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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屍場·暗窖(一) 文 / 清辰_

    那日,如照生所料,匈奴派了大量人馬攻打高闕城。不管南門還是北門,皆被匈奴包個嚴嚴實實。城內守兵極少,又因為是迎花節,因此那日城門洞開,匈奴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闖進了城內,儘管守兵拚死抵抗,連守城將領年將軍都戰死在了城頭上,但匈奴還是極快地佔領了高闕城。

    匆匆趕到南門口的雪鶴三人親眼看到敲夔鼓的士兵被匈奴所射殺,掉下城頭去——高闕城微薄的防禦,在匈奴鐵騎下猶如泥土,任人踩踏。

    照生爬上一處房頂,他見大批鐵騎入城,另有大批匈奴圍在城牆處,便迅速從房頂上滑下來,「看來我們不待在這城中是不行的了,城門口太多蠻子,憑我們幾個根本闖不出去。」

    「那怎麼辦?!」長英依舊是一臉慘白,他現在大腦一片混亂。

    照生道,「高闕是重城,重城被破定會有援軍趕到,我們現在只能待在這城中,待援軍趕到便有救了。」

    高闕被破,城中百姓面臨的是大開殺戒的匈奴。聽照生這麼說,長英不禁嚥了嚥口水,照生的意思是,他們三人,要在屠城中活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刻。

    照生拉起雪鶴的手,「走,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然後向城中心跑去,然而他們還沒走幾步路,迎面就撞上了一大幫逃命的百姓,長英只聽照生低聲罵了一句糙話,然後就見他環顧四周,爾後抓住雪鶴的手臂,口中喝道,「程三,上去!」接著用勁一甩,就將小小的雪鶴高高拋起。雪鶴沒有半分猶豫,藉著照生的助力,身子猛地向上一躍,抓住了街道兩旁高高架起的棚子。

    那棚子皆是用細木所支,平素搭起來是為了擺攤時遮陽所用,雪鶴人雖然輕小,但那棚子也承受不住雪鶴的重量,在雪鶴抓住棚子上細木的一瞬間,棚子就搖搖欲墜,發出了「喀拉喀拉」的聲響,長英尋思著這照生要保護雪鶴也不能這麼保護她啊,將她扔到棚子上,萬一要摔下來了豈不是麻煩?而他剛想到這裡,就見雪鶴雙手抓著細木,身子在虛空中前後蕩起來,在棚子倒塌的剎那,她已經借助向前蕩去的力氣躍向了與棚子臨近的一處屋頂上,那屋頂四周沒有任何攀爬物,牆壁也是光溜溜的,任誰也想不到,會有人躲在這三層樓高的屋頂上。

    期間過程不過幾個眨眼,雪鶴站在屋頂上後從袖子裡抽出來一盤繩子,將一頭則垂下去,朝長英道,「快上!」

    長英還是愣愣的,直到照生狠狠拍了他一下後腦勺,「蠢貨,還不爬上去嗎?這麼大一幫人必定會引來蠻子的,你是想和蠻子正面碰上嗎?!」

    長英這才急忙抓住繩子往上爬去,可他對爬牆這類需要強大技術支持的活兒顯力不從心,等他爬上去後已耽誤了不少時間,正當照生準備往上爬,只聽身後一聲馬的嘶叫。

    照生臉上一白,心中暗叫:遭了!這幫百姓的數量太多,果然已經引來了蠻子。如今的百姓在這高闕城中就猶如甕中的鱉,逃到哪裡去都不行,而蠻子就是在這圍場中的獵人,屠盡城中所有百姓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如今他們攤上了一個季長英,嚴重影響到了他們的團體素質,直到匈奴出現,照生都未攀上屋頂。

    那聲馬鳴十分之近,照生知道那是從北門而來的大軍,或許不要幾個眨眼,他們就會從折角那頭奔出來,思考至此,照生朝雪鶴喝道,「收繩子!」然後又扭頭對長英說道,「小子,好好替我照顧她!這條命算是我這次借給你了!」

    「你瘋了嗎?!」雪鶴晃動著繩子,「快上來!」

    她話音未落,街道那頭便奔出了一批隊伍——他們騎在高大的馬匹上,穿著皮甲,手持馬斬,高闕城的百姓與之比起來瘦小的就像雞崽子。每個匈奴的眼中都綻放著嗜血的殺意,當他們見到這一大幫不知何去何從的百姓時更是高興的哇哇大叫。

    照生見匈奴出現,怕自己與雪鶴站的近了,引的雪鶴也被發現,便迅速退到遠處,長英見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便將繩子收了上來,雪鶴目呲欲裂,她惡狠狠地瞪著長英,「你幹什麼?!」

    「我看他身手尚好,自保有餘,但要是讓蠻子發現了你和我,他哪裡再能分神顧及到我們!」

    「我身手也不差……」

    長英一把打斷了她的話,「你一個小姑娘怎麼和那些蠻子對抗?一個兩個還好,但若是幾百個一起襲上來你有辦法全身而退嗎?你知不知道蠻子最喜歡小女娃?無論是將你吃了還是……」突然間長英住了嘴,他看了雪鶴幾番,最終是沒有說出來。

    生在邊疆的人,總會聽見各式各樣關於匈奴的傳聞——若是男子碰上匈奴,被虐殺而死,若是女子,則很可能受到凌辱,最後葬身匈奴的腸胃裡。

    如果是照生先長英爬上屋頂,也必不會遭遇危險——如今他這條命是給照生救了,他季長英雖然沒什麼本事,但照生要他好好護著雪鶴,他自然要履行承諾,即便他如今還是害怕的兩腿打顫。

    此時匈奴已經揮動著馬斬靠近了那幫驚慌失措的百姓,下方登時傳來了淒厲的慘叫,以及利器砍在皮肉上,那種悶悶的撕裂聲。

    屋頂上的兩人將臉埋入臂彎中,一動也不敢動,更是不敢朝下看去,但那近在咫尺的呼救聲還是聲聲敲擊在二人心中。

    血濺出來的聲音,骨頭斷去的脆裂,馬蹄的噠噠聲,兵器相擊的叮光響,以及百姓卑微而虛弱的求饒聲,人死前的痛呼,變調了的慘叫……匈奴那誇張的歡笑,一聲一聲,讓兩人如墜地獄。

    沒有經歷過這一切的人永遠也無法理解當局人對這場屠殺的恐懼。

    也不知過了多久,人聲漸漸小了下去,雪鶴微微抬起腦袋來,她以為事態已經平息,但立刻,一

    聲女子絕望的慘叫聲傳來。

    雪鶴和長英對視一眼,同時間,他們都看到對方驀然縮小的瞳仁。

    還沒結束……一切都還沒結束。那些蠻子屠殺了男子,留下了女子。

    就在雪鶴二人的眼皮子地下,他們將以一種更為殘暴野蠻的方式結束這些女人的生命。

    雪鶴的身子突然劇烈的一抖,臉色慘白。

    長英用手掌輕輕壓在雪鶴的耳朵上。

    日頭漸漸移位,本是耀眼的太陽慢慢變得黯淡,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它懸在西方遙遙處的雪山上,欲墜欲落。

    風中已經帶上了一絲寒意。

    待到底下的聲音已經徹底安靜下去了,雪鶴才敢稍稍直起腰來,她環視週遭,見沒有蠻子的身影後,和長英一起從屋頂上滑了下來。

    街道上儘是血污,鮮血濺在白牆上更是耀眼,入眼滿是斷肢和四飛的內臟。

    長英強忍著欲嘔的感覺,見雪鶴竟眼也不眨的翻動著那些屍體,他想追上去,卻感覺腳下黏滑,低頭一看,竟見自己踩上了一截腸子,腸子裡黑黃黑黃的東西已經沾了滿腳,長英再也沒支持住,疾步跑到牆角,大口嘔吐著。

    雪鶴滿臉焦急,她翻過一具具屍體,那些屍體大多都是殘缺的,有些肚子被馬斬給整個撕開,將裡面的內臟都掏了個乾淨。每具屍體都是沒有頭顱的,匈奴喜歡行人頭令,將所殺之人的頭顱掛在腰間,若殺了軍人則根據頭顱數獎賞軍功,若殺了百姓掛在腰間也是極有面子的,但好在雪鶴能憑藉著一些殘損的衣料認定這些人的身份……都是普通百姓。

    長英將肚子裡的東西吐了個乾淨後,見雪鶴還在屍堆裡的翻找著,便問,「你在找他?」

    雪鶴沒功夫看長英,只是點了點頭。找了許久,雪鶴終究是鬆了一口氣,屍堆裡沒有照生……他應該是還活著。

    長英抬眼望向四周,只感覺滿目瘡痍,幾個時辰前還是繁華如夢的地方霎時間就變成了一個滿是血腥味的陳屍場,到處都是死人,到處都是血,甚至連那高廣的天空,都因為落日的緣故,沾上令人感到噁心的血色。

    遙遙處還響徹著馬蹄聲和匈奴的喊殺聲,四面城牆都燃著黑煙,就在近處,還有幾座房屋在燃燒著。

    歿了,這本是人潮洶湧的繁盛邊市,算是徹底歿了吧。

    長英心頭湧上一絲哀傷來。

    「那……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麼?」看著逐漸黑去的天,長英問道。

    雪鶴正將一塊破布蓋在一個已經失去了頭顱,全身一絲不掛的女屍身上,她抬頭望了望天光,「去找照生哥哥。」

    「你要去找他?現在我們出不了高闕城,這城內又到處都是蠻子兵,你怎麼去找他?莫要說找他,你可能還沒走完這條街就被蠻子給殺了。」

    雪鶴斜睨了長英一眼,她的眼神有些冷,「來這高闕城是我自個兒的主意,若當時是我一個人來高闕玩,我死了也不要緊,畢竟盡人事聽天命,躲不過了也就是搭上一條性命,可照生他不一樣,他本不想來,還勸阻過我,可他是我的護衛,最後還是跟著來了,如果他在高闕城出事了便都是因為我,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生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找著他才行,大不了……」說到這裡雪鶴滿臉的堅定,「我和他一起死!」

    長英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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