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狩獵,若同打仗,規模浩大,但隨著軍事戰術的變化,圍獵不再單單作為閱軍的大典,而演變成了一眾權威與娛樂參雜的軍事活動。
每代帝王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舉行一次圍獵,一是為彰顯軍事實力,而是磨礪君臣毅力,不耽於安逸,三是官方的一種政治社交手段,以意君臣同樂,共享太平的意思。
而每代帝王遊獵時,都會帶上後宮嬪妃也准許臣子攜帶家眷,因為在圍場最短也會滯留月餘,而這時便是皇帝窺測,拉攏和平衡各方勢力的絕佳時機,但南宮辰這次在剛立正宮主位的當下,丟下後宮一眾嬪妃,獨獨只帶慕冰玥一人前往,這其中深意難免不引人揣測多多了。
這皇帝是在發洩他自己被迫立了他不喜歡的人為皇后的不滿?還是在變相的表達他除了那華麗的鳳冠不能給那位絕色外,其他的他都給她?
一時臣民均議論紛紛,不過不管南宮辰是處於何種目的,他的舉動都給了夏蘭馨這位新後十足的難堪,標示著她這個皇后不過是掛個虛名。
因為南宮辰從決定到到動身都很急促,是以讓所有人都感到一意外,慕冰玥更是被蒙在鼓裡的被帶了出去,直到人登上了船,她才知道一眾嬪妃只有她獨有這份『殊榮』,與天子同游,可『木已成舟』,她也只能望『洋興歎』了。
看著船窗外層巒起伏的高山和如波浪般連綿不斷的行船,慕冰玥變得沉默下來。
如此龐大的陣仗卻獨獨帶了她一位女眷,他真是瘋了!
她這些日子苦心經營的一切就這麼都被他給毀了。
雙眸沉如黑玉,慕冰玥週身都散發著一股冷氣。
艙內一片冷寂,空氣似乎也在她如冰的眼神中開始凝結。
香竹知道慕冰玥平時最怕高調,如今被皇上這麼一弄必定心中不快,看著她眉間凝結的愁雲,她只好把小雲獻寶的貢了上去,「娘娘,小雲這兩日神情總是蔫蔫的,也不知是不是生病了?」
誰知慕冰玥卻是將小雲撥了開去,「哪是生病,它那分明是懶得。」
小雲在香竹懷裡見慕冰玥不抱它,便懶懶的合上了眼,似在應和慕冰玥的話,香竹無奈的看著這一大一小,得!這任務太艱巨,她還是留給皇上吧。
香竹心裡正想著,誰知南宮辰就正好走了進來,愁眉頓展,她俯身行禮。
慕冰玥聽到聲音回過神來,也跟著一眾施禮。
南宮辰一身墨綠常服,頭束黑玉冠,清俊的臉上一團暖陽,擺手示意一屋子人起身,視線在慕冰玥身上打了個轉,便落在她先時坐的地方,「在看什麼?」
慕冰玥心生數萬個感概,卻也只能畢恭畢敬的回答,「沒什麼,發呆而已。」
南宮辰好奇的神情收回,沒話找話道:「上午都做了些什麼?」
「發呆。」慕冰玥仍恭敬的回答他每回都毫無營養的話。
另一旁一眾心裡卻漢了數下,這位玥妃可真是、真是敢言!
每回回答都這麼『言簡意賅』,不過誰讓這位皇帝每天就這麼不厭煩的問呢!
「哦!」南宮辰目光失落的從慕冰玥身上收回,雖說他從她身上碰回過無數個軟釘子,但還是她的冷淡叫他有些難以適應。
慕冰玥獨自面對南宮辰時,便又會變成從前的那個冰山美人,絕美幽冷,就似冰稜一般,即使別人有一個炙熱的心,能承受住她的寒冷,卻也不敢將她捂化。
就像冰上燃著火,冰消則火滅,她的不情願時時刻刻的寫在她的眸光裡,南宮辰知道若是勉強她,她的心只會與他冰火難容,兩相消。
雖然他不會強迫她,但他有權利給她看他那正熾熱燃燒著的心。
「來,為我磨墨。」南宮辰臉上一掃剛起的陰霾,眼睛明亮如星。
這是他經過這麼久的探索,才找出的兩人共同興趣點,也是他唯一能從她目光中看到欣賞之色的所在處,所以沒回作畫,他都會讓她陪侍在側。
慕冰玥無奈的跟了他走到書案旁,一手執袖,一手磨墨。
墨都是東郡產的極好的雲墨,質量上乘,還有一縷淡淡的舒緩清香,極為好用。
船外晃動的水光,透過船窗折射進屋內,漾過冰魄般的玉顏,就如同雨後的七彩之虹,讓人觀之眩迷,南宮辰更是一眼不眨的癡看著她。
直到慕冰玥遞過一隻已飽蘸墨汁的筆過來,他才恍惚的回復神智。
收斂神思,南宮辰下筆連繪,宛若落花簇簇。
撇除這些煩事不提,慕冰玥是真的很欣賞南宮辰的畫,所謂名師出高徒,他隨意塗鴉,倘若放在坊市上也能稱得上有大師之風的。
可惜如此奇藝,卻被他『暴殄天物』,拿來用作哄女人。
慕冰玥心中歎息,目光掃過他身前的畫上。
只見畫幅之上,山水奇絕,峰巒疊嶂,水岸芳草茵茵中有對鹿在鳴,畫面墨彩朦朧,更顯山谷雪野的空曠和神秘。
畫作中最為醒目的是那兩隻緊緊依偎的山之靈,濃淡相宜的朱鏢色,與乾濕交替的墨色,相互渲染滲化,洗練多變,點墨線條不但描勒的極富生命力,更生動的刻畫出它們的靈性,那兩隻靈鹿交頸依偎,鹿眼麋萌,回望之間更有回護之意,觀之令人稱奇。
一想到南宮辰畫到此處時,星眼回視的明悅之色,
慕冰玥耳根不由紅了紅。
二人之間雖還是保持距離的柏拉圖式的相處模式,但南宮辰到底是個正常的男人,所以慕冰玥總是免不了被他吃豆腐,尤其是近些日,似乎夏蘭馨的等位觸發了一些媒介,讓這位謙謙君子的帝王也開始變得食色性也起來,好在他還算自制,並未作出強逼之事。
「怎麼樣?好看麼?」南宮辰獻寶的聲音在慕冰玥耳邊響起。
慕冰玥一驚回神,觸到他意有所指的眼神,臉頰不由一燙,低眉斂目,她心口不一的讚美道:「筆墨精湛,逸秀清新,生機盎然,意境絕美。」
「呵呵。」南宮辰低沉笑起,望向她的星眸炫若極光。
慕冰玥被他笑得不明所以,她疑惑的抬眸向畫作看去,下一秒臉色頓時一囧。
原來在慕冰玥晃神看那對麋鹿時,南宮辰後續卻將畫作處理成月色,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片寧靜的月色之中,畫作之中的意境也是大改前風,處理之後畫中風光安寧靜謐,跟慕冰玥說的讚美之詞是大相逕庭。
慕冰玥窘迫的吶吶無言,南宮辰卻是爽朗的大笑起來。
那些侍立在側的一眾雖然不知道南宮辰因何發笑,但是他臉上的喜悅之色卻是那麼的明顯,一眾見之不由放下心來。
主子們高興,他們做差的才能順當不是。
南宮辰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不為別的,就為慕冰玥終於不再對他的情視若無睹,也終因他而失了神。
慕冰玥被他飽含深意的眼神看得更加垂低了頭,心慌意亂間無意識的撕起了手中的帕子。
南宮辰見到神情更加愉悅,將筆遞給她道:「來,你也來畫一幅。」
聖旨不敢違,慕冰玥只得硬著頭皮接下,抬眼間不知怎麼了,就覺得南宮辰那洋洋得意的臭屁臉有些礙眼。
抬眼間另外一眾也都一臉期待的看著她,慕冰玥腦中白光一閃,唇角一揚,她在換好的宣紙上徐徐畫了起來。
南宮辰慢慢移到她的身後,饒有興致的看了起來。
只見慕冰玥用的筆法都是最為簡略的,寥寥幾筆下去已是勾勒出了好幾隻憨態可掬的猴子來,南宮辰在她身後屏息的端詳著。
在一個高的不見頂的參天大樹下,圍著數隻猴子,有的似喝醉了酒般,臉上一片醉意懵然,而有的圍在一起對著樹上在吱吱的叫嚷著,臉上都是一片崇拜贊服,南宮辰順著那些猴子的視線尋去,才在茂密的樹丫間發現了一隻渾身金毛的年輕猴王,只見它頭帶花冠,一臉得意的叉腰倚在樹幹上,似乎在享受著它的猴民對它的崇拜。
待看到這裡一個念頭在南宮辰腦海裡形成,在看到慕冰玥唇畔飛揚的笑,他一瞬恍悟了。
真是吃不得虧的主!
他不過是笑她幾下,她就把他比做了那傲嬌的猴王了。
南宮辰有心想生氣,可是在看到她那飛揚展眉的神情,哪裡在氣的起來。
他情不自禁的將她擁進懷裡,深吸了一口她身上那讓他最為心折和熟悉的幽香。
慕冰玥飛揚的唇角頓時一塌,她使力掙了掙,卻動不了分毫,眼睛在弊到香竹陳姑姑幾人偷笑的神情,她更是氣悶非常。
這人是越來越色了,總是對她動手動腳的。
南宮辰也不敢太得寸進尺,抱了一會便依依不捨的放了她。來日方長,他相信他會等到她心甘情願的那天。
一行浩浩蕩蕩的在海上飄了七天終於來到了皇家圍場,萬樹園地勢平坦,林木一片蒼鬱,一望無際,時有馴鹿野兔出沒期間,樹木濃綠高聳,臨水背山的小路像能把人帶進一個與世隔絕的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