在地上不能動彈。其他幾個雖沒有傷到要害,但那幾十片飛刀著實難擋,身上或多或少都掛了彩。
雪鶴心中得意,她馬上摸出了第二把飛刀,準備給
給剩下的三人來個措手不及,「小心暗器!」她再次提醒,拋出飛刀。
那三個匈奴已然被這詭異的暗器給嚇著了,具是後退幾步,可眼看著飛刀迫近,他們竟擋也不是,不擋也不是。
雪鶴看著他們,露出了笑容。
而就在飛刀馬上要擊中那三個匈奴侍衛時,一支箭以極快的速度朝那把飛刀射去,竟在虛空中將飛快移動的飛刀給射了個透穿!爾後箭矢去勢不見,帶著那把飛刀直直的釘在了遠處的樹上!
那箭射出的力道之大,不僅將精鐵做的飛刀射穿了,餘力竟也將樹幹射了個透!
雪鶴收斂了笑容,她扭過頭,用力瞪了烏達爾一眼。
匈奴大王子捏著弓箭,卻是對她微微一笑,「小妖精,你還有什麼暗器,儘管使出來吧。」言語中帶著些許玩味。
雪鶴摸出了最後一把飛刀,她將那把飛刀捏在指尖,對著烏達爾說道,「你既然要看,那我就耍給你看看!」說著又發勁將飛刀擲了出去!
烏達爾正要舉弓,卻發現那飛刀與之前兩把模樣不太一樣,第三把把飛刀比另兩把要小上一點,飛刀尾端似乎還連著一條細細的絲線……連在雪鶴的手腕上!
就是瞬間的遲疑,那把飛刀已然逼近了剩下的三個匈奴護衛,三人自然是要格擋的,卻發現雪鶴這次是下了狠勁的,飛刀不僅來勢洶洶,路線也是詭異扭曲了,讓人琢磨不出它要飛向哪裡。
「噗」的一聲,小小的飛刀竟整個扎進了一個匈奴的胸膛上。
那把飛刀太小,即便全部扎進了皮肉裡也是傷不了他幾分,但這匈奴在飛刀扎進自己胸口的瞬間,臉色白了一白,爾後大聲叫喚道,「那是什麼東西?!」說著便要拔去它,可一拔,他就被痛的滿頭大汗。
「它有倒刺,拔了自然會疼。」雪鶴幽幽說道,隨後她看向烏達爾,她看著這個幾次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少年,眼中滿是不屑,她用匈奴話對他高聲說道,「烏達爾,我說過,你永遠都抓不到我的!」
這時,她已經跑到了那瀑布的邊緣。
本是平靜的河流在這般巨大的落差下立刻變得洶湧,白浪四濺,水聲巨大。雪鶴望下瞄了一眼,見那瀑布極高,十分滿意。
「小心……暗器!」女孩又對那追來的三人說道。她臉上帶著血,眼中卻含著笑意,她拽緊了手中的絲線,朝後一蹦,毫不猶豫地往那瀑布下跳去!
烏達爾見此情景,丟了手中的弓就要衝上去,可哪裡來得及?他只看到雪鶴的袍子在晶瑩的水花中一個翻飛,整個人便消失在湍急的瀑布中!
與此同時,那被飛刀扎中的匈奴侍衛一陣恐懼的尖叫,那條細若游絲的引線,一頭牽著飛刀,一頭帶著雪鶴,在雪鶴急速往下落去時,也將那匈奴一同帶了過去!
這個程雪鶴,死都不忘拉個墊背的!
匈奴被引線那頭的雪鶴拖拽著,眼見也要滑下瀑布,他身邊兩個同伴趕緊拽住他的衣裳,迫使他停了下來。
但他卻發出更大的慘叫聲。
他的胸口已是血肉模糊,可那飛刀偏偏還是死死抓著他的肉,讓他感覺整個胸腔都要被拉脫出來,痛苦萬分。
同伴見他如此痛苦,從袖子中摸出匕首,抬手就準備將那絲線割了,一了百了。
「不准割!」烏達爾突然制止道。
那三個匈奴侍衛皆是一臉不解的望著他。
這個喜怒無常又陰梟無常的大王子此時死死盯著那瀑布,他不知道瀑布下的雪鶴怎樣了,但若是真要割了根線,這天上地下,他想是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可以死在他的手中,但絕不可以,不能叫他尋不到!
三年前在高闕中,她就叫他尋得幾欲發狂,而如今,他好不容易將他的小妖精再尋到了,無論如何都不能叫她再逃了。
她的心可以逃到天涯海角去,但人,永遠都不行!
「把她拉上來!」烏達爾朝屬下下令,「若是將她弄丟了,我就要了你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