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豪華大巴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車內滿滿昏昏欲睡的乘客,午後三點,就連車載電視都關了好久,車身微微搖晃,陽光也催人睏倦,對於這枯燥行程而言,除了睡覺似乎也沒什麼可幹的了。
後排靠窗的位置,有一個帶著金絲邊眼鏡的年輕人還醒著,正目不轉睛的看向窗外,不知是在看景還是在發呆。坐在他身邊的是兩位年齡有些差別,但是同樣極為英俊,會讓人不由自主多看兩眼的男人。其中年長些的那個正閉目靠在椅背上,似乎陷入假寐,而年輕些的那個突然睜開了眼睛,伸手握住了身旁人的手掌。
這動作十分輕微,但是一下喚回了對方的注意力,那個帶著眼鏡的年輕人扭過頭,衝他微微一笑,小聲說道:「齊哥,睡醒了?」
張修齊沒有作答,只是點了點頭,望來的眼神中帶著些憂慮,握著他的手又攥緊了些。魏陽輕聲一笑,解釋道:「就快到地方了,我想看一下那邊的山區。」
沒錯,他們已經快到目的地了。今天一大早,三人就坐上了大巴,直接啟程前往峴山,只是出乎意料的,曾先生沒有選擇鐵路或是飛機,而是直接訂了一家旅遊社,搭乘對方的大巴。不過想來也可以理解,他們大包小包帶著的東西可有不少是違禁品,還帶著烏龜老爺那麼大一隻龜,不如走這種不用盤查的旅遊大巴來得省心,而且沿途7、8個小時也能在車上休息,以備夜間進山。
然而準備的再怎麼妥當,心中的忐忑總是少不了的,兩天時間,魏陽只成功畫出了五種符,能夠使骨陣產生反應的更是只有區區兩種,而且依舊還是以防禦為主,沒法主動攻擊。這可跟骨陣在夢裡展現出來的力量差的太遠了,但是時間不等人,與其繼續在這上面耗費功夫,還不如放棄攻擊,專心把力量用在防守之上,畢竟因為天魂缺失,無法按照具體情況處理問題,張修齊從小學習的就是攻擊性法術,也算是互補了。
只是這舅甥倆知足了,魏陽卻總是有些隱隱的焦慮,僅僅是不拖後腿可不是他的目標。然而這樣的情緒總不好表露在外,因此在答話時,他的笑容又變得跟往常沒什麼區別了。
「看出山勢有什麼不凡之處了嗎?」另一邊,一個聲音插了進來,不知何時曾靜軒也睜開了眼睛,看了過來。
魏陽一怔,不由自主又瞅了遠處的山巒一眼,有點猶豫的答道:「山勢起伏不定,妖矯活潑,像是生龍,但是此處緊靠漢水,水勢過旺,恐怕不是玉帶纏腰,而是水漫金山了。還有我剛剛這麼看過去,總覺得山勢裡有些陰氣過重,似乎不好。」
雖然自己原本學的金點都是些騙人的假把式,但是魏陽著實也看過不少風水書籍,而且巫血的能力開始展現後,這個世界對他而言也出現了些許不同,尤其是一些陰陽之氣比較充足的地方,更是能直觀的看出區別。就像眼前的山脈,放在別人眼裡可能是一片青山綠水好風光,放在他眼裡,山澗之間就多出了一層霧濛濛類似水汽的東西,也就是所謂的陰煞之氣了。
曾靜軒微微一笑:「還不錯。峴山紫蓋雖然是古時的十大洞天之一,但也是自古以來的兵家必爭之地,久而久之兵禍引來的煞氣就沖了靈竅,因此紫蓋峰原本的傳承也就挪作他處,峴山附近廟宇雖多,卻已經沒有真佛了。只是除了孫雲鶴之外,沒多少人能夠想到靈竅會由陽轉陰,再次復生。」
魏陽點了點頭,他也是看過靈竅圖的,圖上的確畫出了峴山,還在旁邊留下「陽靈入囚,鬼煞纏身,變生。」這樣的註釋,之前他還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現在倒是有了些頭緒,估計當年孫雲鶴來到這裡時,靈竅尚未轉化,所以他只是注了一筆就不再搭理。而現如今千載已經過去,那個靈竅重新轉活,又成了一處陰地,正應了孫雲鶴當年的判斷。
只是沒人能想到,那夥人竟然也能找到發現靈竅。
遲疑了一下,魏陽輕聲問道:「曾先生,咱們下車後是不是要先打探一下情況?」
再怎麼說峴山也是個方圓幾百里的山群,還分上、中、下三峴,最高海拔都到兩千米了,而靈竅撐死了也不過百來米,在這座大山之中尋找靈竅,就算有兩位風水行家和他這個半吊子陰陽眼,也無異於大海撈針。
曾靜軒卻搖了搖頭:「不用,有人會來接我們的。」
正如曾先生所言,半個小時後,大巴駛進了旅行社的停車場,一輛不怎麼起眼的麵包車已經等在了那裡。來接車的是一個留了副絡腮鬍的男人,因為鬍子太多又顯老,根本看不出實際年齡,穿的倒是一身整齊的獵裝,就像個經常爬山涉水的驢友。
見到曾靜軒,那大鬍子立刻快步走了上來,衝他說道:「軒哥,你終於過來了。」
聽這稱呼,就知道這人肯定是比曾先生小了,不過就那把鬍子,還真是看不出來。
曾靜軒點頭答道:「麻煩你盯了這麼久,沒被他們發現吧?」
「沒有,這群人在沿途布下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陣法,躲開就行了。估計也是佈陣著急,沒怎麼注意身邊情況。」他笑著答道,可能是因為鬍子遮住了大半表情,那雙眼睛反倒異常明亮。
聽到這話,曾靜軒似乎放下了心來,對身後兩人介紹道:「這位是姚煒,我的好友,這次拜託他來幫忙盯梢,看看那群人的去向。」
聽到「好友」二字,姚煒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沖張修齊笑道:「你就是小齊吧?我也經常聽軒哥說起你,沒想到竟然找回天魂了,旁邊這位是……」
「他叫魏陽。」張修齊答的很乾脆,但是說完這句之後就沒動靜了,似乎根本沒有介紹人物關係的意思。
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姚煒愣了一下,但是反應也是極快,立刻笑道:「既然來
了,咱們就進山吧,山裡天黑的早,不宜耽擱太長時間。」
然而曾靜軒卻搖了搖頭:「這次太危險了,你還是留下的好,只要把地圖給我們就行。」
像是料到了對方會這麼說,姚煒咧開了嘴,呵呵一笑:「對不住了軒哥,你也知道我這點本事,光顧著探雷,沒來得及畫圖。」
那傢伙的鬍子實在是太密,這一笑,就跟毛從裡冒出幾顆白牙似得,略帶傻氣,顯得十分無辜。曾靜軒漠然看了他幾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如果被曾先生這麼盯著,魏陽恐怕都有些招架不住了,然而這貨根本沒有退縮的意思,就那麼大刺刺站在那邊。
過了一會兒,曾靜軒終於開口:「你可是姚家……」
「行了軒哥。」姚煒打斷了他想說的話,「我現在就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不怕跟你去冒趟險。天這可就要黑了,走還是不走?」
望著對方那雙明亮的眼睛,曾靜軒最終吐出了一個字:「走。」
像是一點都不意外自己能成功,姚煒嘿嘿一笑,拍了拍滿是灰土的麵包車:「那還等什麼,上車!」
於是一行人都坐上了汽車,沿著省道往山區開去。不過像是不太滿意這結果,曾靜軒上車之後就沒怎麼說話,魏陽當然看出了兩人不太對,但是這小狐狸會管才有鬼了,只是笑著跟姚煒搭起話來:「姚哥看起來像是專業人士啊,搞野外生存的?」
姚煒那把鬍子雖然看起來略嚴肅,實際還挺健談的,輕哼了一聲:「想說我是驢友啊?嘿,這玩意只是愛好,咱的本職工作可不是搞這個。目前在上海開了一個私家偵探事務所,專門負責婚戀糾紛,有需要來找我啊。」
說著他還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張名片,扔了過來。
魏陽這次是真有點吃驚了,曾先生認識的,還能拜託來這邊跟蹤那群降術師,怎麼也得是個圈內人士才對,私家偵探可差太遠了吧?
曾靜軒這時倒是冷哼了一聲:「也只有你會用自家傳下來的本領去偷窺人家的**。」
「瞎說什麼,這叫救人於水火,碰上家暴想離都離不了才痛苦呢,不過就是點小天賦,用哪兒不是用啊。」姚煒渾不在意,還挺得意的跟魏陽解釋道,「咱老姚家也是有底子的,嶗山派聽說過嗎?咱家就是嶗山一門的支派傳人,最擅長用小道術,五鬼搬運、穿牆過屋、撒豆成兵什麼的,都是咱家的特長。雖然失傳了一大票東西,但是能用的還多著呢。而且姚家還有靈視,最擅長跟蹤人,挖掘秘密……」
聽姚煒得吧得解釋了半天,魏陽終於明白了過來,曾先生這次之所以找上姚煒,就是因為他有靈視這個特殊功能,說是「視」,其實這東西更像是一種第六感,能夠察覺一些旁人察覺不到的東西,或者是危險,或者是陰喪之物,又或者是目標偷沒偷人、情婦家住哪裡,實在是一種相當好用的本領。因此他才能在白天進山,繞過對方設下的大部分陷阱,還能一直盯梢,沒跟丟人。
曾靜軒倒是難得的沒有打斷他的話,也沒在一邊拆台,只是靜靜的坐在前座,似乎在思考什麼。
雖然峴山經過了本市大力的旅遊開發,道路已經相當通暢,但是總會有汽車沒法通行的地界,當太陽開始西斜時,車終於停在了一處山腳前,前面已經沒路了,姚煒也不在意,走下車,拉開了後備箱,拎出兩大包東西:「前面就要進山了,那地方至少要走一天半,我準備了睡袋,咱們這就出發吧。」
顯然這人是早有準備的,曾靜軒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你該知道這次不是個輕鬆活。」
姚煒臉上也沒了調侃的意思,淡淡答道:「我當然知道,雲怡姐還算出了三個大凶呢,最後這次終於是未卜,我怎麼能不來。」
說完,他撿起了一個背包,又把另一個扔給一旁的張修齊,沖魏陽一笑:「小魏,咱們走吧!」
大凶的事情,曾先生從沒有提過,魏陽看了那舅甥,突然也露出了點笑容,毫不遲疑的跟了上去。不一會兒,前面傳來了個聲音:「咦?你這包怎麼會動?等等,你帶只烏龜來幹什麼,燉著吃嗎?哎呦,它咬我!」
張修齊看了舅舅一眼,沒說什麼,也跟了上去。山上樹林還是很茂盛的,沒幾步就找不到人影了,曾靜軒猶豫了那麼一下,終究還是跟了上去。
幾分鐘後,四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