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的口氣淡淡,姿態卻是不低,從裡到外都透著股高人一等的傲慢,然而魏陽並沒被他唬住,大大方方問道:「不知這位先生如何稱呼,來我們界水齋又有何貴幹呢?」
那人並沒有開口,他身邊站著的矮胖子卻惡狠狠罵道:「小子,你是不是剛來本市啊?天德的生意也敢搶,不想在晉省混了嗎?」
「搶生意?」魏陽眉峰一挑,「我可不記得見過你們中的哪位,而且風水圈裡何來搶生意一說,不過是能者居之罷了。」
這話頓時引來一陣騷動,那群跟班眼看就要發作,為首的中年男人卻輕輕一擺手:「好一個能者居之。我白巒行走江湖也有十餘年了,像你這樣的年輕人見過不知多少,沒學會走就想跑,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不過下場嘛……哼哼。」
那兩聲冷哼裡透出露骨的輕蔑,孫宅男雖然焦心又害怕,這時也冒出了些火,剛想說什麼,魏陽已經抬手按住了他,微笑答道:「白巒?難不成是郭大師的那位高徒白巒白大師,真是失敬失敬。只是你這樣的『高人』,來我們這小地方為的又是什麼?總不至於專程來擺下馬威吧?」
這話說的不冷不熱,很是有點嘲諷味道,白巒像是沒想到這小子根本不認賬,細長的眉毛皺了一皺,直接扔出句話:「難道不是魏先生先給我們擺了一道下馬威?朝陽小區那件事,魏先生真是好手段,好膽量!」
聽到朝陽小區這幾個字,魏陽頓時反應了過來,他在處理嚴小姐的單子之前就知道已經有人在小區布過風水局了,卻不知道這個局竟然是天德直系人馬親手而為,不過這傢伙既沒治住邪氣,也沒發現三屍蟲的影子,「能耐」怕也有限吧?
心思急轉,魏陽面上依舊不動聲色:「那是白先生的手筆?嘖嘖,真是沒想到,我倒是有些好奇,為何閣下費力去整治了一番,卻連個名都不留,難不成是去學雷鋒的?」
這話可戳到了白巒的痛處,其實這次朝陽小區之事恰好卡在了風水界「三不碰」的範疇之內,所謂三不碰,就是不碰凶宅、不碰命案、不碰私怨,只因這三樣都需要實打實的真功夫,而風水業內從來都是腥架子多尖功夫少,什麼生財轉運蔭澤後人,都不是一時半會能展現出效果的,那時候錢早就賺到手了,就算有啥問題也可以賴在其他層面,總能自圓其說。但是這幾樣就不同了,帶煞、帶怨、帶戾,能不能成先不說,一個不好就要惹禍上身,所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做正經生意的風水先生們當然避之不及,多半都交給和尚、道士或者騙子這樣的「專業人士」來處理了。
而這次的朝陽小區,恰巧就是個凶宅,不過白巒欠了建築集團內部某位老總的人情,不得已才去搭把手,這還是因為他事先關注過這個「凶宅」的成因,多多少少也發覺有些人為炒作的因素在裡面,才大著膽子布了個風水局。誰知佈陣還不到半月,就被一個愣頭青給攪和了,這小子還挺有膽量,硬說徹底解決了凶宅煞氣,那他之前布的風水局豈不成了笑話?
這可是事關公司顏面、個人聲譽的大問題,就算白巒養氣功夫再好,也忍不住要來找找麻煩。界水齋是個什麼東西?不過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工作室,他還專門花時間查了查,老闆孫乘風在圈子裡名氣並不很大,這次出手的竟然還不是孫乘風本人,而是他那兩個徒弟,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面對魏陽的暗諷,白巒的聲音冷了下來:「大人不在,你們這些毛孩子就翻天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玩的那套小把戲也就能騙騙外行人,想要糊弄我們還嫩了點,這次天德在朝陽小區的佈置也未曾揚名,就算你個不知者不罪,趕緊去把邀約推了,再登門道個歉,這事就算抹過,否則……」
「否則怎樣?讓界水齋滾出晉省嗎?」魏陽的聲音也冷了下來,「既然白先生是郭大師的高徒,就該知道風水界裡是有真材實料在的,你可以欺世盜名、瞞天過海,卻騙不了那些怨戾邪煞,這次朝陽小區的邪煞確實是我們一手解決的,自然也會繼續做個徹底,不光是為了那些虛名,更是為了小區裡幾千戶住家。白先生這算盤,怕是打錯了。」
魏陽的聲音清澈響亮,更是站在了大義一邊,端是正氣凜然。白巒差點都被氣笑了,你當我是初出茅廬的傻子嗎,扯出冠冕堂皇的大旗,我就要退避三舍?像是猜到了主人的心思,他身邊那胖子又吠了起來:「臭小子,別給臉不要臉啊!信不信我們現在就拆了你這破店!」
「信,怎麼不信。天德人多勢眾,家大業大,對付我們這小小的工作室還不是手到擒來?」魏陽語帶譏誚,「要不要再來個三刀六洞給我們點『顏色』看看?」
風水界再怎麼說都有半隻腳踩在化圈裡,跟黑社會一樣赤膊上陣的畢竟是少數,胖子這一威脅,就已經落了下成。
「阿濤,給我閉嘴!」白巒忍不住喝了一句,旋即沖魏陽冷冷一笑,「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不肯退讓,那就當場見分曉吧。等你在朝陽小區布風水局那天,我會親自登門觀禮,若是你搗鼓出來的局沒有起到效用……哼哼,那就別怪我白某人翻臉不認人了。」
這已經是□□裸的威脅了,白巒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只要魏陽敢去佈陣,他就敢帶人去砸場子。所謂的風水局九成九都是擺設,能有多大用處只要是業內人士心裡都有數,如果界水齋裡真有能人,他不會到現在都沒聽過這個小店的名頭,而如果他們不過是尋常腥盤路數,這生意也就別想做下去了,天德會一手搞臭界水齋的名聲,讓他們在晉省無立錐之地。
面對這樣圖窮匕見的架勢,魏陽沒有半點退縮,反而收斂起了面上所有表情,淡淡點頭:「白先生想要去看,我自然歡迎之至,只是到時別風大閃了舌頭。」
這已經不是話不投機的問題了,白巒深深看了魏陽一眼,二話不說,帶著一干手下呼啦啦走出門去,孫木華又氣又急還有些後怕,他
爹住院,怎麼就碰上了這麼大的麻煩,這要是鬧砸了,界水齋可就要毀了啊!而且那朝陽小區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
目送那氣勢逼人的車隊離開,魏陽伸手拍了拍孫宅男的肩膀:「木頭,你別急,這次我是真有些把握的,朝陽小區的確有邪,這邪祟還被齊哥親手除去了。」
「什麼?」孫木華頓時瞪圓了眼睛,「真有鬼?就是跳樓的那個小區?臥槽,那你們到底是什麼時候去除妖的,怎麼不叫上我!」
最後一句簡直都是赤果果的控訴了,剛才的擔心一瞬間跑到了九霄雲外,魏陽好笑的給了他一個響頭:「叫你?就你那看鬼片都嚎的膽量,嚇出個好歹我怎麼跟孫叔交代。行了,回頭給孫叔去個電話,讓他別瞎操心,順便躲嚴實點,別讓人找著了。我和你齊哥先去準備一下法器。」
「還真有法器?」孫木華眼中綻出了精光,也不知前面那幾句聽清楚沒有,伸長脖子就往兩人身上打量了一圈,也沒看出什麼端倪,只是新男神懷裡抱著的,那不會是……
「陽哥,小天師手裡抱著的不會是塊泰山石吧?」怎麼也是神棍世家出身,孫木華還真認了出來那石頭的來歷,可是泰山石這玩意未免也太俗氣了吧,就拿這個當法器?確定不是另一個腥局?
「你懂個屁,黃表紙、紅硃砂、白糯米,幾千年用下來還不都是這一套,越是經典才越是歷久而彌新。甭在這兒添亂,趕緊滾去幹正事!」
連哄帶嚇的打發走了孫宅男,魏陽輕輕吁了口氣,這事可有些出乎意料了,其實他並不像面對白大師時那麼底氣十足,天德家大業大,對於界水齋的確是個不小的威脅,然而禍事都是自己惹出來的,真跟那群人認慫,以後他們的生意也就別想做了,更不用提,這次朝陽小區還真就是他們豁出了性命才除掉的三屍蟲,憑什麼花了真功夫卻要為別人作嫁?這個虧小神棍是說什麼都不肯吃的。
現在看來,之前做得計劃怕是不大好用了,發愁的看了一眼抱著泰山石的張修齊,魏陽清了清嗓子:「齊哥,事情現在有了點變化,咱們可要拿出些真功夫鎮鎮場子才行,那啥,你說的那個風水陣,到底管不管用呢?」
之前魏陽跟人吵架,張修齊是一句都沒有聽懂,但是他那漏了魂的腦袋卻隱隱約約能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看著魏陽略帶懇求的目光,他慢慢垂下視線,摸了摸手中的泰山石:「磨圓。」
把泰山石磨圓?這可不在之前的計劃之內,然而死馬也當活馬醫了,魏陽牙關一咬:「是要把這石頭磨圓對吧?我記得樓下工作間裡有台打磨機,應該能派上用場!」
張修齊點了點頭,能看出對方面上的認真,魏陽也不敢耽擱,帶著小天師就朝樓下暗沉的地下室走去