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魚』擅長弓箭弩機,能遠距離定人生死,」劉蘇默默想,是狙擊手啊……
「他便是前次深夜擾你的那一位。」沈拒霜!姑娘默默吐槽,原來狙擊手也可以花哨輕薄成那個樣子的嗎?
「『羞花』想必是花弄影,『閉月』是雲破月?」這兩個名號好猜,略一思索,劉蘇脫口而出。那麼,只剩下……落雁。
「花擅毒術、暗器,月精通天下陣法。」那日他去救劉蘇,實在是因為雲破月並未花心思在陣法上,不過在庭院中佈了個小小的障眼法,多半是為了迷惑外人,倒是便宜了他。
羈言笑起來,「看樣子,最後一個是誰,你也猜到了。」劉蘇渾身戰慄,她的阿兄竟是一個殺手,一個、令天下人深惡痛絕、避之唯恐不及的殺手……
那天花弄影說起小時養寵物之事,必然只是他們所接收的訓練的一小部分。是不是,還有更多、更殘忍……
「嚇到了?」將秘密一口氣抖了出來,羈言反覺輕鬆。先前種種猜疑與恐懼皆消失無蹤,如今,他只等著被她裁判。
他本就是天下最好的殺手之一,被從小訓練出的冷漠才是本性,他溫和,沈拒霜浮浪,雲破月冷艷,花弄影明媚……都不過是後來被教導出的偽裝。
「那個先生,他怎能逼幾個孩子做那樣的事情!」劉蘇憤怒,那些孩子中有一個,是他啊。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他對她可能的反應毫不驚詫,害怕、厭惡才是正常的。如今想起來,那個人的偽裝著實低劣,可當時的他幾乎是一廂情願地陷了進去——先生說過,人總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
這個姑娘,她不會偽裝,清澈得如同秋日淺溪,他能一眼看清她的所有。曾想過與沈拒霜做完那件事便可以光明正大地養著她,可如今她身中「優釋曇」,精神越來越好,生命燃燒得越來越快……
除了請衛夫人解毒,別無他法。到了鶯歌海,他的身份必然瞞不住。與其到那時,從別人口中得知他的身份,不如現在就告訴她,也好確定今後的路怎麼走。
「阿兄……」劉蘇輕輕開口,「你小時候,受了很多苦吧……」
羈言一怔:不該是這樣的。
「阿兄,」姑娘淚盈於睫,「你小時候,模樣一定很可愛吧。你的先生,他怎麼可以那麼過分啊!」她胸口如堵著一團麻絮,說不明白,卻越想越心痛。
羈言再料不到她會是這樣想的,不由心道:「老天,老天!你安排給我如此黑暗的命運,就是為了此時此刻的光明麼?」
劉蘇從腰間抱住羈言,埋頭在他胸前,「我只恨自己沒能遇到小時候的你。若我養著你,必不教你吃那許多苦,受那許多罪!」
若是她遇到小時的羈言,他就不用長成一個沉淪在黑暗中的殺手了吧。
羈言緊緊回抱姑娘,「蘇蘇……你不要後悔。」劉蘇想抬頭說什麼,被他按著腦袋摁回懷裡,只好傳出悶悶的聲音:「我從不為自己所做的決定後悔。」
過了許久,羈言才挪開放在她腦後的手。劉蘇細細看著他,卻看不出一點端倪——明明那時候聽著,他有點哽咽的啊。
「看什麼看!」他在她頭上敲了一記,道,「快點走吧。」牽著自家妹子的手,一路劈開荊棘,經棧道,過山腰,走了半日。
巫山雲霧濃厚,看不見金烏何時西沉。只覺暮色緩緩漫上來,劉蘇不由打了個寒噤。羈言看她面露倦色,鼓勵道:「就快到了。」
他不說還好,這句話一出口,劉蘇真是走不動了,腳下越來越慢。羈言無奈笑笑,蹲下身,「上來!」
劉蘇猶豫一下——多日旅途勞頓,他也很累了。但自己這般磨蹭,卻不知要延宕到幾時……
正想著,兩聲猿啼傳來,淒厲悠長。她急忙跳到羈言背上,「阿兄,快走快走!」
羈言將她往上托了一托,大步前行。姑娘嬌小輕盈,但足夠讓他背後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