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了一瞬,羈言微笑:「不能。」
不待花弄影反應,他接著道,「除非你給我一個理由。」
花弄影道:「原因麼,我自然會告知你的——」
「你記得麼?七歲那年,先生命我們每人挑選一隻喜歡的小動物來養。我還記得,那天我們都高興極了,因為我們從未被允許接觸那樣可愛的動物。」
「我與阿月挑的都是小白兔,那麼小,那麼白,毛茸茸的一小團——我再未見過比它更可愛的動物了——沈師兄養了一隻細犬,眼睛黑亮,鼻頭濕潤……而你,你挑了一隻……豚!」
「我們挑了什麼,先生不會有異議。之後,我們每日與自己的寵物同出同進,同止同息。」花弄影帶出一點恍惚的笑,也就是在這幾個知根知底、有過共同經歷的人面前,她才會說起這個話題,才會如此失態。
雲破月接口道:「那時候,我們每天都要給寵物洗澡,餵它們吃東西,給它們梳毛……我們練武時,它們就在一邊撒歡;我們受罰被關黑屋時,僅有它們的陪伴。一年時間,養出的感情豈止『深厚』二字可以形容?先生不允許我們做朋友,因此,那些小動物便是我們唯一的夥伴啊!」
羈言微微閉眼,當年他們才七歲,與十幾名幼童同時接受那樣的「饋贈」。大家都很高興,盡情選擇自己的愛寵,甚至有一個男孩子選了一隻小豹子——他早已記不清那個男孩的臉,卻始終記得獵豹身上斑斕的花紋,清晰一如昨日。
唯有他,因一些奇怪的想法,而選了一隻豚——那一天,先生一如既往的臉色平靜無波。但那個眇了一目的馴獸師,僅剩的獨眼中異彩漣漣。在前面的孩子們選了自己的寵物後,他愈發興奮。
於是羈言握緊了即將伸向白兔的手指,咬著唇,選了一隻豚。
那些孩子越來越少,最後終於只剩下他們四個人,分別承繼了「傾城」四個名號: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數十年來江湖上最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名號。
「一年後,先生命我們親手殺掉它們。」雲破月說得簡短,劉蘇聽她語氣,目光閃動——似乎,那還是她們不可觸碰的傷疤。
花弄影道:「別人活著不清楚,我卻看了出來。你分明,也是喜歡白兔的。可你,偏偏捨白兔而選了一隻豚,一隻、與白兔完全相反的,越長越醜惡的豚。」
她頓了一頓,陳述幼年時濃重的心理陰影,仍令她感到不快,「那日,唯有你殺得毫不費力。」那時,她唯一的夥伴,每次她走到哪裡,它便蹦跳著跟到哪裡的那只白兔,在她掌中掙扎、抽搐,直至僵冷。
從那以後,她才真正地進入先生的視線,接受最好也是最嚴苛的訓練。
也是在那時候,他們才擁有了現在的名字。那之前,她不過被叫做「女辛」,而眼前這個選了豚的男人,彼時還是「男未」。
殺死寵物之後,先生給僅剩的七名孩子兩本書,命他們閉眼隨意翻開。女辛指到了「花」字,先生道:「花弄影。」這便成了她的名字。其餘人,分別指到了雲、霜、言等字。
十三歲以後開始接任務,接觸外界,她才知道先生隨口給的名字有多輕佻、多不在乎……
羈言不語,花弄影收回思緒,又道:「可你,其實一直都沒有過那一關吧——先生為了訓練我們而設的『捨棄』關。」
「這個女孩子,怕就是你新養的白兔了罷?」花弄影低語,「或是你親自動手,補上八歲那年逃掉的功課。:或是我們幫你,過了『捨棄』這一關吧!」
劉蘇憤然:「你才兔子,你全家都兔子!」說到底是因為不平衡,所以便要拿她開刀,這是什麼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