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那夜她又跟曹樹秘密商談了好一會,將很多事情敲定後,慕冰玥便開始回去閉關。
年裡,慕冰玥過的比誰都忙,連著幾天熬夜,累的慕冰玥差點犯病,好在她寫完那些詩詞歌賦後,剩下的都是慕成傑和曹樹的活。
這一年的元宵節辦的比哪一年的都熱鬧隆重,只不過卻少了去年元宵拔得頭籌的王淵王才子。
說來也是際遇,那王淵在去年燈會後已是小有名氣,後來在慕冰玥家的席宴上大放異彩,詩名遠播,隨口做的那幾首詩被傳到了渭城知府的耳裡,那知府很是欣賞,便設了家宴約了王淵夫妻二人,席上王淵對國家弊政的一番精闢獨到的分析,得到知府的大加讚賞,不日便把王淵調在了身旁做了從事,雖只是知府的副手,但王淵卻得到了知府的重用,可謂仕途一片光明。
所以這次萃書屋辦的燈會更叫那些學子期待,而成了壇上風雲人物的曹樹沒有叫這些學子們失望,萃書屋所出的詩詞燈謎比上一年的大眾作難上了二倍不止,惹得眾學子爭奇斗學,熱鬧異常,而那些作為獎品寫有各種佳聯絕作的扇子更是讓眾學子愛不釋手,成為炙手可熱的珍藏品。
慕冰玥知道扇紡若想在淮縣站穩腳紮下根去,扇子的檔次必須得提上去,所以不論是風格,佈局,選料上她都費了極大的心思。
她砸下重金請的四位手藝精湛的工匠師傅,有擅長木雕的,有擅長玉石雕刻的,她將自己畫了大半個月畫的畫,跟從商船上購來的各樣木料,玉石一併交給了四人,任他們自由發揮。
瑣碎忙活的差不多了,慕冰玥和慕成傑終於倒出空去選店址。
這一日,倆人逛了一上午還是沒有太中意的,日頭漸熾,四人便去了小順子的茶棚歇腳,因有慕成傑在,沈雪和憐兒倆人都收斂許多,坐下後倆人都老老實實的喝著涼茶。
慕冰玥和小順子又打聽了幾個地方,正和慕成傑商量著,就聽不遠處的小巷子裡鬧哄哄的嚷成一團,期間還夾雜著哭聲。
慕冰玥幾人望去,就見幾個官差從裡面出來,小巷裡的嘈雜聲漸漸變大,隱隱有怨罵聲傳出。
茶攤上有人按捺不住,結了茶錢,便往那裡趕去,最後慕成傑帶了三人也趕了過去。
慕冰玥趕到時就見巷里巷外已圍滿了一圈人,一個男子正拿著一張白紙向週遭的人展示著,而他身後站著一個扶牆而立的年約三十左右的婦人和一個十歲左右的女童,婦人額頭一片血污,女孩幼小的身軀擋在婦人身前,眼中浸淚確是含而不落,怒瞪著拿著白紙的男子,「我們與柳成早已毫無關係,他欠的債,你自去找他。」
拿著白紙與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婦人正伏低做小的男子一聽,瞪眼道:「父債子償,天經地義,該你命苦,你爹跑了,我只能拿小的了。」
女子眉毛一挑,掃向身旁的男子,「我說留一手,你到底能不能做主」
慕冰玥挑了挑眉,先她就覺得此人眼熟,原來是他,那個在她家席宴上滿場飛的男子。
先還橫眉的留一手,立馬轉身陪著小心,笑道:「做的主,這白紙黑字可寫的清清楚楚,那柳成可是把自己跟一家都抵押了的,那官差見了借據不也走了麼。」
婦人聽了臉色由陰轉晴,拿著絲帕慢條斯理扇著涼,「這老的老小的小,哪裡值二十兩銀子?那上饒正鬧旱災哪,二十兩都夠買六十多人了!你當我是傻的?」
留一手一聽,連忙作揖,「小的怎敢?蘇媽媽,這丫頭雖小模樣確是不錯的,長大了不比您翠紅樓裡的那個頭牌差。」
週遭圍著的人,轟嚷著紛紛譴責留一手和蘇媽媽。
留一手聽到周圍的責難聲,不耐的高聲道:「你們若是有意見,錢你們出,我留一手心也不是硬的,就收你們一百倆好了。」
周圍議論的聲音頓時小了下去,留一手滿意的環視一圈,繼續道:「她們母女早已無家可歸,我也算給她們找一條活路,跟著蘇媽媽那以後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那柳成欠我的可是不止這個數,我這都已經是抹了很多了。」
週遭議論的聲音又起,婦人推開小姑娘為她止血的手,踉蹌著站起,急促喘息著,「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帶走墨兒的。」
「柳家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現在你要是還我一百兩,我也就不逼你了。」
慕冰玥從週遭人的議論聲中,已將此事瞭解的七七八八,聽到此上前道:「當真?」
留一手知道她們母女二人連一兩銀子人都拿不出,本就是信口胡說,以堵悠悠眾口,未料到有人會出聲,聽到後看嚮慕冰玥,見是那天他去吃席的那家的孩子,眼珠轉了轉,笑道:「自是當真,小姑娘問這個難道是要出錢不成。」
這裡有一些人是認識慕冰玥的,也知道她曾花了一百兩救下一個孩子,聽了此話後心裡不由也猜測著。
慕冰玥不理會周圍驚疑的目光,問道:「你那欠條可是真的?」
留一手聽後,將欠條伸到慕冰玥跟前,口中急急道:「當然是真的,賭坊老闆可以作證。」
慕冰玥望過去仔細看過後,看向相扶而立的倆母女道:「柳墨雲,魏素蓮可是你二人的名字?」
魏素蓮猶豫的點了點頭。
「柳成與你二人是何關係?」
「沒關係」,一直默不做聲的柳墨雲冷硬的開口,期間並未望嚮慕冰玥。
慕冰玥並不在意她的冷淡,見她神情,已知事情大概便是如此了,也不再多問,
問父親要過一百兩銀子,看向正望著她一臉驚喜莫名的留一手,道:「這是一百兩,一手交銀子一手交借據,眾位街坊今日也做個見證,今後柳墨雲與魏素蓮與你留一手劉三銀錢兩清,劉三日後在不能以任何理由為難她們二人,你可同意?」
留一手哪有個不同意的,等慕冰玥一說完,立即疊聲道:「同意,同意,兩清,兩清。」
不同於興高采烈的留一手,魏素蓮母女面上的表情早已僵化,官差的袖手旁觀早已打碎了她們所有的希望,她們萬萬沒料到有人會出手幫她們。
直到留一手拿著銀子從人群中擠出,魏素蓮才如夢出醒,拉過柳墨雲直給慕冰玥磕頭。
慕冰玥怎麼也拉不起,一旁自始至終一直未言語的慕成傑見了,也上前幫著拉。
慕冰玥見實在拉不起,只好道:「夫人的額頭還一直在流血,現在看郎中要緊。」她見她們衣衫破舊,又拿出一些碎銀遞了過去。
魏素蓮淚流滿面,哽咽著,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收。
慕冰玥怕她太過激動,只好不再推勸,對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看起來與她年紀相仿的柳墨雲說道:「你娘的傷傷在額頭,可大可小,無論如何都需看下郎中。」
柳墨雲猶豫了片刻,終是從慕冰玥手中接過銀子。
魏素蓮一見忙要女兒還給慕冰玥,柳墨雲卻是未動,魏素蓮手足無措,不安道:「這如何使得?恩人的大恩大德,我們母女已是無以為報,再要恩人的銀子,心下如何能安?」
「那就做工還我好了,管吃管住一個月一百五十的工錢,你看怎樣?」慕冰玥知道她們早已無家可歸,婦人衣著雖早已破敗不堪,但談吐舉止到有些大家規範,怕她們不肯接受她的幫助,因而如此說。
魏素蓮一聽,剛止住的淚,頓時洶湧而出,她不是愚笨之人,怎會不知眼前人是真心想要幫她。淪落街頭數日的她,被親人背叛的心早已痛得麻木,卻沒想到一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卻肯就她們於水火之中,想到此她再也不推辭,跪下道:「蒙恩人不棄,我們母女二人願終身侍奉恩人左右,絕不反悔。」
她們母女二人早已三餐不繼,無處容身,受此大恩,卻無法還報,心中有愧,所以才懼不受慧銀,如今聽慕冰玥如此誠懇再無法推拒。
直到慕冰玥她們走了人群才慢慢散去,蘇媽媽拉過一旁看熱鬧的人,問道:「那個救人的女童是哪家的?」這般模樣,將來只怕世上能及得上她女子出不了一個手的數,她蘇媽媽閱女無數,單看她的眉眼骨絡便能知道她以後的模樣。如此容貌,小小年紀行事做派便有如此氣場,日後定會有非一般的富貴。
被婦人拉住的那人,見拉他的人是她,嫌惡的扯回衣袖,揮蒼蠅似的掃了掃,看也不看她的走掉了。
蘇媽媽輕哼一聲,拿手絹擦了擦額頭,留戀的看了一眼慕冰玥離去的方向,甩著手帕扭扭的走了。
小順子也跟著慕冰玥往回走,搖了搖頭,道:「那留一手這回可是賺到了,誰都知道那人最是愛放高利貸,這一百兩指不定是翻了幾番的,剛才可是只要那蘇媽媽出二十兩的。」
慕冰玥見眾人都是一副虧大了的表情,淡淡道:「放心吧!吃多少我便要他吐出多少。」此人不顧人命,把人往死裡逼,她是得教訓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